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30章

    将养了两日,终于到了除夕,正是傍晚,暮景桑榆,落日熔金。

    云笙从纱质花鸟绣屏风后走出,清和和望舒立刻围了上前,跟百灵鸟似的争相说着吉祥话,“....姑娘穿这碧穹色也好看,只是在奴婢看来还是不如那件梅红绣金丝腾云祥纹的长身褙子,正是年下呢,也算应景。”

    云笙摸了摸那身衣衫,目露不舍,到底笑了笑,道:“我不过区区一个侍妾,穿红着绿的太过招眼,还是这件蓝色,素雅规矩,便这件吧!”

    换好了新衫,坐下来盘发,清和性子稳重,手也巧,不多时便在她头上绾了个高髻,缀着珍珠耳坠,弯弯的眉毛下,压着艳丽的桃花眸,媚而不娇,如春雪般清丽无双。

    捻起一支金钗,正思索着攒在哪里,不妨一双纤纤细手搭在了她腕口,檀木座椅上的姑娘清浅笑道:“今日不戴钗环,你自去取两根朱红色的发带来,再在鬓上攒上两朵珠花,便可。”

    清和犹豫片刻,问出口:“一支也不戴吗?姑娘这也太素净了些,宋嬷嬷早先送来好些个精巧的首饰,就等着今日呢!依着姑娘这颜色,再好好妆扮些许,定能在宴上大放异彩。”

    宋嬷嬷心思不难猜,无非是念着她是蒋桓的侍妾,今日又是头一遭进宫,为了给主子撑门面罢了,云笙却不想此行打眼,点了点头,玉白的小脸映在黄昏烁金似的天光中,如春雪一般鲜亮,声音浅浅道:“嬷嬷好意我心领了,如今虽摆脱了乐籍,但到底只是个平民,再说此次进宫是面君,不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清和想了想,倒也是,便去自己房中取了两条手掌长短的丝带来,绑在发尾,又踅摸了两朵缀着珍珠的蔷薇绒花,选好角度,斜着攒进去。待一切妥当,站远了一瞧,发带飘逸,配着雪白清亮的珍珠,高雅素净,宛如画就。

    不仅在心里感慨,这张脸是生得好,即便打扮这般素净,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云笙对着镜子又整理下衣衫,瞧着没有大的错漏了,便紧着往门外去。她的身份不敢让蒋桓等,便早早开始准备了,如今一切妥当,自没有多耽搁的道理。到了门外,自站在一旁,静等着主家出门。

    过了两三盏茶的功夫,一抬头见一青年着靛蓝绣龟背纹的直缀,鬓若刀裁,眸似寒星,不是蒋桓又能是谁,她疾步上前,微微躬身,福了一福,口中轻道:“大人。”

    蒋桓抬眼看过来,一怔,眸中似有冰河流动,凤眸在她身上滚了滚,也未多言,只道:“天冷,先上车吧!”

    门内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云笙忙踅身到一旁,见崔老夫人由一位穿戴精致的小姐扶着慢慢走来,那女子生得美貌清秀,经过蒋桓跟前,弯着软腰行了一礼,言语中带了几分熟络,“表哥,今日天冷,怎的不多穿件氅衣,郎林,你去...”

    “不用了。”蒋桓淡声道,“今日宫中设宴,不好晚到,还是尽早出发吧!”又转头看着崔老夫人说,“外祖母,若是身体不虞,便不必硬撑着,带句话到中宫,想来皇后娘娘也是能体谅的。”

    那女子也不恼,只同样转过头望着崔老夫人,目露担忧,“祖母,表哥言之有理,您的身体最重要。”

    崔老夫人身体瞧着是不大好,一张脸幽黄蜡白,眼皮亦是有千金重,但精神却尚可,一双浊目煜煜生光,露出几分亢奋来,摆摆手拒绝道:“不可,我一年到头都住在琅嬛别院,本就少见于人前,若再萎靡下去,只怕这上京人人都忘了我崔氏。再说此次是皇上登基后,中宫第一次相召,我们崔家身为大族,绝不可失了礼数。”

    蒋桓勾了勾唇,“便依外祖母所言。”

    -

    到了西华门,见宫门外停驻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车驾,朱红翠绿,环翠叮当,想来都是来参加今日的晚宴的。蒋桓是锦衣卫指挥使,倒是不用排队,自带着她们一路向前,验了对牌,着朱衫的圆脸内监上前揖了揖手,笑得见牙不见眼道:“给蒋大人见礼了,咱们万岁爷在中和殿设宴,目下时辰不到,着小人前来接您去一趟乾清宫。”目光一转,幽幽的深眸望着云笙‘哟’了一声道,“这位便是如夫人吧?果然水灵。万岁爷也说了,让大人带着一并去一趟。”

    这与早先设想的不同,不过皇帝有召,蒋桓也只能听从,凤眸闪动,道:“有劳公公了,家下祖母和表妹,烦请着人带她们到坤宁宫去。”

    “这是自然。”

    说罢,招了招手,着新衫的宫女上前引着崔老夫人和伏琳琅往内宫去,而他二人则跟着那公公去往乾清宫。

    蒋桓在前,云笙紧紧跟在后面,一路上碧瓦朱檐、玉砌雕阑,让人有些目不暇接。云笙这还是第一次进宫,不免新奇,可顾忌着自己身份,只将头压得低低的,用眼角的余光小心打量四周。

