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威严华丽，柳沁一路跟在接应她的侍女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府中景色。
亭台水榭，九曲回廊，府中奇花异草无数，蝉鸣声声，倒是给静谧的府邸平添一份夏日的气息。
国公沈越算是本朝的开国功臣，为当今圣上立下过汗马功劳，府中也极尽奢华，一派贵气。
“春莺，这是哪家小姐？”
一道轻佻的声音拦住了柳沁的去路，侍女缓下脚步，朝那道声音的主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回世子，这是柳家书坊的柳姑娘。”
柳沁闻言也朝男子福了福身子，“见过世子。”
“啧。”沈长枫将折扇收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在手心拍打，眯起眼睛打量着柳沁，“柳沁？那个土包子？”
柳沁微微蹙眉，隐隐约约在原主记忆中搜寻到了沈长枫的信息。
沈长枫，国公沈越的独子，原为庶出，奈何国公夫人身子弱，生下女儿后便撒手人寰，妾室被沈越顺理成章地被抬为正牌夫人，世子之位也就落在了沈长枫头上。
而柳沁的单主沈长欢，为原国公夫人所出，年岁稍长于沈长枫。柳沁曾在热搜榜的角落里看过两人不对付的热搜，不过当时她并没有仔细查看。
柳沁怎么觉得，沈长枫对她有敌意呢？土包子......难道又是同原主自小相识的？
柳沁没有回答，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直直看向沈长枫。
春莺躬了躬身子，“世子，小姐与柳姑娘有事相商，奴婢先行告退。”
“既是她沈长欢的贵客，便早点带去吧。”沈长枫对上柳沁的视线，嗤笑道：“小心别沾染了她的病气。”
这一路上柳沁再没遇到阻拦，春莺面上没什么表情，柳沁也不好多问，听沈长枫的语气，想来沈家姐弟不合并不是传闻。
不多时，春莺带着柳沁到了沈长欢的院子，柳沁提着裙摆踏入屋子。
“柳姑娘，你来啦。”沈长欢正在刺绣，见到柳沁时眼睛亮了一下，连忙放下针线迎过来。
屋子满是安神香的味道，沈长欢拉着柳沁坐下。
“沈小姐是睡眠不好吗？”柳沁关心道，“安神香的味道好重。”
沈长欢替柳沁倒了杯茶，温言道：“这几日夜里睡得不安稳，便让人多燃了些，见笑了。”
柳沁找侍女要了纸笔，开门见山道：“沈小姐，对于定制文，你有何要求？”
沈长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轻柔，“柳姑娘，实不相瞒，我请你给我写文，便是想圆了自己的执念。”
“我下个月就要嫁去定远侯府了。”沈长欢的眼里是盛不下的悲戚，她微微低头，青丝垂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就像那易碎的蝴蝶。
柳沁听闻喜事，下意识想祝贺，却发现沈长欢脸上没有半点欢喜的样子，只好拍拍沈长欢的手，聊作安慰。
“那沈小姐想要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我的心上人是相家公子相云岭。”沈长欢叹了口气，这样的直白倒让柳沁微微一愣。
“是骁骑将军？”柳沁问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嗯。”说起起心上人，沈长欢脸上终于浮起了笑意，“他同我青梅竹马，又是少年英雄，是未来我朝的栋梁。”
“可惜，我与他终究无缘。”沈长欢抬眼向窗外看去，窗外郁郁葱葱，不知何时天空落起了雨。
天色不似柳沁来时那般明澄通透，灰扑扑的一片，远处还有雷落下，轰鸣声远远传来。雨越落越大，豆大般的雨滴砸在绿叶上。
沈长欢面上虽带着笑，心里却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场大雨。
沈长欢有些出神地回忆着相云岭的一切，声音有些不稳，柳沁默默在一旁坐着记录。
“将军他，知道你要嫁人了吗？”柳沁犹豫着问道。
“我的婚事来得突然，边关遥远，估计等他知道......”沈长欢眼中闪过一丝哀戚，“罢了，他知道与否，都不能改变我与侯府世子联姻事实。”
“他还满心欢喜，盼着班师回朝娶我呢。”
柳沁叹了口气，古代女子婚姻嫁娶从不由人，高门权贵尚且是笼中鸟。
贵为国公府千金，却也只是被蛛网缚着的蝴蝶。
“柳小姐，我想要一个圆满结局。”沈长欢抹了抹眼角的泪，笑得勉强，“既然今生无缘，那我想在书中求一个好结局。”
柳沁郑重地点点头，墨汁落在纸上，晕出一朵朵墨色的花，似那少女的悠悠心事。
“既是沈小姐所托，我自当尽心尽力。”
春莺端着药进屋，沈长欢皱着眉将药用完，然后用帕子抹了抹嘴角。
“沈小姐是身子不好吗？”柳沁在纸上记录下沈长欢的外貌、说话特点，用作日后人设参考。
“是的，我身子比较弱，让你见笑了。”
沈长欢身上倒是有种名门贵女的气质，待人接物可比她那弟弟好不少。柳沁继续问道，“沈小姐同沈世子的关系怎么样？”
