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凛，你还以为你是小孩吗？还这么任性？我来回跑上班都已经很累了，你还让我不省心，回家休息你还问要什么礼物？”
“我们家和别人家又不一样，你就那么想要吃蛋糕，你就去别人家吧，看别人家给不给你。”
……
“好好听你妈的话，好好读书，爸爸不在家你要多分担一下，你现在也挺懂事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最近你成绩还不错，这样的成绩保持能考一个大学。”
……
闪过记忆里的话语，本已经漠然麻木的心，在得不到回应，被冷漠的童年的十七年里早已习惯，在这样的普通夜晚，陈殊羽跑过来的时候，她似乎又觉得她的这些年还不算糟糕。
朋友走走散散换了一轮又一轮，只有陈殊羽还在自己身侧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无论怎样，陈殊羽都在身边，他可能是最了解我的人。
第一次并不觉得被别人“了解”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心里只觉得是一种带着侥幸的幸运。
——
突然就哭了出来的余凛，陈殊羽还有点慌神，自己没想把她弄哭。连忙捧着她的脸抹掉落下的眼泪，结果根本抹不完，眼泪还越来越多。
陈殊羽把余凛拉进怀里，手安抚着拍打她的后背，用哄小孩似的语气温声细语的说， “我的错，我的错，我再也不骗你了嗷，小凛，原谅我好不好。”
隐瞒的惊喜变成了现在这样，陈殊羽恨不得现在时光倒流回去。
余凛身体小幅度的抽泣着，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状态。
发泄哭完自己也好受多了。
衣袖擦干自己的眼泪，发泄哭完又很不好意思，轻轻推开陈殊羽的怀里，声音还带着哭腔，扭捏道， “我没怪你。”
“那现在能赏脸和我上去吹蜡烛许愿吗？”陈殊羽看出来她在别人面前展示脆弱之后的扭捏，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余凛嘴上不说话，捏住陈殊羽的手臂处衣服的布料。
小幅度的动作，两人都默契的知道彼此。
小学的时候就是这个习惯，晚上走路害怕，余凛怕被他嘲笑，不好意思牵手，就会不自觉的拉住陈殊羽的衣服一角。
小时候的陈殊羽知道她怕，也没有戳穿她，就纵容余凛一直有这个习惯。
陈殊羽感受他手臂上一丝拉扯，今天他不想和之前一样。
扯下余凛小心翼翼捏住衣服的手，在她还没来得及错愕中，自己转动掌心，牵住了余凛的手心。
牵着她上去，到灯光下去，不要在这黑漆漆，模糊不清的河边。
突如其来的举动，余凛并没有不适，感受到手心对方传递的温热之后，手指不由得回握住对方的手。
“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两分钟。”陈殊羽牵着余凛坐在一处公园靠椅上，得到余凛的点头之后立即跑着离开。
她的眼睛哭过还带着红肿，看着怪可怜巴巴。
陈殊羽今天订了蛋糕，提了礼物。晚上先放在滨江公园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里面，麻烦先在店里放一会。
又去估摸着余凛早就到家之后，又去她家找她。
陈殊羽手机里面复制过余凛家的门禁卡，进去上楼敲门没人。
没人。
发信息打电话也不回。
又只能回到滨江公园里。
他一直有个秘密，留到今天一直没告诉余凛。
去年余凛生日，余凛一个人在滨江公园河边吹蜡烛许愿他也在。
他提前跑出学校，到实验门口等她放学。
余凛却没看见他，骑车的路线也不是回家的方向，骑向以前老小区外面的河边那条路。自己潜意识告诉自己，多半是滨江公园。
在滨江公园里面绕了几圈，没看见人，自己摇摆不定，认为猜测是不是错了时，在围栏边停住，犹豫回去时，看见了河边平坝处的烛光。
他猜对了。
就是余凛，不过自己看到之后又不敢靠近。
她太孤单了，在静谧的夜里她的愿望自己听得很清楚，她说得是：
“我希望，下次生日我许愿时有人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吃蛋糕。”
没有去打扰她，余凛的愿望有点刺痛到陈殊羽。
蛋糕也只吃了一小块，她就不吃扔进了垃圾桶里面。
跟在余凛身后的陈殊羽，在她到家楼下才叫住她，把礼物塞给她，又怕她看出什么，木着脸离开。
暗自早已在心里给自己划下了日期。
——
等陈殊羽提着蛋糕过来这点时间里，余凛也不是笨蛋，一个人独处时脑子转得很快。
手机里未读消息都是他一个人发的。
陈殊羽能找到自己，绝对知道点什么。
