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

    四人回到冯府后,将发钗给封泽和段佑恒看了看,并将今日之事告之。

    段佑恒看了看没有头绪,给封泽。封泽拿在手上又摸又闻,也没看出来什么。

    他很郁闷:“谢稽能用一只珠钗做什么?再者,随手之劳,他怎么知道你们一定会收下呢?”

    嘉峪:“这次不收下也总有别的机会。这发钗珍贵也不珍贵,精细也不精细,但当作一份薄礼就刚刚好。再来回推脱,显得矫情。”

    封泽建议:“既然觉得有问题,现下又是你们的东西,不如扔了,一了百了。”

    嘉峪不同意:“那可不行,好像我怕他谢家一样,再说,扔了这一个难免再有其他。还是从根源处计议吧。”

    嘉峪想了想将红菱手和许执都叫来,他们一行毕竟不是正经江湖上的人,对一些奇密怪事了解的不如他两人。

    红菱手和许执依次看了发钗,毫无所获。

    封泽看了许执一眼,许执心领神会,行跪礼道:“主人,既然洛阳已有波澜,明天起我就时刻跟着保护主人吧。”

    嘉峪肯定不会让他跟着,但是也提醒她了:“许执听令,我要你自明日起,暗中跟随保护苏昙。”

    一方面真的是保护她,另一方面看是否有人尾随她。

    红菱手将发钗交还,嘉峪拿着发钗左右为难。思来想去还是把冯文俊叫了过来。

    冯文俊很快就来了,先是照例跟嘉峪插科打诨一番,然后才问道正事。

    冯文俊拿着发钗左思右想,疑惑道:“不应该啊。”

    他又沉思一会才解释道:“洛阳会长林家一直都是温吞求稳的性子,大事上没主见,小事上和稀泥。这两年,商会里一直有谏言道希望林家下力整治一番洛阳内商人流通各地的货源。里面实在太乱,林家无为放手,规则颁而不行,现如今,这块已然是扬州最乱最暴利的行业了。”

    冯文俊一向大大咧咧,少有这样正经严肃的时候,嘉峪不想打断,就默默忍下一句“说重点”。

    冯文俊:“谢家怎么说呢,本事不大,野心不小,谢稽善于交际,却没多少真才实学。他家生意也没什么起色。我听闻谢家在行商货源里势力不小。所以谢稽自然不愿意会长插手,于是又与会长来往,这段时间更是一直巴结着父亲。”

    嘉峪耐心简直消磨殆尽,“所以呢,这发钗是什么缘故?”

    冯文俊一本正经:“谢稽巴结父亲碰了一鼻子灰,又琢磨不透我的喜好性情,自然只能从你们下手,这发钗应该就是他送来故意巴结你们的。”

    其余人:“……”

    嘉峪实在受不了:“跟你说正事呢,这发钗要什么没什么,有什么巴结我们的资本?”

    冯文俊也觉得有些说不通:“也对啊,那是为什么?”

    嘉峪彻底拜倒,她也不指望冯文俊了,不就是个发钗吗?真有什么蹊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恰逢永生在外面敲门:“罗姐姐,我能进来吗?”

    永生得了许可,进来一看,这么多人!

    嘉峪也没打算瞒他,跟他说实话,还顺手将发钗在他面前一绕。

    谁知永生一见这发钗竟异常激动,拿起发钗好好端详。

    嘉峪不可置信:“你知道这发钗的蹊跷?”

    永生:“小时候见过,时间太久,不能确定。”

    “别的都平常,只是这翠玉有问题。罗姐姐,你看这翠玉里面深浅不一,这样看,”永生边说边将发钗拿到视野下方,倾斜发钗角度并身体后倾,“这样能看到翠玉里的字。是一个‘徽’字。”

    “徽?徽商吗?”嘉峪按着永生的方法看了看发钗,果然看到一个徽字。

    嘉峪看完又给苏昙,苏昙问道:“永生,你怎么知道这翠玉妙处所在?”

    “我从小便在客栈的后厨打下手和跑堂,这许多年也听来一些奇闻怪事。这种刻字方法源于闽南一代,闽南商人出门行商,用作信物,但明面的东西符号不安全,便想出来个这样的方法。若是不知这其中关窍,任凭东西拿到手也不知其意。”

    嘉峪:“现下知道关窍,我还是不明白谢稽什么目的?”

    冯文俊自永生解密后就一直一言不发,这时嘉峪问起,才缓缓道:“谢稽是想祸水东引。”

    若说长安内异族人充斥,是有万国朝拜的缘故,那么洛阳的百花齐放就是完全是洛阳自身的优势了。

    位置上,虽然长安离西域更近,但洛阳更处中原,与南方各地交往频繁。

    徽商是其中代表。

    徽商来自歙州,始于东晋,成长于当代。其中一大批来了洛阳。

    徽商自成规模,算不得一家,但是一个团体,称为徽帮,所以也算在商会里面,由徽帮内部选出一位代表定期参加商会会议。

    徽帮走的是竹、木、瓷土和生漆等土产物和商品茶、歙砚、徽墨、澄心堂纸等物品的运销。而谢家近年来扎根货物外销方面,两者一个往里运,一个向外输,本来没多大纠葛。但年前,发生了一件事,使谢家和徽商势不两立。

    封泽问:“什么事?”