沈长欢显然有些惊讶，“柳小姐为何这样问？”
“我进府后遇到了沈世子，感觉他说话像只刺猬。”柳沁撇撇嘴，小声吐槽道，“我想把他写成反派。”
沈长欢失笑，“长枫他天生说话毒，心眼倒是不坏，如若冒犯到你，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别别别......”柳沁连忙制止，“他莫名其妙骂我土包子，所以我才来你这告状呢。”
沈长欢笑着摇摇头，“长枫是个好孩子。”
一整个下午，沈长欢都继续给柳沁讲她同相公子的故事，柳沁细细记下各种小细节，直到夜幕降临，柳沁才觉疲惫。
理了理手上的文稿，柳沁活动了下酸痛的脖颈，把稿纸整理好放进自己的小布包里。
“小姐，世子送了些吃食来。”春莺身后跟了几位侍女，手中都提着餐盒，沈长欢点头，“送进来吧。”
莲花酥、清汤菜、糖醋排骨、黄金丝......各色菜品被呈上来，柳沁看向沈长欢，却见她也正含笑看着自己。
“我就说我弟弟刀子嘴豆腐心吧？”沈长欢夹了几筷菜到柳沁碗里，“今日柳小姐费神了，好好补补。”
酒足饭饱，柳沁收拾了东西打算回书坊，路过回廊时却见沈长枫和另一男子在议事。
柳沁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猝不及防被沈长枫抓了个正着。
“柳小姐终于打算走了？”沈长枫倒是生得一幅好皮囊，与沈长欢的温婉内敛不同，沈长枫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薄唇丹凤眼，看着倒像是个痴情种。
沈长枫去掉嘴巴，身材外貌还是上等的，柳沁自顾自在心里记下沈长枫的样子，寻思着日后放到话本里当原型。
“柳沁，好看吗？”直到沈长枫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柳沁才堪堪回过神。
柳沁尴尬一笑，“世子自当是绝色。”
干嘛突然喊人全名，柳沁在心底啧了一声，真是不客气。
沈长枫冷哼一声，没打算搭理柳沁，转头便走，那马尾刷地打在柳沁脸上。
“沈世子真是相当的没有礼貌啊......”柳沁被发丝刺到了眼睛，闭着眼睛缓了缓，再睁眼时，眼前却换了个人。
“隋昭？”柳沁这下是彻底愣住了，惊觉自己喊了摄政王名讳，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隋昭一挑眉，语气平缓，“见到本王很意外吗？”
柳沁点点头，沈长枫似乎也意外于柳沁同隋昭相识这件事，他微微眯起眼，“隋哥哥，你和她认识?”
“隋哥哥......”柳沁阴阳怪气地学着沈长枫叫了声，没忍住笑出声，“王爷你居然还有这么个弟弟。”
“哎你这人......”沈长枫闻言很是不悦，“别以为沈长欢请你过来我就不敢收拾你。”
隋昭伸手拦在二人中间，柳沁算是看出来了，这沈长枫就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
幼稚的小屁孩，柳沁在心里做了个鬼脸。
“本王今日有事寻他，柳小姐来国公府所为何事？”隋昭问道。
“沈小姐找我订书，便请我今日过来商量细节。”柳沁解释道，“没成想在这都能碰上王爷。”
“准备回去了吗？”
“沈小姐替我备好马车了，车夫估摸着已经在门外等我了。”柳沁拢了拢身上的布包，“王爷还不回府吗？”
“走吧，本王送你回去。”隋昭自然地往外走，柳沁下意识地跟上隋昭的步伐，徒留沈长枫在后面抓狂。
“隋哥哥我们事还没商量完呢！”
从回廊走到大门口还有些距离，隋昭放慢了步子，“最近书坊生意还可以吧？”
“当然，这不刚接了国公府的大单子嘛。”
“我听沈小姐说，下月她就要嫁去定南侯府了？”
“嗯。”隋昭应道，“今日长枫邀本王来，也是说这件事。”
“自小我们都认为，沈小姐是要嫁去将军府的，只是没想到她的婚事来得这么突然。”隋昭微微皱起眉，“圣上同我说起过，本来等云岭回来，便是要给两家赐婚，只是没想到国公府先和定南侯府定下了。”
“也太可惜了吧......”柳沁遗憾地叹了口气，“今日沈小姐同我说了许多，等到她嫁入侯府尘埃落定，相将军可能都还未得知她的婚讯。”
“国公府许是为了自保。”隋昭声音很轻，“虽说沈越是开国功臣，可朝堂稳定后陛下不由得忌惮三分，这些年国公府式微不少。”
“此番与定南侯府结亲，想必也是为了稳固家族在朝堂的地位。”隋昭缓缓道，“只是未免目的太明显了些。”
柳沁没有接话，这些事似乎已经牵扯到了朝堂斗争，她一届平民，还是少参与为妙。
王府的马车在府外已恭候多时，柳沁熟门熟路地钻进去，不由地感慨，这吃穿用度还得看皇家。
隋昭坐在柳沁对面，吩咐马车先去柳家书坊，柳沁盯着隋昭良久，直到隋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露出耳后一抹红。
柳沁坏笑着伸出小拇指。
“王爷，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