去年生日他的不对劲，今年他又出现在滨江公园。
余凛脑子里有推测，又不敢肯定。
陈殊羽提着蛋糕很快回来，订的是裱花蛋糕，陈殊羽打开盒子，拢着手挡风，点燃蜡烛。
陈殊羽很专注，蜡烛的烛光在他眼里摇曳。
“许愿吧。”
余凛闭眼，两只手掌手指握住交叉，作出许愿的动作。
陈殊羽手挡着风，不让火苗在她许愿之前就熄灭。
许愿的时刻，余凛睁开一只眼偷瞄了一下陈殊羽，那只眼睛睁开就对上陈殊羽的那对眼睛。
又连忙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闭上。
陈殊羽好笑， “做贼啊？”
偷看被抓住，余凛脸不红心不跳， “我只是确认你不会偷偷许愿把我的蜡烛吹掉。”
“看来我生日你有这个想法。”
“……我没有！”
余凛许好愿望，睁开眼睛，凑近低头吹灭了蜡烛。
“许得什么愿望？”陈殊羽忍不住问。
“说出来会不灵。”余凛拿出塑料刀划开蛋糕。
“你怎么知道会不灵？去年的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陈殊羽没打算瞒着，他觉得余凛会想到。
余凛划蛋糕的手顿住，没想到陈殊羽直接说了出来，自己刚才还在思考怎么问他才好呢。
“我去年生日在这里时你在？”
“嗯。”
“那你不过来？？”余凛递给他蛋糕碟子，插上叉子。
“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陈殊羽接过碟子，回到上个问题，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实现。”
“你是还愿天使吗？还是我的‘生日老人’？”
圣诞老人在圣诞节实现愿望，陈殊羽在她生日实现她的愿望。
余凛吃起了蛋糕，上面是薄奶油，蛋糕不腻，里面有层芒果和杏仁脆。
“那我还是当还愿天使吧， ‘生日老人’太难听了。”陈殊羽对比了两个名字得出的结论。
“噗呲哈哈哈哈……”余凛现在心情彻彻底底变好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
“今年的愿望，我自己会实现的。”余凛咬着叉子，认真对陈殊羽说， “我许的愿望是，我一定要保持自己的选择。”
“好。”陈殊羽不知道她所说的选择是什么，但他相信余凛。
风吹着树影飒飒作响，河对岸的楼房灯光亮着又熄灭，陈殊羽放下碟子之后，手撑在座椅上，歪着脑袋看看地上的影子，又看看余凛不说话吃蛋糕的样子，嘴里小声哼着歌。
他哼的歌是一首老歌。
《童话》
因为在晚上，他哼得格外小声，听到后面余凛才听出来是什么歌。
“我要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拥抱你。”
这是他们小时候听到过在当时很火的一首歌，放到现在基本上没人唱。
或许是之前开玩笑的“天使”，让陈殊羽想起来这首歌，也就自然而然哼唱了起来。
他们坐着的长椅一侧就是公园的路灯，灯光落在陈殊羽的头发上，闪着光芒，被拢上了一层光环。他略仰头，因为半侧着脸，看见他的睫毛尖处也有路灯的不重的暖光，也轻轻颤颤，像蝴蝶抖动。
好看的人总是被灯光眷顾，无论是阳光还是灯光，都会给好看的皮囊加成。
余凛没有打扰他，陈殊羽的声音唱歌是很好听的，简单的随意哼唱带着自己独特的风格，这首歌他带着丝缱绻的感觉，和其他歌哼唱时都不一样。
头上的灯似乎有什么问题，应该是接触不良的闪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余凛注意到抬头去看了一下，目光继续朝陈殊羽看去。
陈殊羽哼了一会，看见余凛在看自己就不唱了， “嗯？不吃了？那我们回家？”
余凛耸肩， “怎么可能吃得完啊，你继续唱啊，你还是很少唱这种老歌的。”
“晚上唱歌扰民不太好。”
“你刚才唱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个问题？话说我生日，你居然刚才没有给我唱生日歌！”
“我以为你不想听。还有二十分钟过十二点，现在我补上？”
“算了，就当你刚才那首歌是给我唱的。”余凛也不是很想听生日歌，起身去一旁扔垃圾。
陈殊羽收拾残局，看着她背影小声说， “本来就是给你唱的。”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快乐是结局
所有故事都是很老套的结局，却是很多人触摸不到美好。
余凛和陈殊羽都不喜欢老掉牙的美好故事结局，但放到自己身上之后，又不一样了。
很俗气，很千篇一律。
但他希望也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