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么得空来书坊了......”柳沁看见隋昭时愣了几秒，还当自己没睡醒，有些迟钝地起身，“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必多礼。”隋昭看着柳沁又要行礼，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得空的话随本王去前面茶楼坐坐吧，本王有话同你讲。”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知道是不是柳沁的错觉，她竟觉得隋昭有些……害羞？
“忙的话算了。”隋昭侧过头，手握成拳抵在嘴唇处。
柳沁朝隋昭身后望去，只剩下零星几个作者在排队。
摄政王找她居然还老老实实的排队，有点可爱怎么回事，柳沁轻笑。
“无妨，我同王爷去喝茶。”
得到柳沁回答的隋昭似乎松了口气，站到一旁，看着柳沁向唐忠翠微他们吩咐任务。
柳沁将审稿的注意事项简要地同书坊众人讲了讲，便跟着隋昭往外走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花灯节后两人第一次独处。
隋昭依旧将发束起，一身玄衣，衣摆处用金线绣着花纹，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又不失贵气。
柳沁扯扯自己的衣服，原以为今日不出门，便随意套了件旧衣裳，衣裳上有破洞和污渍，此刻她觉得有些尴尬。
早知道出门前就换身好点的衣裳了。
隋昭沉默地走在前面，柳沁默默跟着，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茶楼。
隋昭似乎与这茶楼老板相熟，带着柳沁上了楼，拐进一间包厢。
柳沁端坐在隋昭对面，小二很快端着两壶茶还有些样式精美的糕点送过来，隋昭替柳沁倒上，“花果茶，姑娘家应该都喜欢吧。”
热气滚滚，白色的雾气缭绕在两人之间，柳沁有些看不真切。茶香四溢，柳沁低下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感叹道：“好喝。”
隋昭换了壶茶，给自己倒上，然后缓缓开口。
“之前的事，抱歉。”
柳沁怔怔地看着隋昭，连忙摆手，“无妨无妨，我不在意......”
“我还拿你当噱头宣传呢，王爷不追究我就是大恩大德了。”柳沁声音渐渐弱下去，捧着茶盏小口喝着。
开什么玩笑，摄政王同她道歉。
虽说隋昭隐瞒身份这事让自己困惑已久，她做不到完全不在意，但是转念一想，她也靠着摄政王的名头赚了不少钱，这也算抵消了吧。
隋昭无奈地笑了下，看着柳沁，“你还记得旺旺吗？”
“旺旺？”柳沁重复了一遍，旋即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印象，这是谁。”
隋昭垂下眼帘，手指捏着茶盏，眼底闪过片刻失落。
柳沁觉得今日隋昭有些奇怪，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得默默喝茶，不时打量隋昭几眼。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隋昭收起思绪，“旺旺是一只小狗。”
“你还养狗呀？”柳沁眼睛一亮，“下次可以带出来给我摸摸吗？我最喜欢小狗了。”
隋昭有一瞬的错愕，然后他遗憾地摇了摇头。
“旺旺已经死了。”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隋昭率先开口，“罢了，今日来便是想同你解释一下，本王为何用子玉的身份和你相识。”
“你可还记得这支金簪？”隋昭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袋，拉开抽绳取出簪子，递给柳沁。
“这不是那日我赠你那支吗？”柳沁疑惑地看着手心里的簪子，“之前去当铺的时候，掌柜的和我说这是皇室之物......”
等等，皇室之物，难不成这簪子......柳沁一惊，看向隋昭。
“猜到了吗？这簪子本就是本王的。”隋昭嘴角噙着笑，缓缓道。
“那为何......”
