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恓惶(已修改)

    一个月后,有一对亲卫秘密抵达镜湖,第二日,天还没亮,这一大队人马再次整装出发,与来时不同,返程的队伍里多了三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中,厚厚的褥垫上还铺着一张巨大的白虎皮,虎皮旁边有一只小几,上面放着几个药瓶和一个香炉,香炉中正点着一根细细的线香,是特制的迷香。

    白虎皮上面躺着荀泽,那迷香就是为荀泽准备的。

    一旁坐着已经提前服下解药的胖掌柜。马车移动地非常平稳,胖掌柜几乎感受不到颠簸,但他仍旧时不时仔细地查看荀泽的情况,此时此刻,荀泽面色虽仍旧苍白,但看起来神情却很平静。

    让荀泽一直昏睡是坤多的主意,这一个月以来,胖掌柜一直按照坤多的意思,为荀泽治伤。那复刻的求丸,用起来很顺手,起码从医者的角度来看,荀泽的身体恢复得很顺利。

    其实,就在坤多他们醒来的五日后,荀泽有了苏醒的迹象。

    当胖掌柜将消息告诉坤多时,坤多愣了好久,然后他告诉胖掌柜,用一些不伤身的方法,让荀泽继续保持昏睡。

    作为经历了所有的惨痛的亲历者,胖掌柜自然明白坤多的用意,如果荀泽早早醒来,就算公主的施术已经奏效,但眼下的情形,与公主给他设置的梦境显然是无法匹配的。

    在大巫师的帮助下,碧青小姐探入了陛下的脑海,得知了梦境的内容,那个梦境中,他们应该是回到了皇城后,公主和秦源才选择离开。独独留下陛下一人,而陛下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因此胖掌柜略一沉吟,便答道“我确有一种迷香,能让人昏迷却不伤身。只是如要陛下尽早好起来,只靠药丸每日维持肌体自身运转是不够的,世子,我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坤多又是好久没有说话,久到胖掌柜准备自行退下时,坤多开口了,他嗓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隐痛,“两个月,两个月后,让他醒来。我,”

    坤多顿了片刻,忍下心中剧痛,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破碎,“回到皇城后,我需要时间筹划安排,我,我们也都需要时间忘记,”坤多没有再说下去。

    胖掌柜用衣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他明白世子未出口的话,从公主掉入黑洞的那一刻起,镜湖边的所有人便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同盟,共同守着一个痛苦的秘密。

    那个给了陛下的梦,是公主最后的遗愿,而他们,作为公主的同盟,将永远守护那个秘密。

    荀泽有转醒迹象的那日,坤多便将胖掌柜、王元虎以及李牧年召集到一处,对他们讲了所有的事情。

    坤多“事到如今,你们我也无需再瞒,此次,没有你们,我们无法脱困,而以后,我需要你们继续帮我,帮我守好这个秘密,完成她的心愿。”

    坤多说完后,王元虎坐在地上,鼻涕眼泪早已经糊满了前襟,胖掌柜用尽全部的力气,从能稳住身形。而李牧年,虽始终如一颗青松般站得直直的,胖掌柜却也看到他背在身后攥紧的拳头中有细细的血线慢慢渗出。

    第二辆马车中,同样也是布置奢华舒适,梁守鹤正半躺着,靠着一个靠垫,躺久了终究是有些难受,久困于马车中,他觉得有些憋气,梁守鹤无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领口,一直在旁的丹樱注意到了哥哥的不适,轻轻地撩起了车窗的帘子。

    向外看去时,正跟马车旁的坤多对上视线。坤多露出温柔的笑容,丹樱报以甜蜜的微笑,两人虽什么也没说,却也是什么都不需要说。

    等丹樱放下帘子时,脸上犹自带有残存的笑意。

    守鹤打量着妹妹的样子,压低声音“樱樱,你和世子”他只说了半句话,后半句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一时有些语塞。

    丹樱不解地看着他,梁守鹤思忖了片刻,斟酌着再次低声说道“你要和我回去,还是和他先去皇城?”

    丹樱见他态度犹豫,语气低沉,已明白了自家哥哥的意思,她说道“我会和他一起回皇城,过段时间,等婚期临近之后再回家,届时从家中出嫁”

    梁守鹤一愣,“你们的婚事虽然已经过了明路,但婚前,你就同他回京,会不会不妥”

    梁丹樱目光沉静,深吸一口气,答道“哥,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我以为他会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此一遭,我算是想通了,从前不论做什么,我总是有万千顾虑,如今,我只想万事不蹉跎。既然我们都还活着,剩下的日子就都是大幸之日,我们不愿再浪费,我和他,都只想守着彼此。”

    梁守鹤也不再弯绕,直截了当地问“他的脸,或许不能再同从前一样”

    梁守鹤说得委婉,在镜湖中,为了挡住赤炎兽,坤多的脸颊和胸口都留下了可怕的伤口,梁守鹤为了保住坤多的命,使用了缠绵,但缠绵只能转移病痛,却不能转移伤口。

    即使是胖掌柜,也只能说“世子,我定当尽力,但想要恢复到从前,却”

