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59章

    云笙艰难踏出房门,见逼仄的小院人头攒动,已经停满了人,她用尽全力才能将刘氏死状从脑海中清除。

    站在宋辰安身后,距离他大约五六步远的距离,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如寒潮侵袭过的眸子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她愈发觉得借助这些人的力量选择逃离上京,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宋辰安身量修长,远远看去给人一种孤寂的错觉,似乎这世间一切事都不能将他打动,他只是渺渺沧海中一捧无根的浮雪,当朝阳破空升起,随时有消融殆尽的风险。

    这样脆弱的人,此刻却分外运筹帷幄,长身而立,目视院中,沉着而冷静。

    大约是身体不好,薄薄的春衫外,还披了件氅衣,本就瘦削的公子被裹在宽大的衣衫内,更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寂寥。

    方才在屋内时大多时间坐着,此刻正正站在云笙前面,是以她这才发现,这人后腰竟别着一管竹箫。那箫瞧着并无甚名贵,倒是一头缀着的羊脂玉坠,很是不俗。

    昏黄烛光中,一转一晃间,泛出莹润的光,射在人眼睛之上,让人几乎不敢挪眼。

    那玉的水头极足,色泽呈现出饱满之态,玉如其人,人胜其玉,倒是相得益彰。

    温润而干净的公子取下竹箫,捻了捻那玉坠,平静道:“到了多少人?”

    黑暗中一人上前,着一身劲装,腰系革带,只是面上以黑纱覆着,让人看不清真伪,只见其执刀拱手,态度分外恭谨道:“此次江门地带灾情严峻,咱们的人好多都在施以救助,是以这次能带出来的便只有这五百人,但个个都是精锐,已经在城中四处准备就绪,不出半个时辰,便能为我们破开城门。”

    云笙只觉一凛。

    她正在细心听他们的对话,不妨身后衣衫微动,转过身,见罗成贵一脸肃穆将一条黑纱递到她手中,含了几分安抚意味道:“小姐莫慌,过了今夜,你便自由了。”

    云笙却很是忐忑,犹豫片刻方才伸手接过,刚系好,门外便传来马嘶鸣声,来人似在下马,人数听起来还不少,与此同时,暾暾的火把很快将院落中最后一点黑吞噬殆尽。

    有人隔着门板朝院内递话,是君回。

    “里面的,请开门一叙。”

    宋辰安敛眸,深黯的眼底霎时闪过厉色,只话听起来却依旧温淡。

    “将门打开吧!”

    门扇轻启,云笙抬眼望去,只看到来时静谧的小巷此刻围满了人,许是今夜就要出城调查瑞王谋逆一事,以蒋桓为首的诸位内卫们并未着官服,个个一身黑衣,手握长刀,顺着巷子铺排出去,气势威严,如黛云罩山,光看着便让人牙颤。

    去而复返的蒋桓坐在马上,神情冷峻,气势迫人。

    自禁宫行刺案后,他便安排了人手追踪,终于在今日晨起一家客栈,发现了些蛛丝马迹。郎林负责听记物价,今晨起西市的客栈突然多出几个江湖人,顺着这几人的行踪,很快查到了那家典肆。

    报到他面前来时,他吩咐先按兵不动,又抛出陆六娘这个饵,为的便是在出京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他心里想着,那些人若不为了她铤而走险,他做再多的事都无用,可这些江湖人自诩重情,竟真的在今夜自投罗网。一想到宫中那日,她遭人劫持却还费尽心思助那人逃脱,他便有些不适。

    可直到今夜,到了此处,他才发现那刺客的背后,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棘手一些。

    休门岛!

    他霎时变得有些焦急,抬眼去寻她的踪影,即便隔着面纱,他还是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她。

    暾暾的火光映在她如玉的小脸上,又折射到她墨眸中,璀璨夺目,如下了一场盛大的雪。

    纯净而无辜。

    只是原本镇定的女孩此刻却有些茫然,垂首敛眸,神情怏怏,在见到他时却未露出半分欣喜,反倒是一惊,如振翅似的眼睫飞速抖动了几下,像落入陷阱的小鹿,目光漉漉。

    他知道今夜不该让她涉险,待过了今夜,解决了眼前这些麻烦,他一定将她接回身边好好安抚。

    他看向她,却看到她微扬着头,目光畏惧而期盼着望着前方,她的眼中有一人,看的却不是他,而是她身前那人。

    那人长身而立,白衣胜雪,明亮的火把映照在年轻公子略微瘦削的脸颊之上,泛出淡漠而疏离的光。

    是他,宋辰安。

    蒋桓攥紧了拳,他从马背上下来,刻意敛着情绪,唇上含笑,“宋大岛主,久仰大名。”

