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38章

    天边已经渐渐变淡了,一缕若有似无的青色淡淡潆绕在巷中。君回单手扶在腰间长刀,烦躁地在巷子中走动。

    主子这些年与蒋家虽不亲近,但他知晓,心里还是念着蒋阙这位父亲的。

    若非安乐郡主性子阴鸷,再三从中作梗,主子与蒋老太爷和蒋老爷三人之间嫌隙不会这般深。

    主子表面看来有些冷清,但实则最是心软不过。安乐郡主那般多疑的性子,这些年也没有阻止膝下唯一的女儿同他接触,说白了,是笃定主子为人,知道他念着一个亲字,不会加害自己的亲妹子。

    若大小姐今日真出了事,主子心伤在所难免,只怕与蒋家那头的关系也再没有机会修复了。

    正焦躁不安时,一名亲卫声音由远及近,“大人,这边有情况。”

    君回来不及多想,抬脚便跟着那小旗朝隔壁小巷走了过去。

    “小人顺着火屑飘过来的方向,锁定了这几条路,其他都排查过了,唯有这一条,地上的灰有车辙碾压过的痕迹,小的们也不敢再往里走了。”

    他的话刚停下,突然里面传来‘啊呀’一声。

    像是女孩子受惊发出的声音。

    君回大叫不好,忙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不忘朝身后喊:“都跟上。”

    这巷子逼仄,青苔遍布,地上堆满了木柴和推车等各种杂物,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里面的虚实。

    突然,哗啦一声响动,一个身影踩着满载杂物的推车,腾空蹿上了屋顶,众人眼睛一花,片刻间,数百青瓦,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君回拔刀格挡,须臾后才腾开手,抬眼去瞧,却哪里还有半个影子。

    将刀收回到鞘中,看向巷底,见袅袅晨光中,一姑娘正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她旁边还有一个姑娘,正抱着她哇哇大哭。

    君回顿觉松了口气,吩咐一旁:“去通知大人,就说人找到了。”

    -

    阳光透过槅扇映在房中,朝青玉石板上洒下细碎的光波。蒋钰绘声绘色讲着全过程,“....我醒来后,就看到云笙阿姐一下扑了过来,正正推开了那凶神恶煞的刀贼,那刀贼哪里肯罢休,他还想.....”

    “盗贼?”

    “是刀贼,执大刀的贼。”蒋钰肯定道。

    蒋桓眸光变深,修长的手指压着眉心,转过头问一旁伫立的君回,“那贼人不是拿剑的吗?”

    君回道是。

    蒋钰闻声也有些不太确定,“拿剑吗?拿刀的吧?管他呢!反正就是十分凶狠...”

    蒋桓:......

    问了这么久了,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这丫头先是说自己被敲晕过去,后来又说是呛晕的,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她的命是那陆云笙救的,她要报恩。’

    至于其他的关于那贼人的线索,一句也没说清。

    蒋桓审案多年,知道有些人喜欢延伸想象。会将平日里看到的话本,用自己脑子加工后,形成既定事实。

    很不幸,这丫头就是这样一种人。她即便在失踪的这段时间一直睡着,可不妨碍她在自己脑海中将那贼人妖魔化。

    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贼人已经从大盗被她联想成了偷香窃玉的采花贼,一会儿怕是连反贼都出来了。

    蒋桓手指敲了敲桌面,眸中渐显烦躁,“...再说最后一次,是你先醒来还是陆氏先醒?”

    蒋钰再一次坚定道:“是我。”

    这时候云笙也由望舒搀扶着从内室出来了,蒋钰立刻迎了上去,目露关切,“阿姐,你没事吧?”

    云笙摇摇头,一张小脸惨白,额上蠕爬着密密的细汗,“皮外伤,阿钰你没事便好。”

    蒋钰更感动了,泪眼朦胧着,“从小到大,除了我大哥哥,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说完,一下子抱了云笙满怀,“阿姐,我们结拜好不好,我从话本子里看到过,两个姑娘关系要好,就可以结拜做亲姐妹。你这般仗义,今日救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咱们结拜为姐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了。”

    一旁的蒋桓:......

