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树 19

    孟静秋见维夕的双手逐渐握起了拳头,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她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感到她整个人在轻微地颤抖。

    孟静秋以一种柔和而坚定的语气说:“维夕,现在我们准备回来,我会从1数到5,当你听到5的时候,你就会回到现在,回到这个治疗室里。你会记得这个治疗过程中的一切,并且有力量去面对。”

    孟静秋开始慢慢地数数:“1、2、3、4、5。”维夕听到最后的数字时,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力量拉出了那个白色空间,她睁开眼睛,看到治疗室内昏暗的灯光和眼前孟静秋的脸庞。

    “你感觉怎么样?”孟静秋轻声问道。

    维夕稍微一愣,她在回想刚刚自己看到的场景,她不知道这其中多少是自己曾经的记忆,而多少又只是自己凭空的设想。

    孟静秋见维夕没有说话,又轻声地问了一句:“你刚刚有记起什么吗?”

    维夕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没有。”

    孟静秋看着维夕的神情,于是换了个问法:“那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我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维夕停了停,然后继续说,“我看到我妈妈,还有……”

    维夕突然又停下了话,孟静秋等了许久,见她没有再继续出声,就又缓缓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我……忘记了,”维夕说,然后又马上否定道,说:“不,是看不清,我看不清还有谁。孟医生,我今天能先回家吗?”

    “当然可以。”孟静秋说,“那我先送你出去,你妈妈在外面等你。”

    “好,谢谢孟医生。”维夕说。

    回家的路上,维宁同样关心着女儿刚刚治疗的情况,但由于刚离开前孟静秋特意嘱咐了她不要操之过急,所以她见维夕回答的兴致不高的样子,便没有再继续过多询问。

    “妈妈,你会永远最爱我吗?”维夕低着头,蓦地出声问道。

    “啊?”维宁没有想到维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还没反映过来,维夕加快了一些脚步,然后在维宁的面前停下了,抬头,神情特别严肃地又问了一遍:“会吗?”

    吓得维宁一愣,忙说:“会,当然会。”

    维夕没再继续说什么,但维宁总觉得一路上的气氛都有些奇怪,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不自在,虽然她们母女俩之间一直都有种如鲠在喉的膈应感,只是这次是另一种不一样的不自在。

    第二天,维夕独自一个人来到孟静秋的诊所,孟静秋没有见到维宁,便问她为何妈妈今天没来,维夕回答说自己是去上学的路上,临时想来找她说一件事。

    孟静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给她倒水,等她拿着水杯回来的时候,看到维夕自己坐到了房间角落那边的摇篮椅上,孟静秋走过去,把杯子递给她。

    “我昨晚做了个梦。”维夕低着头,看着自己悬空的双脚,说道:“我梦见自己和季洁,正坐在学校操场的边上。”

    孟静秋靠在沙发的背沿上,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向抬头看她的维夕点了点头,示意她按自己的节奏往下讲。

    *****以下主要是维夕叙述的梦境*****

    “你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季洁对我说,“为什么老跟张戈蓓过不去呢?你最近被那个老女人罚站门口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你之前都不会这样的。”

    “罚就罚呗。”我说,“我看他还准备怎么护着我。”

    “你在说谁护着你?”季洁有些不解地问我。

    维夕的讲述突然停了一下,然后特意强调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个‘他’是谁。”

    孟静秋表示理解,那毕竟只是梦,有些情节联系不上,很正常,让她接着说就好。

    “张戈蓓找你麻烦,还是因为祖老师的事儿吗?”季洁又问。

    “谁在乎那个疯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有些气鼓鼓地回答说,“她有本事接着请家长就是了,最好是天天请。”

    季洁在一旁安慰我不要生气,她还说:“反正也没有几个月了,等回头我们毕业了,你就找祖老师做你男朋友,气死那个张戈蓓。”

    我听了更生气了,回她说:“你瞎说什么呢?谁要找他做男朋友?”我还气得站了起来,一把甩开了季洁伸过来搭在我身上的手。

    季洁就有些笑嘻嘻地说:“哎哟,我就随便开个玩笑,你不要那么大反应嘛,好不?你说的对,他太老了,这年纪都能当咱爸了,咱确实不能看上他。”

    我听了更是气得直跺脚,不停地边摇头边说:“你不要随便什么玩笑都乱开!什么又是男朋友又是爸爸的,越说越离谱!”

    季洁好像有一点被我的反应吓到,忙拍拍我让我平静一下,然后说:“好好好,我不说了,走,我们回家吧。”

    我却赌气地说:“我不回去。”

    季洁一脸为难地说:“可是你再不回去,你妈找不到你,又得给我打电话了。”

    她见我又坐下了,在那儿没有动,就问我说:“你跟你妈吵架啦?”

    我好像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然后我就听到季洁说……

    维夕在这里停了很久,孟静秋一直没有打扰她,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不是在回忆,而是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说。

    终于维夕还是开口了,季洁说:“你就知足吧。珍惜你妈现在凡事都把你放在第一位、时刻都那么紧张你的日子。我妈自从和我后爸生了我弟弟之后,就再也不管我了。”

    说到这儿,维夕突然抬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孟静秋,问:“孟医生,如果妈妈有了弟弟,就真的会不管我了吗?”

    “怎么可能。”孟静秋忙安慰她说,“你那不过是做梦罢了,他们不都说,梦都是反的吗?”

    “可是季洁真的有个弟弟。”维夕有些委屈地说。

    “那季洁的妈妈还管她吗?”孟静秋问。

    “应该……也管吧?”维夕小声说道,“她应该是很早之前跟我说过她和她妈妈的事,但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孟静秋说,“其实每个妈妈都会有她自己做事和爱孩子的方式,但是你看你妈妈这些日子这么紧张你的样子,她为了你店也不开了,生意也不做了,只为了天天守着你,你就应该相信,她永远都不可能不管你。”

    维夕有些木然的点点头,然后问道:“那孟医生,我的这个梦,有什么含义吗?”

    孟静秋想了想,蹲下身来,微仰着头看着维夕问道:“孩子,你昨天在催眠过程中,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你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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