    宋辰安似乎并不奇怪他能叫出他的名号,也拱手回了一礼,温声,“蒋大人之名才是遐迩闻名。”

    蒋桓目光沉静,“既已到了此处,不若随本官到镇抚司走上一遭,也好叫本官尽尽主家之谊。”

    宋辰安以萧击掌,笑得淡然无比,“蒋大人这话错了,在下虽不曾任职朝中,但也知晓这北镇抚司如今乃锦衣卫周宸之辖所,蒋大人想尽主家之谊,似乎应当先问过梁督公才对。自然了,在下久不入京,或许并不知这京中已有变化,如若当真如此,还望蒋大人不吝赐教才好。”

    蒋桓平静道:“没想到纵横海外,在上京几无踏足的宋岛主,竟能对上京官场局势洞察至此,看来阁下志不在山水海阔,今夜必要留下你了。”

    宋辰安挑眉,“是吗?那么蒋大人打算如何留下在下呢?自然了,蒋大人统领锦衣卫多年,铁血手腕,自有无数内卫忠肝义胆供你调遣,只是不知在下究竟犯了大邺哪条律法,竟值得大人深夜而来,这般大动干戈?”

    蒋桓手指扣住刀鞘,眼中杀意毕现,“几日前禁宫,皇上遇刺,是阁下的手笔吧?”

    宋辰安不妨他问得这般直白,轻笑一声,“看来,蒋大人是要将这桩泼天的罪名硬安在在下身上了,可在下也想问一句,此刻正在狱中受苦的令师大人还救不救?那位镇守藩地的瑞王殿下还查不查?”

    蒋桓本意是将这些人擒拿后再去审问钟清素,听到这话不由向院内看了一眼,便看到入夜接待他们的那名婆子,此刻崴身在角落中,血色蔓延,显然已经断了气。

    他道:“听闻休门岛规矩颇多,其中便有一条,入此门者,不可滥杀!未曾想新任岛主竟有这等除旧革新之魄,这是连前任老岛主定好的铁律也不顾了?”

    宋辰安眼睫微动,但很快漾开笑意,“在下的家务事,便不劳蒋大人费心了。不若来说说今夜之事,蒋大人欲留我在京,想来是为了当日刺杀之事,可以大人慧眼,想来也早看出那日行刺之人并不在我等之列,此其一。其二,钟清素现下控制在我手中,我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大人就不怕连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自然了,她的生死本于我并无甚干系,但于蒋大人却是息息相关,大人既今夜做赌,宁可先舍恩师也要抓我等入狱,不觉有些因小失大了吗?”

    “噢,于本官相关,我却如何不知?”

    宋辰安摆摆手,温和道:“大人莫急,容在下细细道来,钟清素身边有一家仆,乃漕帮原江门一分舵掌事之妻,受人引诱,以钟小姐父兄性命相迫,逼迫其于狱中错认凶手,大人听来,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蒋桓神情一顿,盯着他的目光愈发晦暗阴鸷,偏面上忍着,甚至露出一点笑意,道:“是很有趣,只是本官不知,阁下竟以为凭此一条线索,便能换你一人离开?”

    宋辰安摇头,“不是我一人,是今夜在场,此院中,我身侧所有人,还包括她。”他以竹箫为向,指向一旁。

    云笙一颗心如断了一弦,顿生出无限惧意。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而听罢这句,蒋桓眉眼间升起一股凛冽之气。就像自己日日拥在怀中的家宠,原本可以一直属于自己,突有一日竟要被他人觊觎。

    握着刀柄的手指慢慢用力,浸在火光中的一半手腕转了转,青筋暴起。他压抑着怒火道:“阁下继续。”

    宋辰安淡然一笑,“那老妪已死,但我手上有她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一张口供,不知道这张口供和钟家小姐能否换我们今日平安离开?”

    郎林性子冲动,早拔刀而出,冲着他怒道:“无胆草莽,休想!”

    “若是加上城中百姓呢?”罗成贵目视这群内卫,眼底一片猩红。而后慢慢转过身,朝宋辰安躬了躬身,“主子,已遵照您的吩咐,城中二十四大狱,已被我等以火药攻破七座,目下东市、西市和南庄,尽皆是流窜的死囚,其中不乏大盗、海寇,烧杀劫掠之徒,不出一个时辰,上京一半妇孺都要身处炼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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