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是夜,青州城外火光暾暾。

    一斥候小将迈着匆匆的步伐进的帐内,“大人!陈副将遣下属回来传话,自入夜以来土堡内已换防三次,陈副将问咱们是继续等,还是现在动手。”

    “且让他在堡外林茵里待好了,再耐心等上.....半个时辰吧!”

    云笙挥手退了那小兵,自顾捧着起饭碗吃饭,这一日了她还滴水未进呢!

    罗玉见姑娘如今作息已完全和军士们一样,一身戎装简洁干练,不由蹙了蹙眉。

    这样下去可怎么嫁得出去?

    “那就再等等。”罗纲转过身来,将一碟子素菜往云笙面前推了推,“左右那药也得两三个时辰才能投得进去。”

    霍一舟抱着长枪在屋里踱步,有些急,“再等,丑时就要过了,大人,时不与我乃兵家大忌啊!”

    他现在倒是少了几分书生的意气,多了几分军旅之人的粗犷和豁达。

    一旁罗纲安抚他道:“急什么!这一天当中,寅时初才是人身心最放松的时刻,也最易困乏,咱们那个时辰动手,取胜可能性才更大。”

    霍一舟坐下来,懵怔的双眼瞪得溜圆,“当真?”

    云笙终于吃完了,搁置了碗筷歇了一会站起身,看了眼天色道:“差不多了,这雾气也开始升了,与提前设想好的大差不差,你们遣人去告诉陈牧,让他的人开始做准备。”

    视线转过来,云笙望了望不远处的土堡。此刻月光隐匿,林间雾气开始攀升,高耸的城墙在远处与天际的墨青色相接,瞅过去像一樽兽。

    这土堡瞧着已经有些年头了,据下面人说是堡主当初为了抵御倭匪,将最外围的一圈女墙修得高且厚,比普通城墙足足高出了数尺。

    后来陈牧为了这场演练,又带人将这墙体抬高固定了半尺多,远远看着倒真跟座城池没有区别。

    只是内里塌陷严重。

    再大的土堡也不可能装得下上万人,里面城墙倒了不少,也算与外界相通。烛天雄弄清规则后便带着人直接住了进去。

    数百个白色军帐围着盘河而扎,与天际的浓墨形成鲜明对比,放眼过去,密密麻麻,渗人得很。

    既然是演练攻城之战,城内什么都得有,烛天雄让人提前挖了污渠,建了瞭望塔台,还分出了人手分别掌管‘粮食’和‘兵器’。

    城墙上亦是布满了背着弓箭巡逻的人手。

    中军大帐,冯寿朝烛天雄兴奋道:“大当家,依照您的吩咐属下已将人手都布好了,这女墙上点了几十把火仗,还让兄弟们百人一班,足足排了六七班,每两个时辰轮替一次,包管是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烛天雄却奇怪起来,这陆云笙前几日刚受封,正亟待立威时,这场演练照理说是从白日里就开始的,怎得直到现在却没有丝毫动静呢!

    说到这水务提督一职,明摆着这瑞王没想将她调到上京去。况且这官职也不是什么朝廷正式的任命。

    说白了,若这瑞王败了,落得个乱臣贼子是跑不掉了,这陆云笙呢!自然也成了人人喊打的附庸。

    他现下还留在这里,无非是观望着上京与幽州这场战役的结果。若得胜,他自然凿壁借光,若败了嘛!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说好的演练,这都一日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憋着什么别的鬼主意吧?”

    他记得这宋辰安便是如此,打仗前墨迹个没完,上阵了他的船不是漏水便是撞山,邪门得很。

    冯寿看出他的顾虑,嘿嘿笑着:“大当家瞧您说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弄出来什么动静?她又不是休门那位。咱们这演练它有时间限制,过了今晚若那头新兵蛋子们再没动静,他们便算认输。届时咱们自己人占了这青州城,想干嘛就干嘛,再不受她姓陆的叽歪。”

    烛天雄想想也觉得很美,可总觉得不太对,“这些日子听那边的人说,姓贺的老头可没少这六娘补课,怕就怕还真能学到点什么。”

    “这还不是临阵抱佛的事,大当家且看着吧!待天明约定的时间一过,属下就带着兄弟们出城直奔她那破营包,包管连械都给她绞干净喽!届时再陪着大当家您往幽州这么一走,什么提督总兵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们说话的功夫,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烛天雄凛然站起身,走出来一口气爬上城墙,问向身侧:“方才是什么声响?”

    勾着身子往下看的百夫长转过身来道:“起雾了,看不清,听着像是那边敌方帐子里传来的声响!”

    烛天雄想了想还是决定吩咐人去看,“三十人一组,前方探查,尽量靠得近一些,但千万别惊动了人。”

    “咱们开了城门出去看?”百夫长试探问道。

    他们这场仗说白了只要不开门,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就是稳赢的事。

    冯寿也道:“管他们怎么闹腾呢!大当家咱们就在这城里待着,等天一亮....”

    又砰的一声响!

    这次比上次声音更大了些。

    冯寿脸色也变了,“不会是这瑞王爷偏心,给了他们什么攻城的重械,这陆六娘因大当家你擅自行往幽州有气,想趁机将咱们都给灭了吧?”

    在场人人心里清楚,这场演练本来就不是对等的。刚定下时这新兵就三千人,现在虽两方遵了这约定,但到底他们那头人数上来了。

    烛天雄嘬着后牙槽,“现在就去探查。”

    一炷香后,三十人匆匆赶回,在城下小声拍着门,“让我们进去罢。”

    亮了牌子,对了暗号,归来的百夫长长直接上墙而来,“大人。”

    烛天雄亟待他的回复,焦急问说如何?