“那为何这支簪子会在你手上，你是不是想这么问？”隋昭接过柳沁的话，将桌上那叠糕点递给柳沁。
“本王当初从宋一手上救下你时，就发现你不记得本王了。用子玉的名字，一是不想招摇，二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把本王忘了。”隋昭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柳沁尴尬地笑笑，“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得了重病，忘掉了很多东西。”
话刚出口柳沁就心道自己这借口可真是拙劣，却没料到隋昭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也难怪。后来本王就离京了。”隋昭没有追究，拾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总之你同本王不必拘束，误会说开了就好。”
柳沁只好应下，也拾了块糕点，山楂糕酸酸甜甜，糕体绵密，入口即化，味道倒同花灯节宴会上隋瑶推荐给她的差不多，都是酸甜口的，柳沁很喜欢。
隋昭递过来一张请柬。
“这是？”柳沁看看隋昭，伸手接过。请柬通体是鹅黄色的锦缎，摸起来还有凹凸不平的花纹，可谓精致。上面还用秀丽的小字写着“秋宴”两个字。
“子玉妹妹下月生辰，算算日子也该入秋了，陈家便想着办场宴会，既为庆祝生辰，也为尝尝秋味。”
“子玉这几日忙，便托本王送给你，希望你能来。”隋瑶看着柳沁，脸上浮出淡淡笑意，“到时候一起去吧。”
柳沁摩挲着请柬，思虑一番应下，“那我得好好准备准备，再给陈妹妹挑份礼物。”
“好，拿不准的话本王到时候陪你去挑。”
*
从茶馆出来后，隋昭先将柳沁送回书坊，然后走进巷子里，上了马车。
“王爷，怎么样？柳小姐她答应了吗？”陈应轩等候多时，一见隋昭便凑上来问。
“答应了。”隋昭言简意赅，“隐瞒身份的事我也同她讲了。”
陈应轩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是你兄弟我靠谱。”
隋昭睨了他一眼，看到了小茶几上的书册。
“这什么？”
“你说这个？”陈应轩把书册举起来，“我今早找瑶瑶要来的，我妹妹借来看呢。”
隋昭眯着眼看向书册，“柳家书坊那三本？”
“对啊，瑶瑶昨天不是去找柳小姐了嘛。”陈应轩道，“听说这第三册还没发行呢，我妹妹倒是沾了瑶瑶的光。”
隋昭皱眉，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妹妹知不知道这本书的原型......是我。”
“知道啊，我都知道。”陈应轩坏笑，“就是因为知道原型是你，我妹妹千年不看话本的人才托我找你妹妹借呢。”
“而且我听说……”陈应轩压低声音，“第三册的剧情格外的劲爆呢。”
“等它发行了你自己去买，现在不许看。”隋昭面无表情地把书从陈应轩手中拿走，把书册放进茶几下的小柜子里。
“哎你这人。”陈应轩哭笑不得，“王爷不会害羞了吧？这话本早就已经在京中贵女圈广为流传了。”
隋昭转头看向车窗外，不作声，耳朵处却有一抹淡淡的红。
把陈应轩送回陈府，隋昭去找大理寺卿问了点事，便回了王府。
下车之际，他把小柜子里的书册拿出来，带入府中。处理完公务，已过午时，隋昭用了午膳，便去了书房。
看着桌子上那三本书册，隋昭深吸一口气，开始翻阅。
隋昭全程皱着眉，一字一句读着柳沁的大作。
“刀削般的脸庞......”
隋昭让玉树拿来铜镜，左看看右看看。
“王爷这是在干嘛？”玉树好奇地问道，自家王爷虽生得面若桃花，无数世家小姐为之倾倒，可平日里很少照镜子。
“本王在研究，什么是刀削般的面庞。”
“刀削面？”玉树没听清，却见王爷难得认真研究自己样貌的样子，心想难道王爷有了心仪女子，所以开始关注自己的外表了？
隋昭摸了摸自己的下颚线，忽然顿悟，这大概是在形容自己的脸棱角分明吧。
隋昭继续读下去，这英雄救美的片段怎么这么像自己当初救柳沁一样？
都是被恶霸欺负，都是王爷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隋昭接着往下看，他自从被送到皇后宫中教养后，学的是四书五经，再长大点，便是军营里那一打一打的兵书和军论，再也没读过寻常话本。
柳沁书坊这本虽说用词浅显，可剧情确实一波三折，也难怪书坊能因此翻身。
只是......一想到这男主原型是自己，隋昭的心情难以言表。
若是换了旁人如此杜撰自己，隋昭早就带人查封书坊了，什么人胆大包天赶在摄政王头上造次。
可好巧不巧这人是柳沁。
隋昭本来只打算以陈应轩的名义救下柳沁，就像当年柳沁跳水救下他的小狗一样，也算是他还了柳沁的恩情。
他在外征战这些年，对京城之事并不关心，却也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听到过柳沁的消息。
那时隋昭心想，柳家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暴发户做派。旁人皆笑柳沁草包千金，只有隋昭知道，柳沁很善良。
那只小狗最后还是难逃皇后的毒手，隋昭想到这低下了头，书册被翻过了一页又一页，隋昭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居然看了这么久的书。
日暮西垂，玉树和临风在屋外守了一下午，也不见自家王爷有什么吩咐。
玉树无聊地叼了根草，斜倚着柱子，“临风，你说那话本就这么好看吗？王爷都快看一下午了。”
“王爷指不定是在搜集罪证。”临风依旧笔直地站着，用剑柄戳了下玉树，“你站好了。”
玉树笑嘻嘻躲过临风的剑柄，“罪证？什么罪证，你别和我说王爷打算定柳小姐的罪啊。”
临风瞪了玉树一眼，不再说话。
夜幕降临，差不多该用晚膳了。临风进去问了隋昭一句，隋昭摆摆手，“让本王把第二册看完吧。”
第二册翻到最后一页，隋昭长长呼出一口气，用清水洗了把脸，用了晚膳。
隋昭没想到这话本对他的吸引力竟那么大，他竟也会入迷。
今日去柳家书坊时，他见着门口有个信箱，似乎是什么“读者来信”？
隋昭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已经同柳沁解释了自己隐瞒身份的事，可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柳沁的局促，大概是因为身份悬殊吧。
隋昭捏捏眉骨，寻思着日后再借个身份同柳沁交流。
正巧侍女在一旁替他布菜，隋昭想，不若就借王府侍女的身份？
这样想着，隋昭的手翻开了第三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