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银金色的眼瞳染上一丝温柔，他伸手摸了摸夜凉的头发，捻起她乌黑的发尾，与自己的银发缠绕在一起，手一松，发丝分开，淡银心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他握紧了她的手，却依然没有劝阻，只是说了句，“一切小心。”夜凉看着他点点头，“你躲好。”说完夜凉伸手一握，竟然握住了五云飞！身后的卡修斯脱力般坐在了地上，夜凉感觉到手柄有些微烫，脑海里突然闪过夜铭浑身是血的场景，她摇了摇头，眼神陡然一变，带着翻飞的森林雾气席卷而去。

    夜旌的大刀被打落在地上，浑身黑气暴涨，开始腐蚀着夜旌的心脏，克利斯用剑尖指着他的额心，“不如我帮你解脱。”夜旌眼瞳泛红，丝丝黑气从眼角飘出，眼神凶狠，“还轮不到你。”他往旁边一摸，却发现原本落在地上的大刀竟然变成了黑气，飘散在空中，他的手摸了个空，突然心脏骤然一痛，呼吸困难，他看着月流辉闪着寒光的剑尖慢慢靠近自己，他闭上了眼。突然一声刀剑相交之声，震耳欲聋，夜旌睁开眼，眼前瘦小的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这背影就好像当年护着自己的那个人一样，即使瘦弱，却没有丝毫的后退。克利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看着明明已经认主的五云飞此时居然在夜凉的手中，夜凉冷笑，“他们不认你不是因为你的血脉，是因为你不配。”双方剑气冲撞，分开一跃，落下时夜凉把夜旌放下，用五云飞指着克利斯，“他们的剑意是守护，而不是夺取。”克利斯看着夜凉手里的五云飞，气的脸颊抖动，原先的傲气被打压了几分，月流辉与五云飞再一次交战，一时之间风云色变，原本昏暗的森林里刀光剑影，淡银赶紧把几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其余的人也退出了战场，两大神剑再次交锋，双方势如破竹，明明是在对魔法有限制的黑暗森林里，却依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一声巨响，克利斯用力一挥，两边树木纷纷倒地，一条巨蛇腾空出现，吐着寒气冲着夜凉直冲而来，一路上撞倒了不少的大树，哗啦啦登时倒了一片，失去树冠的遮挡，终年昏暗的森林居然露出了一片光亮，夜凉急急后退，左手在五云飞上一抹，血液浸染，五云飞火光乍现，夜凉看了看，带着火光迎面对上大蛇，蛇口的尖牙被击断成几截，五云飞支撑着蛇口，夜凉再发力，剑身火光暴涨，蛇口开始融化，但火焰的灼热同时也让夜凉眼睛发热，剑身嗡嗡作响，震得夜凉有点手臂发麻，五云飞毕竟已经认主，虽然卡修斯把它交给夜凉使用，但比起主人，外人用起来多少有点力不从心，夜凉目光一顿，是啊，外人用起来力不从心，夜凉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一边支撑着蛇口的压力，一边聚精会神用精神力往前探查着月流辉，而此时的克利斯也发现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

    在一片冰原中，夜凉抵御着强大的暴风雪，四周白茫茫，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太阳是她眼睛的色彩，冰雪是她脚步的颜色，身后一串的脚印或深或浅，她眼睛里的亮光却越来越亮，她伸出手，一个虚影凭空出现，同样朝着她伸出手，两人缓慢靠近，最终手掌相合，暴风雪骤停，时空仿佛静止，翻飞的雪花停在空中，能看见它绚烂复杂的图案，缥缈的声音传来，“你还是不如我。”夜寒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他的眼神虽然依然是鲜艳的红色，此时看上去却是格外的清明，夜凉微微一笑，“嗯。”夜寒又道，“但是也轮不到他。”他的表情有些不屑，态度依然恶劣，但此时的夜凉倒觉得有些可爱，她低笑出声，“同意。”相合的手掌泛起金光，夜凉似乎能更清楚地看见夜寒的眼睛，他的眼底有着笑意，也有着隐隐不舍，是啊，夜寒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他们，还没有好好说过话。金光泛白，不过一瞬，眼前冰雪融化，手上湿漉漉的感觉让她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手上都是水，再抬眼，眼前的巨蛇以极快的速度在融化，水迹迅速蔓延，夜凉借着力一个后空翻落地，挥舞着五云飞向着融化的冰蛇直直冲去，原本结实的冰蛇在碰到五云飞之时皆化成了雾气，夜凉一路毫无阻碍地上前，很快就到了隐藏在最后的克利斯面前，夜凉双指并拢，手中金印乍现，右手并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克利斯居然做了相同的动作，仔细看，才发现此时克利斯的眼瞳是夜寒的赤红色，只见他邪魅一笑，嘴唇微动，虽然很快，但夜凉看清了，说的是，“再见。”夜凉鼻头微酸，轻轻答道，“再见。”

