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泡侯卿[不良人] > 番外 死生(下)

番外 死生(下)

    是日阳光正好,侯卿在院中给红伞刷熟桐油。寻常伞匠熟手,至多涂个两到三次作罢。

    而他正在细致地给伞面刷第七道油。纤长洁白的手指握着刷子,侯卿将油纸伞举高,凭着日光打量先去他画上去的纹路。

    泣血录功法繁多,光是致幻的口诀图纹便有十三种。除了他,没谁会耐着性子把这十三种图纹皆画在伞面。且他特意找寻十万大山中茫蛮踪迹,为的便是习得搭配他这伞面的伞舞转法。

    待到熟桐油干掉,把伞合起来插入后腰。全然不觉让人等待个把时辰有些失礼的侯卿悠悠道:“说吧。”

    “皇天悠悠,后土荡荡。魂入幽冥,当受蒙昧。”对方哀哀唱到,他睁开的眼中不见眼瞳,苍白一片。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匆匆一瞬。行常事,尽吾性,涵养自然。”侯卿淡淡拒绝。

    等候者站直身后长揖到地拜请:“既避死生,敢为争先。事在人为,君请一试。”

    笔直穿过正前方的幽魂后,他又出现在侯卿的前方伏倒哭诉。

    竹林潇潇风吟,松涛潺潺流淌。

    尸祖所找的“狡兔三窟”本是极雅致之地,他也格外喜爱这院子,近日闲了便会待在院里读书。

    如今伴着孤魂的哀音,清雅之气尽散,突增鬼气森森。

    这令尸祖很是不悦,他冷冷道:“你待如何?”

    眼瞅着这不知何朝何代的孤魂野鬼又要文邹邹唱念做打一番,侯卿径直道:“说人话。”

    鬼魂一顿,他讪讪一笑,擦去泪痕。从胸前的破布袋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才简明扼要直奔主题:“距此千年后,有一女鬼死而不知,仍长留人世,搅乱晨昏。”

    “那便安排牛头马面随便什么前去捉拿罢,找我做什么?”侯卿显然没有什么奉献意识,去追问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执念过强,常人轻易不近。大王遍寻记录,找到了您同她的一段宿世姻缘。特派吾等相请,一解幽冥之困。”狱卒又行一礼,他不敢放肆。出行前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人请到,此时姿态更是低到尘埃。

    “没空。”侯卿穿过狱卒的又一道虚影,朝前走去。

    眼瞅着侯卿不接腔,情急之下,狱卒竟掏出一面镜子盖向尸祖。他的声势动作极快,可早有防备的侯卿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攻击。

    狱卒一击不成并不丧气,他得意地朝侯卿竖起镜面,使镜中出现了对方的身影。原来他先前是假动作,真正的杀招留在此处。

    被映照在镜中,好似被黏在蛛网上的猎物。失去对身体操控权的侯卿,眼睛一霎不霎,直直盯着对方。此刻他并不紧张,既然他们对他有所求,必然不会在此刻伤他性命。

    既避生死,敢为争先的判词。说得极好。

    咳出心头淤血,刷白的一张脸,尸纹即将走遍全身。

    侯卿侧倒在地,又一次面对生死危机。

    偏偏这里,没有可供他换血的活人。

    思绪纷繁的脑海中,不断追溯源头,试图找出能顺利解决眼前困境的方案。是想办法唤出幽冥大王,还是骗她去找个活物来。无论哪种决策,都因为她在身侧的叽叽喳喳变得难以推进。

    侯卿半睁双眼,瞥眼将他扶起躺坐在大腿之上的女人。全无兴致继续敷衍她,他只觉得好吵。

    困倦疼痛的躯体,使得魂魄几乎离体。他逐渐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看不见凑近的焦急脸庞,敏锐的五官开始迟钝生锈。

    直到炽热的水珠落入眼眶,烫得他眼皮发酸眼瞳发热。

    原来鬼的泪水,也是热的啊。

    侯卿后知后觉地想着。

    他费力地抬起手,摸上女人脸蛋。在她闪躲娇羞的神色中,面无表情地扣着脸颊把她的脸转过去。

    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他的意思,苦笑着慌忙摸索纸巾擦拭他眼周。

    最终,将纸巾随手扔到一旁后。

    女人下定决心问道:“尸祖,你的泣血录呢?”

