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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把心事诉分明

    江黛青在王府一住就是十多天,吃了睡睡了吃,倒是滋润。就是觉得无聊些,她问侍女们:“我能干点啥?”

    侍女们笑:“姑娘等奴婢们伺候就好了,想做什么?”

    江黛青垂头丧气:“我快憋死了......”

    晴月恍然:“原来姑娘是闷了。这有何难?姑娘可以出去走走啊!又没人说,让姑娘一定呆在屋里。”

    江黛青登时站起身:“不早说!”然后就往外走。侍女们嬉笑着随行。

    王府着实很大。清香客连着一片梅园,梅园尽头是片湖泊。湖对面又是茫茫一大片。江黛青心累,在湖边找块大石头坐下,看湖里硕大喜人的锦鲤消遣。

    暖星见状问道:“姑娘想喂鱼吗?”江黛青不满她打扰,回头道:“还想钓鱼呢。”

    侍女们诧异,但似乎没有听出来江黛青是在抱怨。所以当瑞雪拿着钓竿小跑来的时候,江黛青只好无奈地笑笑,接了过去。她把钓竿上的钓钩取下,又把鱼饵洒进了湖里。一群脑满肠肥的锦鲤咕涌来去争抢,挤得离了湖的锦鲤甩了大家一身水。

    侍女们欢声笑语中,江黛青默默将钓竿甩向水里。

    香云吃惊:“没上钩,怎么钓得上鱼来?”瑞雪也道:“鱼饵都扔水里了,这哪里是在钓鱼?”

    晴月见江黛青不言语,示意大家噤声。众人便默默看她托着腮倚着山石无言垂钓。

    足有一个时辰,天色都暗了下来。侍女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是否应该打扰。这时,身后传来轻轻清嗓之声。众侍女回身,齐齐行礼。

    江黛青回首见是风荇,低低道声:“多日不见!”便转了头还去盯着水面。

    明明没有鱼饵,那些锦鲤依然时不时便碰碰钓线。显然钓线并不好吃,还是不断有鱼吞下再吐将出来。

    像极了庸庸扰扰的世人。

    风荇轻唤:“莫姑娘。”江黛青头也不回:“嗯?”

    风荇道:“主人看你。”

    江黛青手中的钓竿落了水,猛然回头才发现侍女们都已经不见。

    风荇身后缓缓走出一人:黑衣金纹绣,青丝金冠就。剑眉飞两鬓,凤眼含愁韵。削脸紧绷威风凛凛,方腮含怒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质,玉貌黄金相。

    江黛青一愣:“您哪位?”

    风荇无奈:“......”

    那人开口:“清真......”江黛青在美颜暴击后又遭雷劈:小傻子?!!风荇肯定了她所有的判断:“此乃家主广陵王殿下。”

    江黛青惊怒不定,憋红了脸。深悔不该心存侥幸,进了王府。用尽力气吼道:“滚!”待得负气转身,却发现钓竿已沉......她定定神,回身就走,还特地绕开些广陵王。可那又怎样?广陵王高约八尺,长手长脚,还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江黛青怒道:“放手!”广陵王不由得一松。连风荇在内,三人都是一怔。

    江黛青双睫微动,强自收敛情绪,换做冷漠的脸道:“广陵王殿下有何贵干?”

    广陵王神色有些紧张:“清真,是你与我说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江黛青嗤笑:“那当真是与广陵王殿下说的吗?”她直望他的双眼,柳眉轻挑:“嗯?”

    广陵王喉头微动,却没能说出话来。江黛青绕着他看:“广陵王殿下与那人,哪里是一样的?”她转一圈,当面道:“恕清真眼拙,我怎么看不出来?”她笑得虽然妩媚,但连风荇都看得出,那笑冷得很。

    广陵王倒是不肯放弃:“心,是一样的。”

    江黛青笑得一发灿烂,靠近广陵王,将手指在他心口娇声道:“好啊!挖出来与我看看?”风荇听着她用娇软的口气说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广陵王紧皱眉头:“清真,我是真心的。”

    江黛青摇头笑叹道:“往事不如烟,认真的人最可怜。”她故作轻浮:“殿下,你太可怜了。”转头向风荇娇嗔:“风荇大人的手很是有力,下次可要轻些,不要再弄疼清真的腰了!”

    广陵王紧紧握拳。

    江黛青转身欲行,尤嫌不足,回头道:“啊,差点忘记了。”她轻点樱唇,笑向风荇:“我很喜欢。”

    风荇登时窘迫不已,不由暗暗觑着广陵王。广陵王却恍若未闻,只目送江黛青离去。半晌,才发出一声轻轻喟叹。

    江黛青回了清香客,脸色依然难看得很。侍女们不由关切:“姑娘这是怎么了?”她只道:“出去!”她平素亲善,众人都是一愣。她又加重语气道:“都出去!”侍女们才慌忙退去。

    门被带上,江黛青再也忍不住,伏案哭泣起来。心中仅有的期待在确信了小傻子就是广陵王之后,如烟云消散。终究,小傻子是彻底走了,再也回不来。

    趴在桌子上许久,江黛青脑子仍然乱的很。她努力把“小傻子”的身影赶出去,却挤进来了很多别的画面:小时候养过,最终被送走的香软小猫;橱窗里看来十分漂亮却终究没敢说想要的蓝裙;景区里永远在售卖却从未尝过的蓬蓬棉花糖;还有......爷爷手把手教她用过,却最终陪葬了的银针。

    终归是不属于她的东西。

    眼泪有些流不出来了。江黛青忍不住想,悲伤如果也有尽头,又有何可惧?

