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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将此心作彼心

    为什么?江黛青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他?”

    “高处不胜寒。”江黛青缓缓摇头:“这条路,从来不是坦途。他不争,已经受了多少累害。”心如醋灌,泪如线断。江黛青问得哀切:“争输了固然是一死。就算是争赢了,谁又敢保证他就能完完整整地坐进那个囚笼?然后呢?去为了不识一面的天下苍生拼死拼活?”

    江黛青也有些激动:“凭什么!就凭他生在帝王家?”她忍不住喊出了自己心底的话:“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他自己选的!你们问过他的意愿吗?”

    风荇沉沉道:“王爷不会后悔来到世上。”他终于窥得了江黛青的真心:“后悔的那个,是你吧?”

    梅言听得心惊肉跳。眼看江黛青脸色倏忽变得苍白,半晌后才低下头黯然转身,默默向屋里走去。

    风荇一把揽过江黛青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抱歉,你知道的,我......有些迟钝。但我没想伤你的心......”

    江黛青的泪湿了风荇的胸襟,她蹭蹭鼻尖,讷讷地道:“迟钝......也有迟钝的好。”竟是毫不责怪。

    风荇抚着江黛青的背,叹口气道:“我紧赶慢赶地回来,原是为哄你开心。”他笑道:“今儿,已是七夕了。”

    江黛青讶然,蓦地抬头,看向风荇:“七夕?”就听他说:“是。须知此景,古今无价。要不要去逛逛?”江黛青涣然一笑,轻轻点头。风荇便转向梅言:“梅先生呢?”

    “兰夜如年,正合我意。”

    江黛青这才明白,梅言大约也是来邀她同游的。她索性去找了棠溪玥和侍女们,只见她们都在院子里、树荫下穿针乞巧玩儿。江黛青不太会针线上的活计,又在忙政务,她们也就没惊动她。

    “阿荇回来了,说要带我出去逛逛。你们要不要也一起?”江黛青兴致颇高。侍女们也都兴高采烈道:“好啊、好啊!正好到河边去看花灯。”

    “只看看吗?”江黛青打趣众人:“祾王府少你们的银钱不成?怎么不自己去放?”

    时雨难得接了江黛青的话,玩笑道:“放放河灯就能找到好姻缘的话,放它百八十个何妨?”

    棠溪玥听了甚感新鲜。江黛青笑得不成:“你们每人放它百八十个,玉河都被河灯铺满了!花灯成坝,王总督也不用治河了,治你们的罪吧!”众人都哄笑起来。

    江黛青着解霜去跟王继说一声,叫他不用给祾王府一众备晚膳了。换了一身松花色的衣裙,江黛青问还是玄色衣衫的风荇好看不好看。风荇嗤笑,江黛青不喜,就转而问一身青衣的梅言。

    梅言自然只会说好看。风荇也不容他们多说,拉了江黛青就走。梅言紧紧跟在他俩身后。棠溪玥倒是有个小姐的样子,穿一身芙蓉色滚雪细纱裙,带着叽叽喳喳的六名侍女不紧不慢地随着。

    谁知一出来,就撞上了王继和萧氏。他俩人虽不像是要出府的样子,但却也携手同行。王继只见过风荇官服覆面的样子,乍见他玄衣私服,抓着江黛青肃然而行,不由想歪了:“见过祾王殿下。”

    此言一出,江黛青一行都是一愣。只风荇无动于衷。随即江黛青笑道:“佳夕双七,我们去逛逛就来。总督与夫人,也自便?”然后就只管推着风荇自顾自地走了。

    王继兀自震惊不已:“祾王当真几天功夫就整治好了军务不成?”萧氏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妾看那人不像是祾王殿下。”

    “怎么说?”王继不解。

    “闻说祾王殿下身高八尺,相貌英俊。此人虽也身材颀长,却不足八尺。论起容貌,更是尚不如梅先生。”

    王继不以为然:“要依得我说,我也说我身高八尺,相貌英俊,文过子健,貌胜潘安......”萧氏轻轻瞟他一眼:“你又顶嘴是吧?”

    王继登时脖子一缩:“忘情,一时忘情......”

    两人不再讨论祾王的真假,继续悠然漫步。

    风荇直待出了总督府,才问江黛青:“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江黛青不满:“怎么能是我打坏主意?又不是我骗他们的,原是他们自己猜的不对。”

    “为什么不说实话?”

    “你是不知道!君善不在,他们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去。碍手碍脚的。你既然来了,他们又认错了人。不如,权且充作君善,我也好方便行事。”

    风荇定定地看着江黛青:“后果自负?”

    “一力承担!”江黛青答得痛快。

    “哼!”风荇自然无所谓:“但凭王妃吩咐。”说得不甚走心,煞是敷衍。

    梅言听了不由说道:“这不妥。”见江黛青看向他,提醒道:“晚间事如何?”

