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挤挤皱着的眉，随后将表情舒缓，尽量让表现得和善一点，蹲下摸摸她的头顶，和她说：“小秀，帮我拿盆水过来行吗？我还没洗手，不能碰面。”
她眼神呆萌地抬头看我，我跟她笑了笑，她眨了眨眼，答应道：“恩，得！”
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我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嘴角无意识地轻微上扬。
她双手捧了盆水过来，站立在我前侧，把盆往前举，抬头软软地说：“姐姐，洗手～”
看她双手间略显晃动的一大盆水，我弯腰拿到自己手上，“不累啊？”端着放到地上，“放地上不就好了。”
她几秒没有动，然后低头，抬眼看向我，活泼地笑了笑。
“莫想，嘿嘿，”她蹲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我。
低头时，我看到水面倒映的脸，跟身边笑眯眯的她十分相似，没有她让我感到可爱，反而有点膈应。
伸手打散水里的倒影，把手在水里相互洗了洗，想到木板上的被还没收拾，我本能地想叫她把被子收了，可是话音出口的一瞬间，我马上闭上了嘴。
我自己睡的，叫她收拾啥？不应该。
我不清楚我怎么想的，这种行为绝对是不应该的，她不是我妹妹，就算是我妹妹也不该。
和孕妇不能讲平等，可小秀和我是平等的，我不能指挥她干啥，而应该询问她愿不愿意帮忙，对，没错。
最近肯定累坏了，脑子都开始不清醒。
洗完脸和手的水盆她伸手要端，我拦住她即将摸到盆的手，放松嗓音，柔和地说：“小秀，等会儿我自己倒，你回屋歇会，要帮忙再叫你，……好不好？”
她小眼珠顺着我的手看向我，过了很短的时间，她显得犹豫地轻轻点头，“那我去瞧瞧娘。”
“嗯，去吧。”
她出了厨房后，我把盆放到墙边，走向灶台前，往前倾了倾，看热腾腾的锅里。
“看着都热。”
我说出感想，将视线向下转移，砧板上黄面的大厚饼让我感觉很困扰。
再三犹豫，我想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点解决完事。
可，在我要把饼放到手上的时候犹豫了。
靠近面饼的手缓缓移开，往前抬到锅上很高的地方，用心感受上方的温度。
很热。
我放弃。
我眼睛在灶台上寻觅，必须得找到一个工具代替手，不然今天非得烫死。
不到一分钟，我看到了一个很棒的工具！
往边上走了走，我伸手把灶台上小木罐里的木铲够过来，拿到手里正反看了看，夸奖地说道：“真是一个好工具！”
她们基本不炒菜，这个木铲不知道多久没用了，我用之前拿出去想用水缸里的水洗洗。
走出厨房后，我瞟见主屋活动的身影，坐在小凳上，小肚子微微隆起，上前的时候感觉有点费劲，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粗鲁。
不想看她手上灵活的竹条，我快步去水缸前，舀一瓢水冲洗木铲。
回厨房拿干净的布擦干，抓起一张比较黏的面饼按在木铲上，把布扣在手背，绕到手心，手指压住布的两边，伸长胳膊到锅上，眼睛往里看，看准后快速把木铲黏面饼那面扣在菜汤上热烫的锅壁。
伸长胳膊停了几秒，轻轻动了动手腕，感觉面应该已经粘上锅里，我往前挪动了几步，眼珠向粘住面饼的铁锅内壁看，压了两下后，小心翼翼扯着木铲的柄缓缓拉动。
确认面饼不会掉下来，我紧张地快速扯动木铲，将木铲和面饼分离。
木铲解脱的那一秒，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双手握住木铲，宽心地笑说：“我的妈呀，幸亏没掉。”
熟能生巧，有道理可是不多。
抓面饼放上去的时候，我有一点熟练，但贴锅上依旧不能不紧张，怕饼掉锅里，里面的汤崩上来，那我就直接去世了。
没放锅里几个饼，小秀就跑来了，在灶台前东看西看的，眼睛溜溜转了转，抬着头看向我，“姐，娘叫我瞧瞧有撒能帮你的，有撒我能做的不？”
我收回看她的视线，看了看锅里还很生的面，想了想，转头低下对她说：“面看着没熟，你再加点儿干草。”
说完，我向下看灶台下面的火势，明黄的光不算小，可是为啥还没熟？
她向前踏着小步，闷闷笑出了声，含笑说道：“要盖上盖才能熟得快，开着好慢的嘞。”
