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

    他不算难看的我脸上瞬间露出难看的表情,眉毛好像要挤进眼窝,大手一挥打食盒上,叠加食盒猛烈落地和碎裂声,他语气里充斥明显不爽:“混账!滚!”

    我根本来不及躲,胳膊跟着食盒朝后面甩,它落地我的疼也在加剧,护住胳膊却引起更大的痛感。

    “疼!”身体慢慢往下缩,我抬起头,眼里顿时覆盖许多水光,嗓子里混着哭腔:“你干嘛啊?”

    被抱的孩子哭得大声,让我委屈的心情更加混乱,而他眼里尽是怒火。

    他高看的视线没有移到下面,紧接着朝我相反的方向转头,干脆地背对我站起,一个字没说,像是要走。

    大概不到半个小时,我身上的疼只增没减,这样压根没办法引起骚乱逃跑。

    做不到劝自己鼓足勇气,我努力不被哭声影响,含用力的呼吸声站起来,“你别走……”没注意他是不是有停下的意思,我转过身一股脑地往上冲,“我要止疼药!”

    拉住他胳膊布料的手和我的哭声一起抖,我紧紧攥住他的布料,一抽一抽地抬头看他,“实在太疼了,我忍不了了。”没有立即得到回应,我担心他像前几次把我踹开,所以把双手穿过他的胳膊内侧,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你今天……你今天不给我止疼药,我就不让你走!”

    眼里满是泪水,我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心里的慌乱被哭泣冲散,只管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难听。”他话刚说完,我的嘴巴就被捏住,怎么摇头都挣不开。

    “呜呜……”声封在我的口腔,我想伸手把嘴上的手推开,万没想到他忽然夹紧胳膊。

    “夯货。”虽然听不懂他的情绪,但我依旧有感觉,他话语间的笑很坏:“不要命的混账。”

    他的手指封上了我解释的机会,我不晓得该咋办,急得直跺脚。

    “唔唔……我不……”忽然意识到自己能说话了,才感觉嘴上的疼减轻,可半分钟都没到,耳垂上的触感就让我发毛。

    急需看清他当下的表情,我手抽不出来,只能忍着耳垂拉扯的疼,脑袋往前倾,用他胳膊的布料擦眼睛。

    “混账”他在我用布料吸干双眼泪水的时候把我往后扯,“这时晓得卖乖,觉我便能给你好处?”我没有任何反抗地将脑袋向后,不算太远的距离刚好看清他很怪的笑意,“假皮子。”双眼看是笑的,眼里却没有笑的感觉,语气好像存在的不屑才和神情吻合。

    感觉被手捏的耳垂越来越疼,我打乱的思绪更难思考他没头没尾的话啥意思,顺心里本心,带着哭腔:“疼。”

    大概身上伤太多,再加翻滚的饥饿,我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逐渐虚弱,真怕连为自己争取的力气都没有了。

    “呵。”与我沉下的心情不同,他不但有心情笑,还把压我双手的手臂往上弯。以为他要别我的胳膊,想不到他松了力,我手滑下去时,他把胳膊背到身后,“伺候笔墨。”放开我发热的耳垂,撇开视线,朝斜前走。

    酸涩的眼睛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脑子好像被糊住了似的,想不明白他的话。

    “许姑娘”有点耳熟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响起,我打了个激灵转过头,李运不晓得啥时候走过来,瞥了一眼门的方向,“老爷叫你去书房伺候笔墨嘞。”

    “???”我微蹙眉头,张开一个小口的嘴抽搐了下,用眼睛跟他指我抬不起的胳膊,“吃饭都费劲,还伺候笔墨?”

    “姑娘若觉自个儿更为打紧”他的笑感觉很淡漠,语气有些淡然:“便自个儿同老爷说明。”

    看他转过去的背影,我的话全哽喉咙里,清楚和王八蛋说不清。

    试着克服因疼减缓的脚步,我赶紧追上他的步伐,跨出了门槛,无意瞟见秋禾。

    我落下抬起的脚,侧过头问她:“你啥时候出来的?”

