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兮兮的

    我说完话之后就点燃了架子下的火堆,把剩余的火柴都倒了进去。

    小秀乖巧地点了下头,然后大声说:“姐!吃食都还莫热!”

    我抬头看了眼灶台上碗里放的两个馍,心想她们肯定吃过了。

    “没事儿,吃不死。”

    表情是怎样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拔凉拔凉的。

    像是看着紫薇被扎针一样。

    火柴被烧尽,火堆被浇灭。

    “在这!”我开心地说。

    拉她的手走到前两天跟柳如青留下标记的地方,看到被枝干夹住的树枝,觉得有点小神奇。

    没想到夹得这么牢靠。

    “姐,这撒哇?”她歪头问。

    “这是啊——”我拉着小秀继续往前走,跟她说:“是百岁老人的智慧!”

    也不算胡说,按照年份算,柳如青可不就是百年前的人嘛

    看她懵懵的表情,我也就笑了笑,没有说太多话。

    我们应该是来得太早了。

    春梧堂大门紧锁,每次来都会看到的南拙也不在。

    我和小秀四目相对,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怎么想,反正我是满心怨念。

    为啥要那么早拉我起来?!

    “别着急,应该快来了。”

    “恩。”小秀嘴角上扬得有点僵硬。

    有机会可以请方老板培训一下她的演技,小朋友的演技有点拙劣。

    我伸出手,指向不远处不远处的树桩,低头对她说:“去那边等吧。”

    我在树桩前转身,坐在树桩前,背靠着树桩。

    “你也坐啊。”我拍了拍身边的地面。

    落叶贴近皮肤,发出开裂的声音,听上去陈年老叶。

    深黄的颜色也同样向我证明着我没有听错。

    那个大叔为啥不扫扫?虽说看起来挺有意境,可对那些务实派来说所谓的意境就是不实用,不如收拾整洁。

    他就不担心会影响招生?

    “好!”她蹦蹦哒哒地坐到了我拍过的位置,脑袋靠在我的右臂,侧目问我,“姐姐,你病好了为撒喜欢坐地上呀?”

    她稚嫩的声音飘进我的右耳,我强忍着困意,想着该怎么骗。

    “我不是喜欢坐地上,我是喜欢坐着看你们啊。”又是一个不能仔细琢磨的瞎话。

    “为撒啊?抬头看人不累吗?”她撒娇似地说:“我觉着好累呀~”

    低头看小秀的小脑袋在我手臂上蹭来蹭去,我无奈地笑了笑,“习惯了就不累了。”

    我屁股往前挪了一下,上身靠在木桩上,左手伸向脑后,头靠着胳膊,抬头望着被树枝遮挡的蓝天。

    “而且啊,不论你看的是高的天空,还是低的黄土,都不会影响你快乐地玩泥巴。”

    她的身子往我身上蹭了蹭,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撒意思哦?”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说的啥意思,可现实就不需要那么多逻辑性的话啊,开心就好了呗。

    又不是影视作品,网络文学,名人名著,讲那么多逻辑干啥嘛!

    “没意思!晚上姐姐带你玩泥巴!”我稍微用力揉了揉小秀的头。

    她晃了晃脑袋,满脸拒绝,“不玩!男娃才玩泥巴”她笑着说:“我要沙包!”

    我扯着自己的嘴角,强行笑了笑。

    真是抱歉啊!我小时候可喜欢玩泥巴了呢!

    我捡起屁股边的一片落叶,它只是淡淡的泛黄,像是在还残存着生命被斩断时的生机,带有几分鲜活的柔软,不像深黄的落叶那样脆弱。

    “姐!来了!”小秀蹦了起来,言语中带着不加掩饰地开心。

    我抬头四处寻觅她说的人,在看到人之后我明白她为啥开心了。

    来人身着浅灰长衫,他的身影越来越近,稚气未脱的容貌也更加清晰。

    是我跟她描述过的少年。

    我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可能存在的沙土和落叶,牵着小秀的手朝他走去。

    “你自然点,放松。”我咬牙低声跟她说。

    她紧张倒也不关我什么事,就是抓得我手抻得慌。她也真是听劝,听劝只听一半,再紧张也没有往我身后躲。能说算是进步?

    南拙站在我身前不远处,但也不近,目测我和他之间还能站下五个人。

    “许姑娘。”他一字一吐道。

    南拙的口音跟他爸一样重,不过他爸是柔和的地方口音加沉稳的底气,沉稳中带着无尽的洒脱。

    他却像老板给方老板做的花生,有油吃起来却不油腻,有盐吃起来却不重口,还有着花生原本的醇香。

    “南拙先生早~”我笑着说。

    “恩……”他应道。他低头看向我身边的小秀,不太自然地勾起了唇角,再抬头看我,“这是令妹?”