    同一瞬间，重新成型的月流辉刷地在克利斯后方出现，绕着克利斯转了一圈，它散发着从来没有过的光亮，剑身微微颤动，剑身的花纹一寸一寸亮起，夜凉抿唇低头，闭上眼睛，深呼吸，手指轻轻往前一勾，月流辉以从未见过的速度直直向克利斯冲去，就在夜凉面前，穿透了克利斯的胸膛，剑尖从他的心口处露了出来，滴着心头血，周围瞬间冰冻成冰锥，直直地把克利斯架在了地面上，血液溅到了夜凉的衣角，她看着那红色的眼瞳渐渐黯淡，最终失去了鲜艳的色彩，克利斯痛苦地挣扎着，“为……为什么？！”还没等到夜凉的回答，他的眼睑缓缓合上，克利斯此时像只被雨水打湿的蒲公英，单薄又无力。

    夜凉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反手把五云飞朝卡修斯的方向一掷，五云飞立刻像有导航一样朝主人身边飞了回去。夜凉转头看到了淡银担忧的神色，她微微一笑，放松下来，抬头看看微微发亮的天空，因为这一仗，黑暗森林倒了许多的树，原本弥漫着雾气的黑暗森林，逐渐清晰，空气里都带上了阳光的味道，夜旌朝她微微点头，卡修斯扶着旁边的树站了起来，林一凡抱着北辰枫兴奋地大呼小叫，夜凉有些好笑，几人正朝着夜凉走了过来。

    却听到有些微冰块碎裂的声音，她朝克利斯那边一看，以克利斯为圆心，周围的土地上冰封迅速蔓延，原本地上的杂草被冰封灰化，迅速枯萎，是克利斯在卸灵力！夜凉后退了几步，却发现以现在冰封的速度，很快就会把全部人冰封殆尽，他居然散尽灵力也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夜凉来不及思考，双手握拳，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能量，汹涌的气浪一下子把周围几人震飞了出去，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冻住，原本在克利斯胸腔的月流辉竟然微微颤动，只是一瞬，在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的时候，带着血的月流辉完全穿透了克利斯直冲夜凉而来，夜凉只来的及张嘴吸了一口袭到眼前的冷气，就感觉胸腔一阵冰凉，她微微弓着身，克利斯身上的冰雪已经融化，地上的冰封也开始解除，他脸上带着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来及，风一吹，他的身体化成了冰雪，飘飘散散落在了地上，夜凉看着自己脚下的一大片血迹，她后退了一步没有站稳，缓缓倒下，落入了淡银带着草木香的怀里，她看到他焦灼的脸，她看到林一凡和萧楠惊恐地跑了过来，看到所有人都踩脏了那一片冰雪，夜凉看了眼林一凡，淡银似乎看懂了她的顾虑，靠近她耳边说，“放心，他没事。”夜凉弯起了嘴角，果然，淡银也发现了，在黑暗森林里，不仅所有术法都用不上，就连她和林一凡的血契也失了效。

    夜旌立刻给她治疗，但他因为之前治疗卡修斯已经耗费了许多精神力，刚才的战斗也已经让他的身体到了极限，他的脸色微微泛白，指尖颤抖，夜凉按下了他的手，夜旌瘫坐在地上，就好像当年一样，无能为力。夜凉感觉自己身体的血液仿佛已经流尽，全身的筋脉仿佛已经冻结，她似乎能听到大家在说着什么，却又听不清，凑近了只能看清淡银的口型，他说着，“别走……”，他的眼睛泛红，眉心紧锁，眼角湿润，手有些发抖，似乎到这一刻都不相信，这是夜凉第一次看见淡银脸上出现如此悲怆的神情，在夜凉印象里，淡银表情总是淡淡的，总是像长辈一样对自己说教，他原本是天子骄子，而仔细回想起来，竟发现他的每一次失态都是因为自己，这一生，她一步一步地走入别人给她设计的陷阱里，而由始至终陪在她身边的，依然是那个有着耀眼眼瞳却坚定不移的少年。夜凉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可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眼瞳霜花凝结，夜凉轻轻闭上了眼睛，一滴泛着寒气的泪划过眼角，我最大的遗憾，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夜凉额间有一个淡淡的金色双鱼印记浮现，它缓缓飘了出来，飘在空中，一声轻响，印记破碎，淡银手里一轻，心里也是一空，他来不及抓住什么，夜凉一瞬间化成了波光粼粼的雪花，每一片都有它独有的形状，飘飘散散，散落在每一个人的眼睛里，原本悬空的月流辉停止了颤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生命，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光芒消散，变得黯淡无光。

    今日，黑暗森林迎来了第一缕曙光，落在了每一片雪花上，闪着熠熠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