    百夫长兴奋道:“属下带着人特意选了个林茵茂盛之处,扒着树丛这么一看,大当家猜怎么着,这仗还没打呢,他们居然内讧了。”

    “哈?”烛天雄差点笑出声,惦记着自己当了大官后的威严,急忙敛了情绪,“仔细说、慢慢说,他们发生了何事?”

    百夫长咽了咽口水道:“属下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被人发现了,隔着帐前的篝火看到像是霍校尉在同陆大人下属争吵,还动了手,将一旁的车辋都掀翻了去。”

    “哪个下属?”

    “那个姓罗的,好像叫罗纲。”

    烛天雄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人,身手不错,算是她的左膀右臂,你接着说,为什么吵?”

    “说是起因霍校尉对咱们这位陆大人刚愎自用的处事方式不满,明明三千对阵咱们一万没有丁点胜算,为了赌气还是强行开了这赌,一点不把兄弟们的颜面放在眼里,罗纲听了回怼,两人便抬起了杠。闹得动静很大,现下两人在那头又各有拥趸,这么一来二去的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整个营地都闹了起来。”

    “陆云笙呢?”

    百夫长道:“小陆大人毕竟是女子,看这形势不对,早提早收拾好金银细软逃了。”

    一旁冯寿笑得直拍大腿,“我就说嘛!一个教坊里出来的破烂货,也能入得了瑞王的眼,封为水务提督不过是细糠做饼,让休门那位面子上好看罢了。果然,这女人是什么货色这一下便泄了底。休门那位拿乔,官职给个女人担着,可又担不起来。连正式的朝廷任命文书都没有,就只有亲王的一纸手书,下面的人怕她才怪!如今镇不住场子提前跑了也是在常理之中。”

    想到这么多年被宋辰安按着打,这晚过后他的威名便能响彻幽州,烛天雄也很高兴,只到底比下面人多了几分谨慎,“莫不是他们的奸计罢?”

    那百夫长捏着手中长杆枪对天应誓,“属下瞧得真真的,大当家若不信可再派人去查。”又问道:“咱们用不用现在就开了城门,让人去缴了他们的械?”

    烛天雄却道:“不急,还是再去探探保准!”

    第二波去探查的人回来和第一波人说法一致,“......新兵蛋子们个个和面似的和在泥地里打滚,骂得贼难听。属下还特意靠近了些,竖着耳朵听,说是那陆云笙早不见了踪影,连平常服侍她的那个叫罗玉的丫头都找不到了。”

    烛天雄还是有所顾虑,“这可真是怪哉!这些日子咱们虽驻扎在城外,没能亲自进城一探,但不是也有咱们的人传话过来,说是这陆云笙同姓贺的所学不浅,怎这般扛不住事?再说一场演练而已,输就输了,大不了她可以带着人回幽州,何至于会悄没声息跑了呢!”

    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忙向城墙里面走了四五步,面朝土堡内,却见原本排了人驻守的‘粮草’大帐瞬间升起了暾暾火光,火势如蜿蜒的巨龙呼啸而出,压抑片刻后猛得攻入半空中。

    紧接着,堡内数百个帐中士兵同一时间抱着肚子哭喊起来。

    云笙黄莺出谷似的声音在城下传来,“兄长,这仗还打吗?”

    女孩一身戎装,骑马位于队伍人前,高扬的马尾随风摇动,似月下清冷的山涧。

    这土堡年久失修,内里许多地方塌陷,没有了四面八方的墙体阻碍,一万人倒是没隔得太远。

    所以中招的人委实不少,看着足足有几千人。

    再看军帐,大大小小地堆在一块,挨着烛天雄最近的上百间还曾被他戏称为‘中军大帐’,不曾想竟也这般不堪一击。

    他□□的腿软,抖了抖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怎么就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定了定神后,他勉强问出这句。

    方才一场大火,已将敌方‘粮草’尽毁,几百个帐篷也被‘投毒’,依照约定,烛天雄这方有三千人已算作‘阵亡’,是不能再参与战斗的。

    “不是兄长你自己开的城门吗?”云笙扬脸望着城墙上空,黑目在夜色中犹如跳动的星子,“两次!我一计内讧,兄长竟派了两波人马来探。你可知两军作战城门擅开是大忌,兄长连回去的人中混入了我的人都不知道。每次几个是不多,但加在一起也能做不少事。兄长还有一错,便是将战时所需粮草安置一处,却派了比侦查更少的人来监管,想来是心中笃定,六娘定然寻不到机会靠近这‘粮草’大帐对吧?”

    这粮草自然不是真的粮食,而是用沙包堆积起来的代替物,外围盖上厚厚的毡被,四周再遣了人把守,乍一看和行军作战中并无二致。

    “至于这中毒,兄长忘了这青州的饮水皆出自盘河一系,你们所居之地乃是下游。近日城中多雨,雾气翻腾,这河水自然上涨不少,退潮后应是搅上来不少鱼虾吧!”

    烛天雄蓦地转过头,冯寿心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都是海边长大的崽子们,自然戒不了这一口。

    “可我怎么无事?”他调转头对着下方对云笙,憋得脸上通红。

    云笙喝马后退了几步,霎时身后懒散的队伍立马整合为鹰隼队列,笑盈盈道:“我掐时辰呀!”

    “你!”

    “还是速战速决吧!不然等泻药药效一过,你们再耍无赖集体上阵,那我们找谁说理去。”

    霍一舟说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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