我抓饼的手刹那间停住，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愚蠢，想撤回刚才说的傻话。
“姐？”她伸手拽了拽我拿木铲那只手的袖子，用她活力稚嫩的声音问：“你咋嘞？”
不得不接受我刚才的傻话，我故作没事地拿起面饼子上木铲，假装淡定地说：“没咋。你，你告诉娘，挑两……不是，三个好用的竹篮，我走的时候带走。”
“喔，晓得嘞。”她不像发现了我的伪装，很快地转身出去，没多久就听见她喊着说道：“娘，姐说要三个竹篮子！！”
贴完所有的面饼，我头向后倾，伸着胳膊把锅盖盖上，把木铲放回原位，在墙边靠着歇了一会，把凌乱的辫子重新编了编。
不知道多长时间能熟，我转身侧向门框，从墙边往屋外走去。
天照亮着地面，我抬头看了看浅蓝的天，感觉似乎比出来的时候亮了很多。
我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对，我顿时停下随意前走的脚，神经开始紧绷，仰头向上望去。
“糟了！！！”我匆匆跑进屋，奔向木板床，拿起外衣往身上套。
忙忘了！要晚了！
“姐，你咋嘞？”
“我要迟到了！”穿上一只袖子，扯了扯，“再不去就晚了！”
“小又，奶|子还莫缠嘞。”她说：“小秀，把布给你姐。”
“晓得嘞。”
刚把另一只袖子穿上，瞥见小秀伸向木板床上的小手，我低头扣衣服上的小扣，快速说：“来不及了，明天再弄，今天不裹了。”
“那咋成？”她说话的语气增添了些许严肃，后侧的脚步声也在缓缓走近，“好人家的女娃咋能那样？不得不缠。”
小秀朝一边走了走，她过来站到小秀的位置，拿起小秀手里的长布，伸到我面前说：“快些。”
余光看见了她一连串的动作，直到布出现在面前，我才停下系扣的手，低着头不耐烦地转向她。
下意识想拒绝她，当看到她凸起的肚子，我想起她上次晕倒的画面，我那个时候确实怕了，怕害死一条人命。
无奈下我匆忙解开系上的衣扣，扯过布条说，忍着心里的不快，跟她说：“我知道了。”
我脱下外衣后背过身，把灰白的里衣脱下来，丢木板上，再把布往胸上包裹。
“你要竹蓝子做撒？”
她的声音在我身后，没有走远，也听不出靠近。
“我……”刚想说实话，下一秒却想到她对老板的印象，我觉得不能诚实告诉，就糊弄地说：“昨天看见以前买过的客人，问了我一句，我就想今天带给他。”
绕完最后一圈，我拽紧了一点布条，系好后拿起衣服穿上。
她走到我的右侧，向前迈了几步，“他给你几个钱？”
先穿上夹层装满东西的那只袖子，再把右手伸进另一只袖子，胸前都没来得及遮挡。
看她过来，我将眼珠转向窗边，默默侧过身，系上扣子。
回忆几秒上次卖竹篮的价格，我低头系着扣子，装作随意地回她：“三文。”
扣子系好了，我往下拽了拽衣摆，又一次穿上外衣，又系了一遍扣子。
“恩。”她走过来，目光偏向我，“那今儿个买只肥鸡，多买些面子回来。”
“知道了。”我向下拉了拉衣服，扫了她一眼，去拿起角落的三个竹篮，转身朝向门口走去，“我走了。”
后面有脚步声开始跟随，我没有回头理会，跨出了门槛，踩下第一节台阶。
“叫她给你一些吃食，莫饿坏自个儿。”
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老板欠了我什么一样，特别理所应当。
我懒得理她，继续往下走，左边却撞出来一个小朋友。
出屋没看见小秀，她啥时候出来的？
她双手端着碗，差一点就撞在了我身上。
我看她要撞上来，急忙伸出没拿竹篮的手拉住她肩上的衣料，她也反应飞快地刹住了脚。
“姐”她长舒了一口气，两只小手把碗捧高，抬头看着我说：“吃完再走吧，饿肚子难受。”
我这时才来得及看她手里那碗东西——是昨晚没吃完的馍泡汤！不仅吃那碗汤，它还冒着温乎乎的气。
“你……”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惊讶，在她肩上的手顿时僵硬了几分，连同不太自然的表情管理，都透露出真切的讨厌。强迫不太表现内心的讨厌，我问她：“你啥时候热的？我咋不知道。”
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厨房的，昨晚都没看见它在哪！
“你穿衣裳，我就去热嘞。”她手再次往上送了送，眼睛直溜溜地看我，“姐姐，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