    胖掌柜说不下去,但坤多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无妨。”

    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坤多的脸不再像最开始那么恐怖,在胖掌柜的精心照料下,伤口都已经愈合,身上的尚且可以遮掩,但脸上的却留下了明显的印记,新长好的皮肉不那么平整,凹凸不平,颜色又泛着粉红。

    胖掌柜说因着伤口太深,将来就算颜色能恢复正常,也不会变得向之前一样。

    坤多常年在军中,皮肤比常人黝黑,此时的伤口在脸上就尤为突兀。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吓人。

    听了哥哥的话,梁丹樱一愣,下一刻,却突然笑起来,她如此反应,倒是弄得梁守鹤有些错愕,丹樱笑了好一会,终于停了下来。她用手指拭去笑出的眼泪,对因自己发笑有些错愕的守鹤说道“哥哥,你觉得我是因为他的脸,才看上他的吗?”

    被自己妹妹如此直白的问话噎了一下,梁守鹤有些讪讪地,却也倔强地问道“不是吗,你我兄妹多年,我自然知道,世子原本的长相就是你最喜欢的那种”

    丹樱被挑起了好奇心,“我喜欢的那种长相?是什么样?”

    梁守鹤细细琢磨着说道“你不喜欢男子长得白,你喜欢皮肤偏深色,不要桃花眼,而要偏狭长的眼睛,最好是单眼皮,对了,你还喜欢目光灿若星辰的,相较于文弱,你钟情于习武之人。尤其是,武功越好,你越喜欢。还有,你喜欢男子身量精壮,瘦但有蓬勃的肌肉”

    眼看着自己家哥哥越说越详细。丹樱先脸红起来,她脑海中暗自对比坤多的长相,果然和哥哥说得一模一样,尤其是坤多的身材,在之前的一个月,他们谁也片刻不想离开对方,因此丹樱一直贴身照顾坤多,换药擦洗从不假手他人,丹樱不想注意到,却也实在无法忽视,坤多的身材确实是非常好,非常长在自己的心上。

    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多,丹樱的脸变得发烫,她连忙打断哥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梁守鹤观察她神情变化,知道自己说中了,语气笃定地开口“他的长相就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你才能对他一见钟情”

    梁丹樱深吸几口气,把脑中不合时宜的画面赶出去,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哥,或许他只是正好长了一个我喜欢的长相,或许我刚开始就是被他的容貌吸引,但那些不重要”看着守鹤挑高了眉头,丹樱语气诚恳,盯着守鹤继续说道“从我知道他能活下来的那一刻,我就知足了,他是丑是美都不重要,我早已视他为自己的丈夫,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丹樱边说边红了脸,但她语气陈恳,眼睛坚定,继续说着“只要是他,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只因为他就是他”

    梁守鹤愣了片刻,突然严肃起来,“如果他不是禛王府的世子,如果他只是普通的人,你还会”

    丹樱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灼灼带着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身份家世是他的本来就拥有的,既然是他的,那他就配得上。他有他的权势,而我也有自己的家族,我自信也配得上我的家族。如今我碰到了他,而我们正好两情相悦,那么我为什么要抗拒,哥哥,我从不做无用的假释。我们两势均力敌,且互相喜欢,难道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梁守鹤默了一瞬,笑起来“是,樱樱,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梁丹樱上前握住哥哥的手“哥哥,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少些顾虑,多些冲动,有时,或许直接才是最好的行动”

    梁守鹤半天不做声,而后才语气郑重,答了一句“好”

    一直骑马跟在马车旁的坤多,脸上露出了掩盖不住的笑意,他常年习武,耳力自然超于常人。梁家兄妹俩在马车内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坤多抬起头,看向天空,如今天气转凉,秋高气爽,湛蓝的天色在那么高远的地方。看着天空,眼泪从眼角滑落,坤多不去擦它,眼泪顺着眼角流入鬓边。

    坤多想“安安,你如今可放心了吧,别担心我,我好好的”这一刻,从出事以来一直郁结于心的伤痛,好像有了一丝消融。

    坤多知道,自己一生都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开心。安安的事,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永不会消散的噩梦,而自己如此的幸运,在这场噩梦中,他还有温暖可以拥抱,可以取暖。

    坤多看着他前面的第一辆马车,那马车中睡着的是安安此生的挚爱,自己最好的兄弟,自己会向安安希望的那样,用一生保护阿泽,守护着他,让他好好过完安安为他安排的、幸福的一生。

    坤多忍不住想,如果阿泽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他想不出,但他宁愿阿泽永远不会知道。

    坤多转身去看第三辆马车,刚刚有些舒展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皱了起来。

    不同于第一辆马车中的平静,第二辆马车中的温暖,第三辆马车中的氛围却是一片冰冷。车内有一人蜷缩着躺在角落,沉默不语,要不是许久才会有的轻微挪动,她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王元虎坐在碧青身边,一脸担忧,从出发开始,碧青小姐就是如此的状态。在她身上,王元虎只感受到浓浓的死寂,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王元虎也好像被抽取了精气神,他感觉自己好像不会再快乐,也无法再高兴了。