    江黛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笑道:“我和阿荇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是不是?”她笑着逗风荇,风荇只装没听见。梅言叹口气,没再说什么,棠溪玥闻言倒是惊得目瞪口呆。

    街市上人潮翻涌,侍女喧阗。夜来处处试新装,正是天上人间。各式商贩沿街簇拥,琳琅满目,异彩纷呈。

    七夕斗巧,连小吃的样式也多了起来。各色乞巧果子、酥糖几乎摊摊都有。还有时鲜水果上刻字镂花儿的,好看是好看,可江黛青习书作画,自然是有点觉得别扭。

    风荇问江黛青想要吃点什么,江黛青却觉过意不去:“你平素也没少给我买东西啦!别把你的月俸用光了!”风荇笑道:“我的俸禄还从来没有给你用过。”

    江黛青诧异:“那你平时用什么?”风荇故意说:“你大概是不知道吧。自打王爷将我给了你,我就有每月六百银的补贴了。现而今已经涨到八百!”

    “这数听着耳熟。”江黛青诧异道:“不会是我的月例吧?”

    风荇很是意外:“你还真知道自己的月例是多少啊?”

    “也是之前在清池县,说到给遗珠发月钱,才知道的。话说王妃的月例应该也是内侍省发吧?为什么在广陵的时候就有了?还是六百,那想必是照着郡王妃的月例给的吧?”

    “王爷一直是把你当妻子看待,你难道不知?就是嫁妆也多是王爷出的,内侍省那些,他还不放在眼里。你既知道了,回头回了府,我就把银子给你送去,你自己收着吧。”

    “还是你收着吧!”江黛青笑道:“我向来连荷包都不带,哪里放银钱?带着你就够了。”

    风荇很是不耐烦:“从前为着你不知道,才替你经管着。如今还想我替你做账房?”

    江黛青不同以往,竟然没有和风荇争辩,只默默地住了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梅言心知肚明。

    风荇直觉有些奇怪,看了江黛青一会儿,问她:“不饿?”江黛青才笑道:“那你随便帮我买几个果子尝尝吧。”

    风荇去挑巧果,棠溪玥和侍女们也就两两三三地东逛逛西看看,散了开来。梅言走来安慰江黛青:“风荇不是有心的。”

    江黛青勉强一笑,眼中灯火似水光盈盈。惹得梅言失神,不觉想道:想不到我也有替他说好话的一天。

    不一会儿,风荇捧了四个巧果,拎着一小坛果子酒回来。看那四个果子,分别是牡丹、荷花、菊花、梅花形,暗含着春夏秋冬在内。个个有婴儿拳头大,色泽鲜艳,引人垂涎。拿起一个咬一口,却是豆蓉为馅。

    “你要不要也试试看?”江黛青举着牡丹果,问风荇。

    风荇嫌弃道:“谁要吃你残食?”梅言看着进退两难的江黛青,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我尝尝?”

    江黛青岂不知梅言是在周全自己?伸手将牡丹果奉送到他嘴边,叫他就着自己玉手咬了一口。

    风荇登时抓过江黛青的手腕,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半个牡丹果。倒吓了江黛青一跳:“你......我还以为手都要被咬掉了!”

    风荇忍不住讽刺道:“比不得梅先生优雅。”

    梅言忍俊不禁。江黛青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却听出了几分醋意。于是再尝过荷花果子之后,便又先奉到了风荇口边。

    风荇一愣,看江黛青神色像是带着些讨好,才有点明白过来。盯着她的脸察言观色,轻咬了一口巧果。梅言自然也不嫌弃风荇,笑着接了过去。

    松绿色的衣裙在薰薰晚风中飘飘摇曳,更衬得略带忧郁的江黛青轻烟翠雾,惹人怜爱。风荇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些什么。提起果酒,撕开封口喝了一口。见江黛青望着自己,便也递到她唇边。江黛青就捧着酒坛尝了一口。风荇转而又递给梅言,梅言也没推拒。

    三人分食完四个果子,江黛青又要了碗酥酪吃。风荇原不太爱吃甜食,四个果子吃得有些腻,便把酒当水喝。可果酒也甜,他便顺手又买了坛清酒。乞巧佳节,酒品也多。

    江黛青看着河边堤坝上半是碎石半是土的坦坡发呆。梅言则注视着摊上一只竹枝造型的木簪。风荇见江黛青望向河面,问她:“要泛舟吗?”

    江黛青回头,果是欢喜的神色。风荇这才淡淡微笑。两人来找梅言,梅言便取了簪子问江黛青:“喜欢吗?”

    竹子的样式其实少见,尤其是这般素净的簪子。但是竹有节,盘发还挺得宜,于是她说:“嗯。喜欢。”

    梅言的手刚伸向荷包,风荇就抢着付了钱:“怎好叫梅先生破费?”梅言也不见怪,反而取了发簪,给江黛青插戴。风荇见状,又流露出些许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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