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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兴元年

    赵熙宸想起多年兄弟,最后还是赵元瑾肯舍命救自己,眼眶一酸,甩开衣袍,欲要跪身道:“好兄弟,是我赵熙宸对不住你。”

    一旁的怀恭吓得连忙伏地:“天子更跪不得,跪不得。”

    望着堂堂天水朝两位皇帝,跪来跪去,倒是让一众臣子纷纷抹泪。其中韩汝子虽带着面具,但真心为赵元瑾哭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怀恭扶赵熙宸起身,按照计划要委屈他藏在运送腐尸的板车之中,由张内侍等人私下护他回京。

    前脚刚走,金人铁骑赶到,带着羞辱的催促声格外刺耳。

    营帐内的大臣们神色惶惶。

    “官家,让老奴,服侍您一次吧!”怀恭泪眼未干,颤颤巍巍为赵元瑾整衣正冠。

    赵元瑾离开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此次御驾亲征,真的全力以赴了吗?未亲战终是遗憾啊!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代赵熙宸受罚了吧,早年毒杀他母妃的事,两清了。

    如今连大宋皇帝都已沦为俘虏,金人更是无所顾忌。

    完颜胜说要设宴招待他们。赵元瑾虽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他并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领着一众后妃臣子前去赴宴。

    几人刚进屋,完颜胜就看上了楼慢慢,指明让她服侍用膳。

    赵元瑾隐忍不发,端详着面前与猪食无异的菜肴。内心屈辱至极。

    完颜胜本就是为了折辱他,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甚至是冷落傲慢,自顾与部下大口吃酒,令楼慢慢在几人之间来回斟酒。

    金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楼慢慢,她屈辱不已,斟酒的手止不住颤抖。

    完颜胜为了戏谑她,故意将酒杯拿起左右晃动,楼慢慢不慎将酒洒在了他手背上,他一把搂住楼慢慢的腰,威逼道:“舔干净了。”

    赵元瑾觎向完颜胜:“大王何必为难一个女人。”

    “那你来舔?”完颜胜饶有兴致看向赵元瑾,心觉这天水朝的男人生得还真是好看。

    “放肆。”韩汝子见他如此不敬,忍无可忍。

    完颜胜打量着韩汝子,好声道:“将面具摘了。”

    韩汝子轻哼一声,对他嗤之以鼻。

    完颜胜随意挑起一块肉丢在地上,命令道:“爬过去,吃了它。”

    “士可杀,不可辱。”韩汝子声音不大,态度却十分坚定。

    完颜胜不悦,随身拔出佩刀,营帐中的金人纷纷拔出佩刀。

    高黎见状吓的瑟瑟发抖:“大王息怒,不如赏给老臣来吃。”他倒是能屈能伸,蹭蹭爬了过去。

    “哈哈哈。”完颜胜见他这副模样,止不住大笑起来,这才将刀子丢给一旁的部将,其他金人也跟着纷纷收刀,当所有人都以为此事罢了,部将却突然纵身砍向韩汝子,面具破成两半,他修长的身躯重重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淌开,却怎么也遮不住他脸上烙满的贱字,众人来不及唏嘘,他瞳孔泛散,死不瞑目。

    赵元瑾望向地上的韩汝子,一时哽咽,冲过去捡起半块面具往他脸上遮掩,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啊!

    “呵,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完颜胜冷哼一声,本以为这青年也是个美男。

    部将狐假虎威道:“再敢对大王不敬者,这便是他的下场。”

    赵元瑾张了张口,哑然失声,他欲要起身拼命,高黎一把将他抱住:“官家,官家切莫动怒。”

    完颜胜撞向赵元瑾凶狠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为了找回绝对优越感,他直接剥掉楼慢慢外的衫,对赵元瑾挑衅道:“今夜,要麻烦你的爱妃侍寝了。”

    赵元瑾其实并没有听清这句话,他愤怒的冲向完颜胜,可惜他手无寸铁,生生受了金人几刀,这破骨之痛令他不省人事,和着鲜血倒下时,他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韩汝子的半截面具,韩汝子的尸首不知会被丢往何处,鬼哭狼嚎的朝臣也被轰了出去,自此圈禁。

    这一夜之后,赵元瑾再没见过楼慢慢,据说她是因受不住折磨,咬痛了完颜胜,被罚去了浣衣院。

    楼慢慢不在,恶魔之手又伸向了高慕容。

    高慕容怕的要死,只能极尽逢迎,却又引的金人耻笑。

    入夏。

    天气闷热的很,金兵营中充斥的血腥味,招惹了许多苍蝇毒虫。

    完颜胜说,要带赵元瑾看个好东西,数月来无休止的折磨,让他有些麻木,如傀儡般随在完颜胜后头。

    他们停在一处地窖旁边,完颜胜脸上的笑,还是让赵元瑾有些毛骨悚然,地窖里面阴暗的很,隐约可见一个大大的铁笼子,完颜胜说起自己养了一条豺王犬,就住在里面,还问起宋朝史上,是不是有妃子诞下过一只狸猫。

