环绕舞台的观众席，如深夜浩瀚的海洋，涌动着，喧嚣着。
掌声再度响起。
“我、我也好喜欢你！”
苏甜甜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你能在我身边真的太好了！”
苏甜甜听懂了。
刘湘涟那份获奖感言，后面的话都是对她的抒情诗。
在看完杨卿的电影《消失的他》之后，苏甜甜真的有一段时间陷入自卑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她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刘湘涟出现在杨卿的周围呢？
杨卿是一个非常非常有天赋的年轻的女演员，刘湘涟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呢？
苏甜甜知道两年前的自己根本没想过演戏，这样的她配不上民国传奇影后。
真要比喻的话，刘湘涟带她就像是拖飞机。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刘湘涟！
她开心的时候、难受的时候，都有刘湘涟陪在身边，从最初纠结屎尿屁的羞赧，到现在习惯和依赖刘湘涟的存在，刘湘涟已经是她密不可分的生活的一部分了。
现在，苏甜甜知道，她的这种崇拜和喜欢不是单向的。
刘湘涟，她的绝美影后，也是真心地喜欢待在她的身边，没有觉得她是拖累！
苏甜甜又哭又笑地看着台上的“自己”。
刘湘涟捧着最佳女配的奖杯，款款向台下鞠躬。
她边往台下走，边看着空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苏甜甜。幸好阿飘状态下眼睛根本不会肿，也不用担心妆会被哭花。
镜头只记下了“苏甜甜”转身前的一抹微笑。
她的眼睛没有对着镜头，也没有对着观众席，没有人知道她在看向谁。
只是那双杏眼中的一抹温柔，令人迷醉又忍不住回味。
主持人开始熟练地Cue下面的流程。
不论是观众席的目光，还是蹲直播间的网友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正走向颁奖台的下一位颁奖嘉宾了。
然而，孟观的视线还是牢牢地黏在正向舞台边缘走去的“苏甜甜”身上。
本来他把黎菀和曹译宁送到这里就打算离开了，没想到因为曹译宁的挽留意外地多停留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惊喜。
这位玉兰奖新晋最佳女配刚刚在台上的获奖感言，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听了，甚至还观摩着她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不知道为什么，台上的那个穿火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突然就能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没有曲终人散劳燕纷飞的时候，他也在幽暗的灯光下仔细又眷恋地凝望着一个人，一个镌刻在心上无法忘记的人。
她在哪呢？
在遥远的时光的另一端，在快有百年的光阴的尽头，宛如一缕轻烟，如梦似幻。
身为一个理智又成熟的人，孟观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臆想。
可，头脑告诉他没有这回事，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去追寻她的丝丝缕缕。
只要仔细搜寻，时光浸染又冲刷过的世界里有很多她存在过的痕迹。
孟观收集了很多有关刘湘涟的电影和歌曲，与其说他要追寻答案，不如说他想发|泄式地疯狂补充有关她的一切。
他以为这是一种饥饿，只要“吃饱”了，就不会再放更多的精力在这上面了。
却没想到，这其实是饮鸩止渴。
他对她越来越熟悉，前所未有的熟悉。
熟悉到，但凡别人模范刘湘涟，他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拙劣。
不是没有人模仿过刘湘涟，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们画着精致的仿民国妆容，穿着勾勒出曼妙身姿的旗袍，是投他所好了，可到底还是仿制品。
孟观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对工作如此，对人也是如此。
等回过神的时候，他无奈地发现，自己连替身都找不了，没有人能在他的眼中将刘湘涟模仿得一模一样。
谁都不是她。
孟观还是会回到徐汇滨江别墅的那间藏品室，看着刘湘涟的电影和影像资料，听着她的歌声。
这样，他回到隔壁卧室的时候，就一定会在梦里见到真正的她。
中毒……越来越深。
现在，孟观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竟然觉得领奖台上的那个人像刘湘涟。
明明一点也不像，比起刘湘涟的倾世，台上的人只能说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但孟观就是忍不住去想象，如果是刘湘涟的样子，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那身火红色的连衣裙一点也不配她。
那一头夹杂着醒目发带的辫子也不适合她。