    很快,乾清宫便到了,她抬脚跨过院门,远远地望见门外站着位着绯红官袍的中年人,身形修长,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慵懒的眉眼舒展开,“蒋大人。”

    两人关系瞧着不错。

    蒋桓指了个位置让云笙站过去,这才起步上前,同那人拱了拱手道:“朱大人。”

    朱鸿带着几分艳羡道:“羡慕蒋大人呀!除夕盛宴,还能带着美人同行,我就不同了,这年节中的,还要处置案子。”

    蒋桓眼中闪过疑虑,思索一番,这才挑着凤眼道:“近日没听说有什么大案发生,怎的就惊动到你那去了?况且现在都封朝了,什么案子不能等正月十六,非要此刻紧着面圣。”

    朱鸿听罢,眉头皱起,指了指怀里抱着的卷宗,“别提了,实在是飞来横祸。去年河间府出了位少年天才,大人可还记得?”

    蒋桓道:“略有耳闻,听说十三岁便中了解元,惊才绝艳,清谨博学,有前朝刘公之才。”

    朱鸿喟叹道:“原本区区一个解元,即便文采出众些,诗文写得好些,也挣不到如今的威望,奇就奇在此子除了文采出众,还仪表瑰丽,生得昳丽丰姿,貌比潘安。又因家贫,多助贫苦少教、孤寡之辈。听说,他十三岁起,便在院中设了桌案,帮助那些目不识丁之人撰写家书,分文不取。又建立宗学,每逢五、逢十便在家中授课,言明凡一心向学之人,不论男女老幼、贫富高贱,皆可入学。渐渐,这名声便大噪起来。”

    蒋桓疑惑道:“可是这办学途中出了岔子?”

    “倒也没有,只是因其品格高尚,吸引了一些富家小姐竞相追逐。”朱鸿摇头叹息,“其中有一位富家小姐,名曰钟清素,是个才女。因背着家中长辈偷听了几次他的课,便对其情根深种,闹着非君不嫁。这解元虽说文采出众些,但到底家贫如斯,又未能金榜题名,那富商自然不允。前脚赶了那解元出府,后脚便为女儿另说了门亲事。”

    “这亲事也算门当户对,是当地知府家的公子,商人重利,婚事说定,当日便下了定。可怜那钟家小姐痴心一片,却不得与心上人相守,为此在家中以泪洗面。这钟家本是一儿一女,这哥哥是个窝囊面人,眼睁睁瞧着自家妹妹怏怏不乐,却不敢与父争辩,反倒是他的夫人,钟家嫂嫂见那周成才华横溢,才貌斐然,冒着被休的风险,帮助二人见面商议对策。两人通了几次面,私下商量后想要一起逃往上京。想着等那周成考成归来,再一并到老丈面前负荆请罪,也算全了二人的孝道与情义。”

    “可惜,此事还是被那富商发现了,不但命人打断了那周成的一条腿,还将婚事提前,将那钟家小姐提早嫁入了知府府。熟料新婚当夜,那新郎官竟惨遭人杀害,而钟家小姐亦是被人玷污,来人不偏不倚,正是那伤愈而来的周成。”

    蒋桓微微垂首,思考了片刻道:“此案疑点重重,若那周成当真是那大奸大恶之辈,便可早在二人私奔之时毁了那钟家小姐清白,以此相胁,不是更能登堂入室,又何至于兵行险着,在新婚当日,潜入婚房,杀人夺爱。”

    朱鸿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河间府的百姓如今都在为他请命,还在府衙门前闹事,要求官府彻查此事,还那周成清白。可偏偏那河间府的知府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独子新婚,惨遭杀害,这等仇恨又如何能秉公断案,便草草升堂,将那周成判了斩立决。”

    “那钟家小姐呢?”

    “别提了,此案人证正是那钟清素。那钟清素漏夜被辱,精神受到大创,醒来后,凭借身形、声音以及现场留下来的信物,一口断定,行凶之人,确为那情郎周安不假。还言及,说那周安在行凶过程中,愤慨剖白,因她负情薄幸,又累得自己断了一条腿,这才前来泄愤,不但将她新婚夫婿连捅七刀,更要当着她夫婿的面,想要将她先辱后杀。后来因她奋力挣扎呼救,引来了家中仆役,这才侥幸逃过一死。”

    蒋桓露出恍然之色,“如此说来,动机倒也说得通,想是那周成因爱生恨,而钟家小姐于新婚之夜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这才不顾自己名节出来作证。”

    朱鸿却摇头道:“此案若是如此简单便好了,那周成被判斩立决后,依律须将案宗发往上京大理寺核实,因一名大理寺官员心细如发,发现这宗案子中有一重要人证—钟家嫂嫂无故失踪,便猜测着其中有隐情,细查之下,果然有了些收获,这不,如今打回刑部,勒令重申。本来这案子也不急,谁知道,那知府竟是个胆肥的,为给亲子报仇,便想提早行刑,将那钟家小姐和周成一起处死,激起了好大的民愤。现下,还传到了皇上耳中,这不,年节中呢,便将我薅到了此处。”

    宫门开启,一太监打着拂尘出来,笑着打断了二人的叙话:“两位大人,皇上和首辅大人谈完了,您二位一起吧!”

    蒋桓点了点头,正欲上前,那太监又道:“指挥使大人,皇上还请您带着如夫人一道觐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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