    豺性凶猛,形似犬而小于狼,走近些才看清,豺犬旁边躺着一个女子,衣不蔽体被啃的支离破碎,她的脸依旧能分辨的出,是高慕容,赵元瑾看到这触目惊心的场景,一时胃里翻江倒海,呜呜吐了出来,豺犬听到动静,半睁一直眼望去,也不起身。

    “哎呦,这豺犬不喜欢女人啊!”完颜胜有些惋惜。

    赵元瑾闻言愤身向他扑去,打斗声引来金兵,他又一次被揍的半死不活。

    三伏天的太阳最是毒辣,几日暴晒,光着上身的赵元瑾已经脱了一层皮,现下是昏死了过去。

    夜里惊雷阵阵,似是下一记闷雷就要打到自己脑门,众人只躲在营帐中,没有人会想到即将死去的赵元瑾竟然跑了。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惊雷像是在追赶什么怪物,接连劈断了不少树干,时而出现的闪电,将赵元瑾的脸照的煞白,他拼命的逃,拼命的逃,逃到了一个山崖边,雨水直往他的嘴里灌,他发疯似的仰起头,指天怒吼:“天若弃我,天亦可欺,世若遗我,世当戮灭。”

    “纵然这天下崩塌,我赵元瑾,不能倒下,不能。”

    吼完,他就失去意识掉下了山崖。

    春去秋来。

    凌平洲传回的消息并不多,每一次都是捷报,楚茵茵知道,事情总不是这样顺利的,否则他怎还未归来。

    这一年,她已是双十年华,费尽千辛万苦诞下了一位小公子,和凌平洲很像,取名凌玦。也幸是有了这个孩子,她不至于整日胡思乱想。

    可她还是想他,恨不能下一刻,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程步云来看望他们母子时,阴沉着脸。

    良久,才说起李秋怡战死之事,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男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抱头痛哭。

    他曾经答应过李秋怡,要请她去最大的茶楼吃茶。

    后来,李秋怡被赐宝册,封为皇后,他自是没有资格,再请皇后吃茶了,天子成婚那日,他远远望着凤仪入宫,他满眼都是深深的祝福啊!

    他离开时,还特意提到了赵元瑾,说他代君受辱,也不知是遭了怎样非人的折磨,落了个尸骨无存。

    李秋怡战死。

    赵元瑾尸骨无存。

    楚茵茵感觉一颗心像是在滴血,不知道是为了谁,只是痛的紧。

    汴京城的权贵们,一边忙着给帝后披麻戴孝,一边忙着收拾金银细软,拖家带口,弃城南逃,自顾避难去了。

    靖安六年,春。

    西线虽是夺回了太原,东线这边却是一溃千里,金兵不久将要抵达汴京城,李勇只得安排凌望南等人,乘皇辇南下临安。

    赵熙宸在逃命途中,与张内侍走散已有月余,好不容易徒步到汴京城下,却远远看到禁军护送皇撵离京。

    他发疯似的往皇辇方向冲去:“爱妃,望南。”

    “望南。”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深深淹没在乱民群里。

    皇辇中,凌望南身旁坐着一个小男孩,也不哭闹,神情像个大人。

    她感觉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掀开帘子时,禁军后面跟着的,全是争相逃命的人。

    她放下帘子,手指拂上额头,近来头疼的很,这些年受了不少折磨,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好些日子没有凌平洲的消息,楚茵茵免不了胡思乱想,他会不会是受了伤,亦或是被围困在什么地方,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战争何时平息?

    程步云来过两次,他说李勇在临安拥新帝登基,改年号康兴,今岁,康兴元年。

    官家禅位给瑾王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李勇拥护的新帝,正是瑾王嫡子赵庸,今年六岁,过继到皇贵妃凌望南宫里。

    这年,凌望南虚岁二十二,登上了母后皇太后之位,新帝赵庸格外懂事,一心向着她,垂帘听政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烦忧了。

    她能揽大权,多半也是朝臣忌惮她的亲哥哥,战神凌平洲,如今抗击金兵,保家卫国,权仗他在奔波,他的妹妹要做太后,真正敢拦的人,怕是没有。

    临安离北方较远,蛮族再想攻占,必是不易,朝臣又开始沾沾自喜,终是决意定都临安,此次南逃也有了一个正式而体面的称呼,迁都临安。

    本来汴京城破,中原再无屏障,金兵意欲南下,举国将无栖身之地。所幸,凌平洲的兵马给了他们迎头痛击。

    接下来是要夺回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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