孟观突然想到，自己很久以前收购的一家AI影像公司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那家后期公司本来是为了影视剧中遇到突发情况的脸替，或者其他的图像特效处理，现在倒是可以试试别的事情。
比如，将刚刚领奖感言的“苏甜甜”，替换成刘湘涟的脸。
那身流里流气的火红色连衣裙换成精致刺绣的旗袍。
“苏甜甜”已经走下了舞台，融入到观众席的阴影中，火红色的衣裙几乎再也分辨不出。
孟观淡淡地收回视线，打开了手机，给AI公司的CEO发送新的工作要求。
*
刘湘涟踏上观众席的台阶，彻底走出镜头外时，才和苏甜甜交换了身体。
因为这一次是从舞台的另一侧下来的，所以苏甜甜绕着观众席走了一圈，才回到了《豪门风云》剧组在的那一排。结果她晚上台的，更早出去给最佳男配颁奖的梁嘉音反倒还没有回来。
“我们出去给你单独拍照。”
坐在外排的冯芷直接拦住了要回座位的苏甜甜，带着苏甜甜离开了内场，在外面七拐八拐地找适合拍照的背景，尤其是人少的地方。
苏甜甜抱着玉兰奖杯在自己的脸边，撅嘴作亲吻状。冯芷用苏甜甜的手机给她拍了张大头照。
然后冯芷就低着头，继续拿苏甜甜的手机打开修图软件。
已经没有什么事的苏甜甜突然就感到了尿意，“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回来！”
冯芷点点头，手和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手机，聚精会神地P图。
工作室省成本，连修图师都没有聘，红毯出发照免费蹭梁嘉音的修图师，其他的就是她们自力更生了。
苏甜甜提着裙子，一边迈着螃蟹小碎步飞快地移动，一边东张西望地找厕所的指示路标。
幸好她穿的裙子只到小腿，不论是走动还是上厕所都很方便。如果像梁嘉音那样穿着超长裙摆的礼服裙，那上厕所可就真的遭罪了。
曾经苏甜甜因为求知欲去搜了一下“穿大礼服裙如何上厕所”，发现大家是在裙子里面穿了一层像蚊帐一样的上厕所神器，要去马桶的时候就把裙摆全都折腾到蚊帐纱里兜住，再把蚊帐纱底部提起来挂肩膀上，于是整个人就会胖了一大圈，像只摇摇摆摆的企鹅。
只是，如果裙摆很大很大呢？这层兜裙摆的薄纱搞不定呢？
总不至于找人跟着一起进厕所吧，一个人在那啥，一个人拎着裙摆？这得多强的心理素质啊！
本着好奇心和求知欲，苏甜甜咨询过号称定毯神针的梁嘉音。
梁嘉音只是轻飘飘地说，“可以脱下衣服再去啊，然后换另外一套衣服。”
她的衣服可多得是。
苏甜甜不怕死地又细化了自己的问题：“如果只有一套衣服呢？不能换呢？”
“那就不喝水憋着！”梁嘉音的目光犀利如刀，“为了美丽，这点算什么？”
苏甜甜：“……”
可能就是那次打破砂锅问到底产生的后遗症，之后在奢侈品店梁嘉音给她买礼服的时候，苏甜甜死活选了现在这件连衣裙，就因为它裙摆小、可以提得起来。
在膀胱罢工前，苏甜甜总算冲进了厕所。
当她一身清爽地走出厕所、身后是马桶上水的声音时，她无比感慨自己的选择是多么英明。
苏甜甜开心地甩了甩手，刚洗完的手沾着水珠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水线。
“呸！”
不悦的男声响起。
苏甜甜寻声望去，看到一张陌生的皱着眉头的脸。
对方一脸嫌弃，光吐还不够，又从西服上衣的手巾袋抽出用作装饰的手帕，使劲地擦了擦嘴。
“呃……”
苏甜甜盯着他西装上的可疑的深色水迹，陷入沉思。
貌似是她把手上的水甩到刚出厕所的这个男士身上和脸上了，或者说是……嘴里。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
她抠着酒窝，尴尬承认错误。
然而对方明显不善罢甘休，“这是什么新的引人注意的方法吗？”
“不是……”
苏甜甜话还没说完，下巴被冷不丁地抬起，她被迫仰着脸看着眼前这个神色阴郁的男人。
“呵……”男人挑起嘴角，“就这姿色，也敢凑到我面前？”
被当面嘲讽长得普，尽管他说的是事实，苏甜甜也不爽了。
她拧着眉：“你脑补什么！我不是！”
“性子倒是烈……”男人本来眼中带着不耐烦，现在终于带上了一点兴味，“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他抬着苏甜甜下巴的手，又向上挪了挪，拇指摸上苏甜甜的嘴唇，暧昧地轻轻摩|擦。
苏甜甜直接炸了，清澈的杏眸直接喷了火。
倒不是因为陌生男人没有礼貌的种|马动作，而是——
“册那！你上厕所没洗手啊！”
苏甜甜一把推开男人。
她可没有失忆！
刚刚这个男人是从厕所里直接走出来的，尤其是从她唇上传来的他手指的触感，毫无潮湿，根本不像是洗手后擦过的样子！
而，就在刚刚，这个狗男人把这脏兮兮的手直接怼到她下巴、甚至嘴上了！
苏甜甜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是没有洁癖，但是基本的卫生还是讲究的，“你恶不恶心啊！”
男人眯起了眼睛，“这表演就过了啊。”
他的声音压低，隐隐带着威胁。
苏甜甜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直到现在，眼前这个脑子进水的种|马还以为她是来勾引他的！
他是傻缺吗？大脑被不可逆伤害过吗？
要不要叫120来把他拖走？宛平南路600号才是他的归宿！
苏甜甜不打算息事宁人了，斗志昂扬起来，誓要把斗争进行到底。
她压根不管会不会被人看到，也不怕“新晋玉兰奖最佳女配打架斗殴”直接冲上热搜！
好在有人及时出现制止了差点擦枪走火的两个人，“谢总？”
“小执？”
“冯宇执？”
一男一女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