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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为自个儿琢磨琢磨

    我能感觉到小秀是在爱里长大的,但没想到有张宴生说的那么爱,一点粗活儿也不让干,是我肯定做不到。

    “是嘛!”安静的王伯母将脑袋正正冲向我,脸上挂着质朴的笑,腼腆而又实在地说:“女娃娃该为自个儿多琢磨琢磨,免得遭了旁人蒙骗!”

    王伯母是难得跟我说这种话的人,我有点开心,所以往前挪了挪,说:“可我娘她觉得女人家不应该想那么多,应该听话。”

    “……哎!”她把屁股转了半圈,蹭着坐了过来,“你娘说的莫错,可眼下不是以前,城里都有了女娃做工的去处,那不应当为自个儿多琢磨琢磨?赚几个体己钱,嫁人也好有富裕贴补。”

    虽然她的话还是离不开结婚,但也算比较先进的思想了,我对王伯母更有好感了。

    我灵机一动,把腿上的书还给那个弟弟,将搭在后边的胳膊移回身前,打算过去和她深度交流。

    “啊!!!”都怪前高后低的驴车!我差点就摔了,幸亏张宴生在一旁拿书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及时扶住了我一把。

    “你动撒子?”张宴生膝盖撞上车板,单膝跪在车板上,双手握住我的胳膊把我扶稳,“明明晓得不稳还不安生,如若滚下去我瞧你哭不哭!”

    他像一个长辈说着吓人的话,但终归少年,没有特属于长辈的威慑,反而感觉像不善表达的关心。

    “小张大夫,莫吓坏了女娃娃。怨我,怨我,我不该和姑娘言语。”王伯母一边愧疚地说着,一边轻轻抚摸我的肩膀。

    少年松开扶着我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宽和的说:“不怪伯母,是我急躁了。”

    他屁股挨着车板,单腿支着胳膊,眼睛看向一边。

    “谢谢伯母。”我把她在我肩上抚摸的手拉了下来,和她握了握手,默默退回原位。

    “莫谢,小姑娘坐稳些,莫伤了。”

    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开口,我还是找机会再打听城里的事,反正又不是确定回不去了,B计划又不一定会执行。

    “哎……”张宴生轻飘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紧接着我感觉胳膊被什么硬物戳了一下,转头往左一看,他正拿着卷成圆筒的书抵在我的胳膊上。我疑惑地看了看他,他露出一丝心虚,把书随手放到我的腿上,“你若无趣便折腾它,莫弄坏了就得。”

    本想把书送回去,又想到这是柳如青给的,我就把书翻了几页,顺口说:“我不无聊。”

    “不无聊?”他将上身靠上大腿,膝盖抵着胸口,脑袋往我这边看转,看着我问道:“那你折腾撒子?”

    我手指指腹摸在书上,侧目看去,“我想和王伯母聊聊天啊。”

    他朝前面瞟,定了几秒,转回到我脸上,将腰背挺直,屈起躺平的那条腿,手轻轻撑住车板,轻松松站了起来,看着前面不远的地方说:“劳伯母来同她磨磨闲,谢您。”

    他两步并一步过去。

    王伯母和王伯父对视之后也走了过来,坐在了张宴生刚才坐过的位置,好像还要近一点。

    伯母笑得很含蓄,嘴角的幅度明显又刻意,眼尾的鱼尾纹都带着一丝可能连她自己都不会注意到的讨好。

    “小姑娘多大年岁嘞?”她问话的语调很热情。

    “我2——”在我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被我手指按着的书被张宴生抽走了。

    大概看到我眼里的几分茫然,张宴生他斜了我一眼,翻开书说:“你有伯母与你磨闲,还绑着我的书做撒子?”

    听完他的话,我顺势看了眼王伯父,“伯父也能和你聊天啊。”

    王伯父笑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夜太黑了,你伯父不便分神,顾不得磨闲。”伯母亲切地替我顺了顺辫子。

    我想躲掉她的接触,但出于礼貌没有动作。

    我把身体偏向她,好奇地问:“伯母去过城里吗?城里有适合女人的工作吗?”

    王伯母像是在思考,几秒过后,她说:“我和你伯父去过城里几回,那有许多女娃娃能做的活计,听人说给的银子老多。”

    听到这我更激动了,就算回不去我也能出去打工,有希望就是好事。

    “那,那伯母知道有啥打工的好地方吗?”克制不住的激动好像要从嗓子里出来,我控制着挡不住的开心,尽量隐藏快要跑出的兴奋,忍耐地问她。

    王伯母的眼珠在这时忽然转向我的斜对面,而我却没时间管她看啥,抓握住她的手又问了一遍,回过神补充了句:“赚钱的!”