    见侯卿不回答她,她摇了摇对方,又问了一遍。

    侯卿已经虚弱到无法回答了。他没有任何力气,去直白残酷地告诉她,她只是个死后不愿离开的野鬼,无法在此时派上任何用场。

    侯卿的呼吸变得迟缓粗重,毒素一路侵蚀到喉咙鼻腔,他很艰难地才能吐出浊气。

    真是亏大了。

    他每一次面临近在脚边的死亡时,都会如此想。拼尽一切探寻活下去的生机,不愿去走任何人给他安排的道路。

    若说怕死,躲在家中不去招惹是非,除非天降陨石,靠他一身俊逸功夫高深内力,打遍村落无敌手是不在话下。可那样的话,生命又有何意义。若不能尽心随意,活无数次又有什么价值。

    可事到临头,他还是不想死。想活着,无论如何都想活着。

    因此当口腔内,涌入汩汩鲜甜带着腥气铁锈味的液体后。他如同刚出生,了无所依的婴儿般拼命重复着吮吸的动作。

    他听到了痛呼声,很轻,很熟悉。

    但温热的躯体没有远离,她更加靠近,献上全部供他享用。

    “侯卿。”

    “你回去吧。”

    拥抱着他,脸庞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浸出的泪水把他胸口湿成一片一片的小水洼。她眨着哭红的双眼,用爱恋不舍地口吻请求道:“别忘了我这个偶然遇见的朋友。”

    朋友?

    侯卿想要嗤笑。

    他接近她的目的不单纯,而她许下的心愿又何曾顾虑到他的意愿。不过是两个彼此利用的家伙,在此处同归于尽、不,缘尽于此罢了。

    极深的困倦感攫获着尸祖一路下沉,落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等他睁开眼,女鬼悄然无踪。他拉开衣襟,给自己号了脉,发现泣血录已解。

    是谁给他解的?

    带着疑惑,他起身打开门。

    扑面的寒气与丝缕断续的哭声,将尸祖拉入惯常所见的丧葬仪式上。

    灵堂正中的照片是他熟悉的模样。

    身后有人穿过他的躯壳,捏着枝白菊放入半开的棺材。

    侯卿神色木然,被裹挟着前行,终于看到了躺在其中的女人。

    “节哀。”身侧有人握着哭泣夫人的臂膀,试图给予她力量。

    “呜啊啊……到底是谁,夺走了我孩子的性命啊啊啊……”源源不断的泪水,从这个水做的人身上流出。每一滴眼泪,都在消耗她的生命。

    后面的人群中,隐隐骚动。

    “听说是被人吸干了鲜血,太恐怖了。”

    “——早说这里邪乎,等会都去喝碗汤去去霉运。”

    侯卿瞪大双眼,他不假思索地上前掀掉棺木,扯开她肩颈的衣料。

    女人左肩有一个极深的咬痕。

    周围的人声消失,人影像粘在板子上的饰物被撕掉。

    视线开始模糊。

    侯卿听到过去时光,常响在耳边的女声。

    他看到自己。

    “能力所在,定当全力以赴。”侯卿拱手道。

    “好啊。”女人玩着手指,如同答应一件小事般应下了。

    我为什么不能死?/人皆有一死。

    我好想活着。/我好想活着。

    “是谁给你换的血?”降臣勾着头发,笑吟吟地问他。

    那时他刚习得泣血录,死里逃生被降臣所救。也是受她要求,加入玄冥教,成为四大尸祖之一。

    因为之后的生活过于波澜起伏,抑或是那片记忆过于压抑。以至于他忘记了,忘记了对一个人的承诺。

    侯卿抱起已经僵硬的身体,他弓着身子不顾仪态,为的便是不让尸僵在此躯体上留下痕迹。

    “你是尸祖,操纵尸体不在话下。”有人笑嘻嘻地说。

    “对啊,可我功夫不到家,只能操控尸体。”侯卿含笑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操纵我呢?”她问。

    “你是活人,自是不必。”侯卿耐心地回道。

    “我……还活着吗?”

    “此时此刻,无论过去现在抑或未来,你都活着。”

    “我……还活着呀。”

    “为夫会一直提醒你这件事的,别害怕。”

    侯卿一路前行,闪亮的眼眸透过怀抱中的人儿看到了过去的对话。

    那时,他承诺她。

    找到这世间最爱她的人。

    “听说男欢女爱是世间最飘忽不定又最令人幸福的感情,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定当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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