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纸上的字又小，我只依稀看到熟悉的名字，被震惊纠缠的我伸手去抢那张轻飘飘的纸，他却快速把纸收回袖子里。
“此为一契两份，若我手中这毁了，老爷可去许家要回那一份。”他小小朝前迈了一步，神情甚至有点和善，“想来许王氏莫告知姑娘。不妨事，眼下你晓得，随我回去吧。”
“……我被卖了？！”我不敢置信地问。不用他回答，我回想她们的异常，握紧了拳头，怒恨地喘息，怨恨地看李运，“我不去！”
他勾起嘴角，微笑道：“老爷果真料事如神。”随意看一眼后侧的男人们，“许姑娘，泼天的富贵轮到自个儿，应当高兴才是。”
“我不高兴！”瞥见男人们像朝前走动，我连退好几步，绕了大半圈，跑向饭馆，“常顺！快救我！有人要绑架我——！”
常顺咋不见了？！饭馆前一个人都没有，饭馆的门好像还上着锁。
脚步声接二连三，我快速回头瞥了一眼，三个男人分散往这边跑，那个没有跑的李运却离我最近。
我不能吊死一棵树上，赶紧加速快跑到桂云阁——“门怎么也锁着？！”
我急得想哭。
“许姑娘莫作徒劳，哪怕交镇长处置，你也莫道理讲，不如痛快和我们回去，我家老爷必不能亏待姑娘。”
我渐渐听清他平稳的声音，就是说，他离我越来越近。
余光瞥见高大的影子，我被迫停于茂仙楼附近，蹲下转头看身边停下的男人。
“哈……哈……”喘息声替代了我愤怒的话语，微微侧目看来到面前的李运。
他在我眼前蹲下来，神情如常地微微低头看我，“老爷说若你不愿，使蛮带回去也得。”抬头扫一眼后边的男人，“只是，他们身强力壮，准会伤你，你自个儿琢磨。”
老板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来了，今天说不定有事才没到，我只要再拖一会，就能等到她。
“好，我跟你走。”我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不过……我要看卖身契。”
他的目光扫在我身上，没有多长时间，拿出衣袖里的纸，“你识的字应当不多，我念与你听。”
卖身契没有送过来一寸，我觉得他肯定怕我撕坏，平稳一下呼吸，张开干燥的嘴，“我见过卖身契，看得懂。我不会把它撕坏，你告诉我它有两张，我撕了也没用。”
他抬头侧目看后边的跟班，紧接着他身边的三个男人围到了我身后。
天空洒下来的阳光被他们的影子覆盖，我想咒骂他们所有人，想要怒骂赶走被包围的恐惧。
“你瞧吧。”
视线移回到他的手上，我的手不受控地颤抖，连拿走那张纸后都在抖动。
双手展开纸张时带来的摩擦声，好像掀起我内心的生气，激发我忍耐的怒火。
字体和写法让我只能将全文看个大概，最后将目光落在买卖双方的名字上：李玉、許王氏。
“她真会卖女儿啊…呵。”我声音颤抖地笑道。嘴唇发凉还有些干燥，直到一股湿润滑到嘴上，滴落他们名字之间。
泪水在纸上晕开时，我的双手往中间收拢，眼看纸就要皱成一团，前面的手当即把开始变形的纸抢夺走。
“瞧也瞧嘞，随我回吧。”
我的目光跟着他上瞟，见他要把纸放回袖子里，我用力站起来，语气急迫、暴躁、隐含怒气地说：“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们不能带我走！”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继续手上的动作，随后垂手到两侧，“许姑娘说笑了，我家老爷想要的人，莫得不能。”
“那个王八蛋是谁？凭啥想要就能要？我偏不！”我左手偏过他，朝远方指，“我要报警！买卖人口是违法的！你们犯法！要坐牢的！”
突然被人架起胳膊，我双脚顿时腾空，心头恐惧感倍增：“放我下去！你们没有权利绑架我！我不同意跟你们走！你们放开我！”
“老爷使许多大洋买你，不是任由你发疯的，若你再不晓得安分，我只能将你嘴堵上嘞。”
向前蹬的脚被人双手握住，我有一种完全不受控的惊恐，迫切想找人求救，慌乱中我想到的人是：“老板——！救我！！！方——”
话跟白色的布团一起塞进我的嘴里，我无声的反抗也随着身体的桎梏瞬间消停，我拼命想要挣脱，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可是除了流泪，我做不了任何事……