    就连小乖也无法忍受,要不躲在他怀里不肯出来,要不就飞到外面不肯回来。

    他也想向小乖一样,逃离这里,离她远远的。但他不能,他得替公主守着她。公主拿命换来所有人生机,不能让他们自己丢了。

    那日,碧青从帐篷中惊醒,她盯着帐顶看了好一会,脑海中的事情才归位。

    一时间,那濒死的感觉那么恐惧,她倒抽冷气,猛地坐了起来。

    坐起之后,碧青后知后觉抬起了手,她盯着自己的手,反应过来,自己没死,不可能!但五指能微微弯动,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再一次猛地站起来,头有些晕,但能站得住。

    碧青大喜:我还活着,下一刻,她想到,安安呢,一定是安安带我们出来的。

    碧青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跌跌撞撞地向账外奔去。

    她冲出了帐篷,外面的阳光刺得她一瞬间瑟缩了一下。

    晃晃头,适应外间的阳光后,她四处张望,向最大的帐篷而去。

    眼角余光中,远远的,镜湖中好像有人抱着另一个人坐在水中,有人在哭。

    她没有去想,那是为了什么,她跌跌撞撞经过了李牧年,李牧年似乎想要伸手扶她,她躲过了,越离那帐篷近,她就越高兴,还有很远的距离,她已经向门帘伸出手。

    可是,不对,那帐篷中,是谁在痛苦的嘶吼,很熟悉。

    她听出来了,是秦源。

    秦源回来了,他为什么这样。

    一瞬间,不安占据了原来的情绪,碧青开始害怕,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刚才被自己忽略的镜湖,哪里到底是谁在哭。

    听出来了,那是元虎大哥,他为什么哭,离得那么远,碧青看不清他抱着的到底是谁。

    碧青的脚步犹豫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停下来,她不知所措地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她看到了被绑着的夏凉。

    夏凉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一瞬间,碧青被他看得冷汗涔涔,随后,夏凉抬起下巴,示意她去那个最大的帐篷,去她本来就要去的地方。

    碧青突然胆怯,她更害怕了。

    接着,她听到了坤多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是丹樱。

    碧青心头又升起了希望,她一咬牙,冲了进去。

    甫一进去,她已经迅速扫过全场,没有平安,碧青急迫地问道“公主呢,平安呢”

    坤多和碧青一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安。

    坤多气急“快说啊!”

    丹樱说得那些话,碧青一点儿不肯相信。她冲向委顿在地的秦源,抓着他的衣领“你说!安安去哪里了!快说!”

    在她的持续大力摇晃下,秦源开口了,他如此平静,那些话语就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划在所有人的心上。

    秦源讲自己见过吴道仁,讲自己是如何欺哄荀泽的,讲自己是如何带平安和每个人告别的,讲他是如何和平安动手的,讲平安是如何给荀泽施术的,讲自己就是那个亲手断送平安生机的人,讲他如何把她丢进那个黑洞,讲那黑洞消失了。

    但他隐去了和李牧年合谋、隐去了帮荀泽戒断药物控制的事情。

    当秦源说到自己一剑贯穿平安心口时,碧青再也无力支撑,松开了他的衣领,跌坐在地,泪水模糊了双眼,碧青什么也看不到。

    她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

    坤多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挣扎从床上下来,他不管不顾地扑向秦源,丹樱大哭,死死抱住他。

    坤多带着丹樱跌倒在地,他声音破碎,青筋暴起,双眼通红死死盯着秦源“秦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去死,去死,该死的只有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要杀了你”丹樱哭得泣不成声。

    卫东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脸上的泪水早已流满了脸颊。

    秦源却越说越冷静,他好像停不下来一般,一刻不停地说下去,“安安给荀泽施术之后,我把她扔进了那黑洞,那黑洞就消失了,第三道试炼也结束了,她死了”

    秦源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她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坤多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他宁肯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赤炎兽的利爪下,那时的痛不及此时万一。

    坤多死死搂着丹樱,丹樱的骨骼被勒得咯咯作响,可丹樱只是用力回抱他,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到,喃喃自语“我在,我在”

    一时间,整个帐篷里只能听到碧青和丹樱的哭泣,片刻之后,碧青站了起来。

    她说,“我不信,既然你说,安安把她的命和我连在了一起,我此刻还活着,她就一定还活着”

    语毕,所有人都一喜,坤多更是满怀希望地抬起了头,他面露激动之色,“对,对,对,你还活着”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他,就算两人的命连在一起,一人死亡虽势必会对另一人造成影响,但并不一定会导致两人同时殒命。

    但坤多把那个念头甩出脑海,他不愿也不能放弃一点儿希望。

    所有人,除了秦源。秦源不去看碧青,不去反驳,刚才说的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此刻,他脑海中什么都没有,没有痛苦,没有希望,没有后悔,只有一片白茫茫,一片虚无。他放任自己沉浸下去,彻底堕入那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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