    “好了。”蒋桓打断她道,“一夜未归,你父亲和母亲定然忧心你,既没事,我让君回送你回去。”

    蒋钰却躲到云笙身后,嘟着嘴,“我不回去!爹爹日日宿在禁军营中,娘也住在小佛堂里,回去根本没人管我。我要在你这住下来。”

    蒋桓道‘不成’,“我这里多有不便。”

    蒋钰冲他做鬼脸,“什么不便,不就是多了云笙阿姐,你巴不得一个人独占她,我不管,我就是不回去,你要是非让我回去,我就....我就砸光你这所有值钱的东西。”说着,从博古柜上抄起一只青花缠枝莲花花浇,举过头顶。

    蒋桓眼睛都没眨一下,“摔吧!反正这些东西我都会着人,写了条子送到靖海侯府上,你损坏的,你父母都要悉数照赔。”

    蒋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哥,你也欺负我,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上京人人都说父亲为了母亲抛妻弃子,两情甚笃,可只有身为独女的蒋钰知道,他们夫妇两个早就相看生厌,父亲对母亲厌恶,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女儿也不亲近。而母亲呢!打她一出生,便交给了乳娘抚养,只每隔旬月,才会被抱到正房去让母亲看上一眼。

    后来她长大了,倒是没了那么多顾虑,想母亲了便跑过去见她,可母亲对她一直淡淡的。她知道,母亲是嫌弃她是个女儿。因为生她,母亲坏了身子,之后再也不能有妊,想来,父亲和母亲都恨极了她。

    蒋钰越想越委屈,抱着花浇蹲在地心呜呜哭了起来。

    蒋桓却是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熊孩子都是欠打的,他站在原地没动,等着让她自己停下来。反倒是云笙有些看不过去,这么大的姑娘家,能在她这个外人面前哭成这样,定是有些伤心事的。云笙自然不是心疼她,只是今日这事也算因自己而起,多少有些愧疚,当即弯下腰来牵她。

    小姑娘鼻尖通红,哭得正伤心,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花,想也没想,便朝云笙伸出了手。

    云笙身上有伤受不住力,只听‘哎呀’一声大叫,被她带着直挺挺摔了下去。

    -

    蒋钰闹了这么一场,也困了,她不走,蒋桓也不好坚持赶人,只好让君回着人去靖海侯府报信,就说小姑娘要在这小住些日子。

    云笙手被刺伤了,由望舒服侍着洗了个澡,换好衣衫静静坐到床边等待。她知道,昨夜的事在蒋桓那没那么容易过去。两人当初既有了约定,依照约定,陆楷瑞的人找来时,她应该同蒋桓分说清楚。

    她见完陆晚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待她真的见过罗成贵后,却改了主意。

    蒋桓留她在身边,除了想利用她抓到陆楷瑞,更多的是从她身上得到不良者那些名单。她对争权夺利没什么兴趣,想过最长远的事,便是拿了身契走得远远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如今看来,她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便会一天天被这些事裹挟着走。

    身不由己,历来是她最痛恨之处。既如此,与其将这些名单拱手送人,倒不如她自己收为己用。

    清和推门进来,“姑娘,咱们大人请你过去一遭。”

    云笙点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待到了书房时,蒋桓已经洗漱好了,穿着洒兰道袍,墨发尽散,发尖上的水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很快泅出一小片水渍。

    “大人。”云笙避开眼行礼,捏了捏自己伤到的手腕,痛感登时传来,清澈的桃花眸中霎时蓄满了薄薄的水雾。

    蒋桓抬起头,便看到眼前这一幕,姑娘小脸白若新雪,眉尖微滞,光洁细腻的额头被汗濡湿,一捋细碎的毛发紧紧贴在额边,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大人。”云笙再一次唤他道,眸光闪动,似是不胜承受一般,哽咽着,“小人以为再也见不到大人了。”

    这样的深情,令蒋桓本想质问的话,被堵在了腔内,胸海中气血翻涌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攫住了,走向她的短短一截子路,却似背负了千斤的重量。

    这感觉令他有些着慌,面上却强自镇定着,“你刚受了伤,坐下说。”

    云笙依言坐好,扶着雕花扶手道:“大人可是要问带走小人和阿钰小姐的那人?”

    蒋桓目光望过来,漆黑的眸子似有所指,饶有兴趣看着她,“该说的,阿钰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云笙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瞳眸覆上了一层雾气,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情愫来,似是恐惧,她单薄的身躯跟着颤了颤,娓娓说道:“那时火势烧起来后,大家都在向外跑,我和阿钰步子慢,被几个壮汉挤到了边缘,待想去追你们时,头顶突然掉下来一根烧断木椽,阿钰被吓得晕了过去,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已经看不到你们了。正在那时,我听到后面有人喊,身后的侧门也被人撞开了,我们离那里近,我便扶着阿钰小姐想先从侧门出去等你们,哪知竟这般运气不好,刚出了门,便被人敲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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