    她的视线瞬间向我转移,露出淳朴温柔的笑,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有的。你伯父还送过一两个女娃娃到城里做工嘞。”

    “真的?!!!”搭在后面的手被我前移到腿上,整个人朝她转了一百八十度,“那你们每天都会去城里吗?”

    可能是被我的激动弄懵了,王伯母好久没有吭声。

    终于,在我的注视下,她反应过来,回答了我:“哪里能每天去哦,有人雇才去得。”

    “你问这做撒?”在我偏过头看他后,张宴生问:“难道你想到城里做工?”

    听到他的声音后,我清醒了一点,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有想法。”

    话不能说太死,万一我睡一觉,明天就穿越回去了呢。

    和他的距离有点远,他还背着月光,让我有点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但好像听见了他轻笑的声音。

    “你笑啥?”

    “笑你有胆。”他将握书的手放在大腿上,很随意地说:“我比不得哦。”

    想想他的笑,怎么也不像夸我。

    “感觉不是好话。”我根据直觉回他。

    他转头看向驴头的方向。

    “姑娘。”我还挺在意柳如青的书,当我想问张宴生能不能借我的时候,王伯母又叫了我。

    “啊!”我回过头,礼貌问她:“伯母,咋了?”

    “莫,只想问问你,想撒时去城里做工?”她眼尾的纹路更深了,语气也更加和善:“好叫你伯父替你问问哪里的活好。”

    在这个主张女人该结婚的时代,王伯母会想要帮我找工作真的很难得,而且王伯父也没有拦着,看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古董。

    我露出满满的笑意,“谢谢伯母,等我需要的时候再和你说,目前就不用了。”

    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伯母眼珠略有移动,但眨眼的功夫就又回到了我的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笑容,轻轻点头说:“成,赶车的约摸都识得你伯父,你想去城里便叫人同你伯父知会一声,我好同你伯父帮你寻寻好活计。”

    “好,谢谢伯母。”伯母的话让我对她的好感再次加深,让我的表情也更有善意,话语从礼貌到亲切。

    拐弯的时候,我正漫无目的地看着一亮一灭的灯笼,突然一个猛烈的颠簸害得我差点歪倒下来,幸亏我反应迅速撑了下车板,但因为车板是倾斜的,身体偏得我有点撑不稳,撑了一两秒就撑不住了。

    “啊!”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摔到哪,看实在控制不住,我都想认栽了。

    “小又!!!”我想认栽的那一瞬间,张宴生过来扶住了我的肩膀,然后跪到我面前,把我扶正。

    我用手安慰跳动的心脏时,他的手依旧扶在我的肩上,转头看向我身边,说:“伯母,我妹子粗心,身子还有伤,我怕她不稳当连累了您,劳与我换回来坐,谢您。”

    “我一辈子都不坐这玩意儿了!”低头用我的手轻轻安抚着我的小心脏,低声决定道。

    眼睛无意间瞟到他被膝盖压住的书,我想他可能太着急了,书掉下来也没注意,等会儿看见肯定得心疼死。

    伯母大概只是用动作回答了张宴生,反正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他们就走了起来,两条高低不一的影子在我眼前交换行走,坐回原本的位置。

    坐回去没有多久,他上身前倾,伸出手到我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拿起车板上被压翘边的书,随后用书碰了碰我,“吓到了?”我还在尽力平稳呼吸,没有回他,他又说:“不必怕,这回我护着,你摔不下。”

    他关心的语气和小苗有点像,不过他好像更内敛一点,换成小苗应该会在我身上摸七八遍。

    我把上身撑在屈起的腿上,转头过去,脸抵在膝盖上,

    刚好经过一盏明亮的灯笼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眉眼里的关心,还有几分坚定而勇敢,似乎对应他刚才说话时的神情。

    “谢谢。”我真诚地说。

    停滞片刻,他露出一丝没有多深的笑,低头用手去压书的翘边,“我不是我爹,你不必和我客套。”之后抬眼显出些许明朗,“多年的交情了,我听不惯你和我客套。”

    一阵恍惚过后,我叹息似的笑了一声。

    差点忘了,这是许又的身体。

    夜晚的风不是特别凉,可却能让人清醒。

    也说不定是我想要清醒。

    或许是发觉了我的不对劲,他像哄小孩那样跟我说了好多。

    都是我没听过的,他们之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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