    “依规矩秋禾不该在里头伺候。”她似乎往我左边扫了一眼,朝我低头抬眼,“我怕老爷怪罪姑娘,便出来在这侯着嘞。”

    言语间听出她细微的关心,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昨晚的话,我感觉她眼前逃避我的注视,其中的恐惧好像在躲啥。

    ……大概和我躲的一样,是近在眼前,我不愿接近的书房。

    轻轻揉捏右胳膊左手减慢动作,沉重的脚步慢慢前进,到门前缓缓把手往前伸,屏住呼吸推开左边那扇门。

    墙上一幅字映入眼帘,目之所及没有半个人影,我抬腿走进房间,隐隐闻道熟悉的香。

    可前面的桌上除了盆和小罐子没有别的东西,我眼睛寻找香气的来源,忽然听见右边传来的声音——

    “许姑娘。”

    我迅速看过去,李玉坐在桌后,手握两根筷子,夹起前面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

    看见香味的出处,我闷哼着气,委屈地看他。

    “老爷叫你洗笔”突然的声音让我注意到一直忽略的人,偏低的视线往上看,王八蛋左边的李运随之略微进入视线,目光对向他,他浅笑地说:“洗笔后莫忘了洗这方砚,待洗净擦干,再行磨墨。”

    我揉下坠胳膊的手微微停下,往下移看桌子左边木架上挂的几支毛笔,视线不由顺着余光皱眉看李玉面前的几道菜。

    心里晓得他认定了想法,我强忍表达不满的想法,强行忽略诱惑,离开发香气的菜上,看他偏低的脑袋,“咋洗?”

    他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细嚼慢咽地吃每一口饭菜。

    “笔毛浸水泡片刻,把墨压出来就得。”李运说完后,我侧过头问:“那些笔都洗吗?在哪儿洗?”他点了点头,“是,姑娘瞧见的笔都要洗。”稍微偏向我的眼,说着话错开我的目光,朝我左看,“桌上的笔筒便是洗笔使的,那盆水是洗砚的,洗净后取绢子擦干就得。”

    即使左手不是惯用手,我也只能用伤的没那么重的左手把挂笔架上的毛笔拿下来,转身前往圆桌一边,将毛笔放进装满水的瓷笔筒。

    “姑娘”笔尖刚碰到对面,我听左边他突然说:“一回洗一支。”

    眼睛从一把笔上往左看,我低头嘀咕了句:“麻烦。”随后把五支笔放桌上,手指扣一支垂进水里。

    水中没过两秒就晕染开由深到浅的灰,我捏着木杆的手指搅了两下,水的颜色更深了。

    觉得多搅几下能快点,我持续搅和的动作,又听他说:“静泡便妥,姑娘莫要多动。”我才停,他突兀的声再进我耳朵:“不宜泡太久,姑娘眼下提笔正妥。”

    “你……”感觉自己的眉毛拧得紧,我捏笔杆转过头想要吐槽,但看见李玉似乎看向我的平淡眼神,我抿嘴咬着牙撑开眉,脑袋好像被摁似的低了低,“好”压抑没有喷发的火气,“我晓得了。”

    低下头把笔毛向着手指移动,碰到湿淋淋的软毛,我边往下压,边低声狠狠地说:“又不让动,又让提笔,话全让你说了。”目视压出的墨汁,我好像找到泄火的出口,更加用力地挤压,咬牙切齿地低声说:“让你说,让你说,让你说……”

    “疯狗乱叫撒子?”令我呼吸暂停的声音好像很舒畅。大概因为我没回话,李玉用和我相反的语气,舒畅中似乎包含细微的倦意,“恩?说。”

    听上去不像生气,可我猜不出他想干啥,只能先为自己解释。

    “我没骂你。”转头看他上身往后靠,肩膀一高一低地斜,眼神应该不太集中地朝我看。几米的距离我没法看清,更加判断不了他的想法,只剩苍白的解释:“我是说他。”与话音同起的手拿嘀嗒黑水的笔毛,笔尖冲李运指,而我不安的眼神没有离开他的脸,“我真没说你”笔尖继续送,“我说他,也不算骂人。”

    他看我几秒,眼珠朝左边上看,随后垂下的胳膊弯起了手肘,手像是扶什么,边坐起来,“呵”边看向我说:“说说,你疯叫这久的是撒子算不得骂人的渣滓话。”

    隐隐作痛的胳膊垂下,我思索该咋解释我的吐槽,艰难地张嘴说:“他一边说不让我动,一边又让我拿笔,我有点生气,就……把笔当他的嘴挤。”

    他上半边眉毛轻微往下弯,眼睛……好像浅浅地笑了,正在我怀疑有没有看错,忽然听见他一声嗤笑,偏过脸好像看李运。

    “哈哈哈!”他笑得畅快,仿佛没有半分怒气,“当心这混帐招你魂耍。”

    李运朝他俯下身,面含浅笑:“是。”脑袋继续往下,“下回我说仔细些,免得惹姑娘不快,丢了自个儿的魂。”

    没听出李运有任何介意,我攥紧笔杆小心观察李玉的表情,他像是在想啥,眼睛似乎向我看,有一条小缝带笑的嘴稍微张得更开:“既然有招魂要命的本事,眼下她怕撒子?”上身逐渐前倾,往我的方向扬起下巴,“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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