    “商会理事席阮家不顾会长林家的意思,私自下令宣布整治洛阳内外销流入货源,外销以谢家为主,流入以徽商为主,这两者之间再选出一个管事的,这样洛阳的货源市场就不再群龙无首了。”

    “阮家当然是首推谢家,徽商就不服,因为阮家和谢家交好,而徽帮和会长交好,徽帮认为这次阮家越权下令就已经违反商会规定,而且怀疑多半是为了让和他交好的谢家掌权,两方好狼狈为奸。”

    “会长仍然——默不作声,徽帮形单影只,争不过阮家和谢家,眼看就要妥协,会长这时才发力。但是阮家却没耐心了,今年按例的商会会议刚开没多久,阮家直接又召开会议,联名理事席竟状告会长,企图将林家拉下台。”

    嘉峪:“林家如此软弱,是如何当上会长?”

    “根基深厚,其实也不是林家软弱,是林家现在的家主林老爷太好说话。做事常常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谢家和徽帮之争中,若是林家早早表明态度,何至于让阮家拿住把柄,落井下石。”

    嘉峪又拿起发钗,“所以这发钗……”

    “这是徽商的信物,不知怎么被谢稽拿到。徽商传统认信物不认人。”

    “发钗是徽商的信物?那男子怎么办?”

    “不是发钗是信物,是这发钗上的‘徽’字是信物。此信物的主人是位女子。我是略有耳闻,徽商内丢失信物的是一位掌事之人,她丢了信物却广而告之,以防有人拿到后为非作歹。眼下现在看来是谢稽拿着这信物并且有所作为这才将东西转交给你,若是徽商见了,或引而不发,或暗暗记恨,都是于谢家有好处,就算我们说这东西来源于谢稽,也没有证据。”

    嘉峪:“谢稽算盘打的如此之好,怎么不多上心上心自家经营,偏要搞这些不入流的动作。”

    嘉峪拿定主意:“表哥,烦请你做个引,我去见见这位徽帮掌事。”

    封泽立马道:“我也去。”

    嘉峪动动嘴,刚想说什么,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封泽抢先道:“许执被你打发给苏小姐了,我跟着你有个照应。”

    嘉峪笑道:“我又没说不行。我是在想请阿昙同去,好做解释。”

    洛阳街一家酒楼雅间里。

    因是冯家相邀,自然是冯家做东,此刻屋内桌上已久摆好了菜,酒也都斟满了,嘉峪和冯文俊都坐在下位,封泽和苏昙各坐两边。

    不多时,一位姑娘姗姗而来。她一进门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若不是嘉峪提前知道这位是徽帮中派掌事,定会以为来的是个大家闺秀。

    眼前女子端庄清丽,长相极美,穿着绛紫色对襟中腰窄袖襦裙,外穿同色半臂,未穿戴披帛,打扮别致,举止娴静,单单往那一站就透出股温婉儒雅的味道。

    怎么说呢?长相和嘉峪是一挂的,气质却是和苏昙一挂的。

    她行走利落,面色从容,迈进门端正站定,稍后施礼:“冯公子,罗小姐。在下木黎。”

    木黎抬眼一看,一旁的封泽和苏昙都是仪容不俗,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因此也略微点头示意。

    罗嘉峪向她介绍了封泽和苏昙,介绍封泽时,木黎一听封泽姓名立马抬眼打量,十分小心谨慎。

    封泽心思微动想到什么,却并没有宣之于口,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嘉峪。

    将她请入席间上座,木黎坐下,问道:“冯公子说,是罗姑娘想见我?”

    嘉峪将所遇谢稽和发钗一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道来,“苏小姐可作证。”

    苏昙盈盈一行礼,低下头时,所带步摇只是轻颤,未曾大幅度摆动,可见深谙礼仪。这样风姿的女子被看中作画,实在是情理之中。

    但这故事实在蹊跷,嘉峪不指望她能全信,只是希望归还发钗,不使冯家和徽商结怨。谁知木黎倒是心思奇幻,不觉不妥,十足相信她。

    木黎轻笑道:“信物是从我手上丢的,我自然能察觉到蛛丝马迹,我早就怀疑谢稽了,明里暗里查过,只是没查到什么。我虽没有信物,但也有别的方法,早就提防谢稽的小动作了,他也知道自己计谋没成功,又险些暴露,这才将东西转移给你们。”

    嘉峪:“木姑娘如此深明大义,实在难得,谢家与徽商相争,谢家本不占理,此刻与其一丘之貉的阮家还威逼会长,企图篡夺会长之位,若是让他成功,商会中人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冯文俊:“嘉峪说的不错,阮家谢家狼狈为奸,实不能容。”

    木黎:“那二位可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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