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一阵强烈的离心感涌过,林伊知道他快到站了,这是一个他熟悉的拐角。拐角不急,但它出现的地方却是那么的突兀,客车司机都讨厌它,为它不得不多踩几次刹车换几次挡位。但林伊却喜欢它,因为它宣告了一场漫长而又无趣的旅途即将结束。

    林伊瞥了眼手腕上戴着的早已磨旧的机械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二十了,有点迟了,但终究是到站了。

    他把目光转向前方的客车司机,悄悄打量着他。快到旅途的终点,林伊才注意到这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司机,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细小的绒毛攀附在唇上宣告着这个男人的成熟。

    他是如此轻率而又义无反顾啊,林伊心想着。在他心里,客车司机并不是一个好职业,它会使年轻人对未来的大胆期望消散在一次次固定路线的往返中。思绪中林伊感到一阵落寞,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评价已经自食其力的人呢?

    客车司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把车停稳后,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后慢悠悠地朝林伊呢喃了一句:“大学生?”林伊无意识地低下了头,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揉进空气中的烟雾呛得林伊回过神来,他抬起目光看着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回道:“是的。”

    吞云吐雾的表演停顿了一下,烟雾后的面孔显得有些得意,他停止了对烟的索取,弹了弹烟灰,摆正了身子,又咳嗽了几声,才说道:“大学生好啊,大学漂亮女孩子多呀。”停顿了片刻,声调猛然抬高了几度,“有对象吗?”

    林伊被这激昂的语调惊了一下:“没有,还没毕业找工作呢!先不准备谈恋爱。”林伊不知为何吐出这句带着解释性的话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内心有了一丝舒畅,好像撕开了一点贴在身上的早已过时的标签。

    对面没有回话,只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不解,嘴里低声自语:“真是傻子,学校女生多好骗啊。”说罢又猛吸一口,吐出的烟圈散乱在空气中,混合着这春末的凉意阻挡在两个陌生人之间。

    林伊愣了愣神,不自觉地转过视线,才发现车上的乘客已经只剩他一人。车外的嘈杂声已经响成了一片,车内只有对香烟的吸擢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环绕。林伊忍受不了这渐重的烟味和对面司机异样的眼神,他急切地下车,取下自己的行李,顺着人流离开了这新一番轮回的第一个终点。

    车站外汇聚着一群翘首盼望的旅客,林伊一个人穿梭在他们其中,老旧行李箱的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的声音,这声音在林伊的耳中竟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声,这让他感到轻松,脚步变得更加轻快。

    市区的街道依旧那么繁华,夜晚不熄的彩灯让它在外乡人眼中显得青春活力,但这种炫彩的气氛并没有感染到林伊,他只是不管不顾地走着,像一个苦行者一样逃离外界的喧嚣与繁华。一段长路的奔走后,他才停下,停在了一个行人稀少,缺少灯光的路口。

    他的头缓慢地旋着一个大弧,用目光剐了一遍周围的景色,松了口气。没错这是他熟悉的地方,虽然在旁人的眼里是那么不起眼的一个犄角旮瘩,但在林伊眼中它是一个绝妙的联络之地,有着为平凡讴歌的美德。他应该快到了,林伊心想,不过也不一定,他的夜生活那么丰富,也许会耽搁一会。

    林伊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地跳到了夜空上,漆黑的幕布上挂着几颗明亮的星星,林伊把其中最大最亮的一颗想成了自己,看着它在这如墨般的夜空中尽情地闪耀着自我,林伊的内心得到了一种满足感。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这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将林伊拉回了现实,林伊知道他到了。

    “你怎么这么晚啊,都打扰到我休息了。”说话的是一个“法逊”的男子,一米八的大个,头上顶着自以为潮流的卷发,那发色是永远不变的棕色,身上穿着一套赤色朋克风的服饰。这个小伙姓严名谡,他老爹也许平生特别喜欢严肃的人,才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可这位严谡小伙实际并不严肃,浓密卷发下的无线头戴式蓝牙耳机不知在放着什么劲爆的歌曲,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摇摆,双手也越过他的脑袋在空中划着圈,尽管他此刻还坐在一辆老式的电瓶车上。这场景让林伊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印度的经典歌舞电影,一种欢快的感觉萦绕在他心里。

    “你,还,休,息?”林伊特意发出一种极其夸张的语调,“这时候你不应该在蹦迪吗?”

    “蹦迪就是一种休息方式啊”严谡摘下耳机,一个大抬腿从电瓶车上跳了下来,“赶快把行李放上去,还有小姐姐在等着我呢。”

    林伊没有回话,有小姐姐他信,但大半夜还在特意等他,林伊还真不信。他将行李往老旧的电瓶车上一放,踩着车身的边沿跨坐在了后座上。

    “小谡子,这电瓶车,你哪里找的啊,别一会散架了。”

    “别叫我小谡子,这个‘小’字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叫我谡哥,OK?”,严谡的声音有些拔高了,这个小字在他看来是一种侮辱,“这辆车是楼下宿管大爷的,人家好心借,你还嫌它,真的是!”

    “好好好!”林伊赶忙应和,脸上的笑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见到严谡,整日的阴霾就这样被扫清了,这是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林伊觉得这比他在高中化学课上第一次见的火蛇实验还要奇妙。这个化学反应中隐匿了一团旺盛的火,一下子让林伊感到了温暖。在严谡上车后,林伊忍不住地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我去,你干吗呢?”严谡好像受到了惊吓。

    “我拍我摔下去,这车看着真不大稳。”

    “拜托,别像个基佬行不行,要是被小姑娘看见了,我以后还怎么撩妹啊”严谡的话像机关枪子弹一样快速的喷出,“再说了,我这个老司机的车技你还不放心吗?”

    “哈哈哈——”林伊再也忍不住了,他放肆地笑出声来,同时把手从严谡的腰上撤了下来,转而拽住了他的衣服。

    “不过,说实话你的腰很紧绷啊,平时没少练吧!”

    “那当然啦,这腰可是我将来行走江湖的名片,懂不?”少年的话中带着一点骄傲,好似他将来真会行走江湖,□□骑的是一匹能千里奔驰的骏马。

    “懂的,这要是还不懂,不就辜负了您平时的教导了嘛。”林伊说着,配合地发出了一阵常人耳中猥琐的怪笑,这时的林伊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就是人的复杂吧,在不同的人面前,都有那不同寻常的一面。

    “嘿嘿”严谡也笑了,他在笑声中,启动了这辆老旧的电瓶车。一车,两人,还有一箱行李就在这光影稀疏的夜空下歪歪斜斜地上路了。而彼此的笑声留在了这一个平凡至极的路口,依旧是那样的灯火稀疏,依旧是那样的坑洼不平,因为依旧,所以这笑声毫无顾忌地将这作为魂归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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