    舍离爱欲,无有恐惧。

    江黛青拍案而起,决定偷跑出去。轻轻开了门,果然空无一人。她悄悄往月门跑了几步,转过来,却看到一个黑影:是广陵王。他似是等了许久,轻叹道:“你要跑,好歹也该带些东西......”

    江黛青不由尴尬。

    广陵王一步一步走近,江黛青下意识退后。他见状停了脚步:“你怕我?”

    江黛青生硬道:“广陵王大名鼎鼎,谁人不怕?”看到广陵王叹息,她才忽然想起来,好像是传言无好话。就听他说:“嵇元。”

    江黛青愣神:“什么?”

    广陵王道:“姓嵇,名元,字君善。”

    江黛青听到“君善”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怼道:“你不需要同我自报家门。”

    嵇元道:“清真,我是在介绍我自己。”

    江黛青:“大可不必。”

    嵇元尤不放弃:“你当真一个机会都不愿给我?”

    江黛青道:“有些悲剧,可以预见。”

    嵇元皱眉:“我不懂。你我两情相悦,怎会是可以预见的悲剧!”

    江黛青:“我们不合适。”

    嵇元道:“我们彼此吸引,脾性相投,怎么会不合适?”

    江黛青挑眉:“‘彼此’?广陵王殿下真是自信。”

    嵇元脸色黑了下来:“清真,你当真嘴硬。”他上前,抓住江黛青的手。

    江黛青惊问:“你要做什么?”

    嵇元答得干脆:“求证。”说完就吻来。

    江黛青伸手推拒反抗,被嵇元将手反剪到身后。他牢牢将她禁锢在怀中,嘴下却又松弛有度,温存得可怕。还能腾出一手,托住江黛青的脖颈,极尽深浅之能事。

    熟悉的气息环绕着江黛青,让她的心不可抑制地飞速跳动。窒息感令她轻声呜咽。

    嵇元听到松开了她的手臂换做揽住她的腰身。见她攀住自己的肩膀轻喘,无可忍耐地复又重来。

    慌乱之中的真情无法隐藏,被挑动的实感不能忽略。情动的两人都明白彼此深陷,只有江黛青还残存着不甘。嵇元抬起她的脸问:“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悔恨的表情?承认喜欢我,很难?”

    江黛青错开视线:“为什么是我?”

    嵇元不懂:“你就是你,无可替代。”江黛青低头将脸藏在他身前,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控。嵇元搂她在怀里,默默地等她整理自己的情绪。

    冷静下来后,江黛青推开了他。嵇元问:“你还要走吗?”江黛青缓缓点头。

    嵇元沉默片刻:“不行!”江黛青冷笑。

    嵇元问:“为什么?”

    江黛青恢复了冷淡的语调:“除了我,还有很多可以陪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人。”她说:“你不该离弃她们。”

    嵇元道:“我只要你。”

    江黛青微笑:“将来,还会有别人。”

    嵇元:“你心里分明是有我的。”

    江黛青还是那句话:“将来,还会有别人。”

    嵇元忍无可忍,猛地掌住她的脸:“谁?风荇?”

    江黛青终于窥见一点嵇元的真性情,不由笑道:“谁都可以。”

    嵇元蹙眉:“偏我不行?”

    “你,不配。”

    嵇元恍惚地松手,深深地看着江黛青:“你喜欢风荇?”

    江黛青不答反问:“那又怎样?”

    嵇元思索片刻,道:“我可以把他给你。”

    江黛青忍不住出言讥讽:“这么好的‘东西’,那可真是多谢了!”转身就回去了。只留嵇元在院子里忖量。

    次日一早,江黛青开门,就见风荇一言难尽地站在门外,惊问:“这是干嘛?”

    风荇道:“王爷把我给你了......”

    江黛青:“......”

    风荇似是不能理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黛青不由心虚,转而问他:“什么叫给我了?”

    风荇答道:“王爷说,即日起,着我听命于你。”看了她一眼,又补充:“不能放你离开。”

    江黛青心道,这哪里是给我风荇?分明是放风荇在我身边监视看管。她试探道:“那这个呢?”点点自己的唇。

    风荇只局促了一瞬,复又冷着脸道:“我是真想不明白,你明明喜欢王爷,为什么非要折腾出这许多事来。”

    江黛青狼狈起来:“你......你不懂。”

    风荇接话:“我是不懂。哪有女孩子会像你这样气自己心上人的。王爷也当真忍耐得住。”

    江黛青低头无言。风荇眼明心亮,什么都看得明白。难得她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我就是想要王爷自己放手。”风荇瞥她道:“我觉得你就是睡了我,王爷也还是想要你的。”

    见江黛青沉思,似是心动。风荇忙道:“我可不乐意,你也别来招惹我。”

    江黛青苦笑:“我还能强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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