四肢被紧握的疼让肚子的疼痛显得微不足道，眼前模糊不清的场景变得很快，我渐渐没了力气，头晕地垂下眼皮。
耳边似乎隐约听见有男有女说话的声音，我企图求救，可是只能发出自己都听不清的动静，舌头越来越干涩，我好想喝水。
眼前看清了很多，我努力睁眼看周围的景物，不大的房间点了很多蜡烛，照得深棕的房间亮得怪异。
我快速向后退，双手抱紧自己的腿，发发现——“我能动了？”
我想要站起身，可是却马上摔倒。
小腿的发麻在我站起来的时候向上蔓延，我再次坐到潮湿的地上，忍着触碰的不适，揉捏发麻的地方。
“到底咋回事？”我百思不得解。
记忆好像中断了一样，我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啊……”腿麻摸起来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我强行揉捏，试着让腿伸直，带来的酸麻令我忍不住叫出声。
纯白的墙面，和门窗统一颜色的家具，点的红烛，都让我觉得这个房间有点压抑。
谁家大白天点蜡烛？窗透进外面的光，可没有日光洒进来，窗外也没有人影，应该没人守在外面。
几分钟时间，足够想明白这是哪。
像我看到纸上买家那一刻，我就知道李玉就是那个王八蛋。
腿缓和了不少，我扶墙站起来，缓缓挪步，快到圆桌前时候加快步伐，随即抱起桌上的茶壶喝水。
喝着喝着，我侧过身坐到腿边的凳子上，放下轻很多的茶壶，擦干嘴上的水，思考他到底想要干啥？
“……见色起意？”当场排除：“不对。”许又长得顶多算清秀，皮肤也没有多好，那个王八蛋不可能见色起意。
“……为了报复！”我肯定拍桌：“没错！一定是为了报复！”
纸没有电视剧里的容易戳破，我手指上沾了很多口水才捅破了门上的纸，眼睛从窟窿向外看，只能看到像是院门的门。
连续顺着捅了几个窟窿，我拼凑看到的画面：这是一个小院子，有很多相连的房间，院里没人走进来。
拽门时听到“咣当”的声音，门是锁的。
“我就知道！”生气地说。
强迫自己忽视月经的疼，快步走到左边的窗前，双手握拳往窗上砸！
“咣当——”指关节生疼，我忍不住叫：“啊！有病啊，窗户还上锁！”
双手互相揉了揉，我眼睛随余光看向桌边的凳子，摩拳擦掌后笑着撸起袖子，“逼我来硬的！”
伸展还疼着的手指，去拿起坚硬的圆凳，转身助跑，蓄力砸向有一排窟窿的窗户。
“哐！”
“哐！”
“哐！”
……
“呼……呼……”
气喘吁吁地任由凳子下坠，半蹲下，弯腰、手脱力地撑在凳子上，眼神飘忽地看砸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窗。
我挪腿走到窗前，窗框中间的宽长木条已经断裂，雕刻的小框也没有幸免。
当我要用手来上最后一击的时候，仿佛看到不止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
拳头缩回，我看向窗上的窟窿，瞬间止住了呼吸。
不晓得停了多久，我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拿起不远处的凳子，双手用力握住。
王八蛋的身影似乎没有动，看他脑袋轻微转动，门前有了他侧颜的轮廓。
“呵，明儿个全换上玻璃。”
“是。……老爷，玻璃它也遭不住这般打砸啊。”
“叫她砸，瞧她能砸几回。”他好像往前走了几步，“开门。”
低头的人从边走上前，伸手后我隐约听到哐啷的一声，随后那人退到一旁。
门被推开。
他大步走近来，明确地侧过身，状态和我完全不同，脸上的笑像魔鬼一样。
他走向我，“哪个借你的胆”充斥笑意的眼里忽然透出阴狠，伸手握凳子腿，猛地往旁边拽，“给我吐了。”
手握得太紧，当凳子被他拽走的时候我不受控地跟着过了去，凳子摔到地上，我摔到了倒地的凳子上。
“啊！”不晓得什么时候松开手里的凳子，两条手臂生生磕凳子的腿上，我疼地大叫，没有一点力气撑起身体。
他步步靠近，“我准你使小性子，但若你不晓得天高地厚”脚步声在我近处停止，我咬牙轻微转头，看他半蹲下来，“我必要叫你不好过。”
好像平淡的语调仿佛被威胁填满，我心惊得来不及动作，他就将手伸到我眼前，瞬间抽走我胳膊下的凳子。
当即没了支撑，我猝不及防地趴倒在地。
“你有病！”我痛苦地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