    还用问吗?“是啊。”我动了动被小秀握住的手,“小秀,来,叫南拙哥哥。”

    “……南拙哥哥。”她也一字一吐。

    我还能说什么,僵硬的微笑是我坚持的礼貌。

    经过了刚才的尴尬对话,他们两个看上去都放松了很多,小秀的手抓得没那么紧了,南拙也没那么木了。

    合着刚才就我尴尬了?

    “赵先生约摸辰时二刻到,许姑娘可先随我进去等。”他侧目看了一眼关闭的院门。

    “好,谢谢。”我微笑点头。

    他的头慢摇了一下,“不、必。”

    我忍笑低头看向小秀,说:“走吧。”

    他打开了门锁,将锁还有长长的钥匙塞进了袖子里,跨过门槛。

    我们在他之后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走进院内后,我看他的眼睛左右环顾,似乎是在看院内的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接着突然一个回头,转身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错!”他侧目看了眼院内,目光重回到我面前,“瞧昨儿个他们弄乱的院子,一时忘记请许姑娘到屋里等,实在对不住。”他真诚地目光,下拉的唇角,都是他心口如一的证明。

    “没关系。”我唇角上扬,笑着跟他说:“今天早上有点起早了,刚好站这吹吹风。”

    紧绷感看上去略有减缓,他轻点了下头,身体微微侧向我视线的右边,抬起了胳膊,手掌侧立,指向赵先生的房间位置,“我娘曾说过女子忌寒凉,许姑娘还是随我到屋里等吧。”

    我看出来了,也是一个社恐。

    同类是不会嘲笑同类的。

    “好,谢谢。”我说话时气息尽量平和,对待社恐人不能太过热情,更不能太过冷漠。

    他把我跟小秀领到了赵先生和他的房间,说:“许姑娘可与令妹在此歇息等候。”

    他走到靠窗的方桌前,提起茶壶,转过身来,“壶里莫茶了,我去煮茶。”

    他看似要拽开屋门,却松开了手,转头说:“他不喜旁人动他的宝贝,还请二位不要乱碰。”

    我点头说:“好,你放心,我们不会乱碰。”

    他点了下头,回过头去,开了门,然后转身关上了门,门前的影子渐渐消失,随后出现在窗前,从窗前经过,直至消失。

    我放开了小秀的手,走了几步,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

    “你傻站着干啥?”我招了招手,“来,坐。”我看了看方桌右边的那把椅子。

    她小跑地到我身前,蹲了下去,歪着脑袋靠在我的膝盖上,弱弱地说:“他说不要乱碰的。”

    “他是说不让乱动……”我上身前倾,轻轻抓着她的胳膊,“又没说不让坐。”慢慢站了起来,她也跟着起来了。

    我半弯着腰,双手带着她的胳膊,往右走了小半圈,把她送到了椅子上。

    看她还在纠结,像是在犹豫要不要从椅子上下来,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椅子本来就是给人坐的啊,总不能还要把椅子供起来吧?”

    她纠结归纠结,总算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了。

    我快步走回去,快速倒在椅子上,紧靠着椅背。舒服。

    “姐姐,南拙哥哥瞧着年岁不大,他也是教书先生吗?”

    “可能吧。”我这几次来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也不知道除了赵先生,他们两个有没有在教书。

    “我觉着不像。”她说得很肯定。

    我侧目看她,感兴趣地问:“为啥觉得不像啊?”

    她斜着身子,手搭在桌上,表情无辜地说:“恩……觉着他瓜兮兮的~”

    瓜是什么意思来着?

    想了一会,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强憋着笑说:“哈……也也不能这么说,咳……他可能是读书读得有点多,不怎么懂人情世故。”

    虽然这么说吧,但我也觉得她说的没啥不对,并不是贬义,而且觉得他的性格挺可爱的。

    “人情世故是撒?”小秀问。

    “就是比较懂怎么和别人相处。”我刚才的笑意还没有消散。

    她像是已经明白了,她点了一下头,“哦——”又眯着眼跟我说:“姐~你晓得的好多啊!”我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一点崇拜。

    “哈哈。。。”我笑的有点木。

    我和许又两个人的知识面完全不同,我甚至觉得她比我强很多。

    跟她比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我生于现代,知识面可能比她杂一点,这不能说我比她强。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朝左看去,南拙手提茶壶稳稳走来。

    我端正了一点坐姿,看他把茶壶放到桌上,接着翻转茶杯,给两个空空的茶杯到了半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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