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见姚六跑远了,王氏忙去时兰身边,时兰抱着小猴,眼中噙泪道:“大娘,谢谢你。”

    “害,兰丫头客气了,你父母闭眼前将你托付于我和你姚叔,照顾你是应该的,只不过没想到这姚六竟然这么嚣张。”

    王氏眉头紧蹙,脸色担忧。

    “我以后避着他便是。”时兰心中愤懑,可对付流氓也没有别的办法。

    “以后他若再敢找来,你在院子里喊一声,以后我和你姚叔会尽量留一人在家中,有事好照应。”

    时兰自然千恩万谢,可她现下担心小猴,和王氏道了别后小跑着就抱着小猴进屋,为它检查伤口。

    可她不知这小猴眼下正烦闷呢,它想它可是花果山的猴大王,如今脸都丢尽了,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甩在地上不能动。之前轻易被人抓了去,如今亦不能保护自己的恩人,它心下挫败,一时耷拉着脑袋任由时兰摆弄。

    “你还有没有哪里痛?”方才见小猴拼命保护自己,时兰心里既熨帖又酸涩,她受欺负也就罢了,连她的猴也要跟着受苦。

    她念念叨叨:“如果你会说话就好了,我不知你伤情如何,还痛不痛,心里干着急。”

    “我会说话。”熟料此刻小猴嘴里忽吐出四个字来,它心虚似的低着头,还偷偷抬眼撇了时兰一眼。

    话说得极轻,但却像是在时兰耳边炸开一般。

    “你说什么?”时兰没反应过来,感觉心脏一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她又往四周望了望,家中并无其他人呀,这怎么回事?见鬼了。

    “你,你会说话?”时兰抖着身子问。虽然她和小猴这些时日已熟悉,但这事委实荒唐,此刻她有些好奇,又略略有些害怕。

    她也听闻民间一些奇闻异事,其中也有动物成精的传闻,难道她碰上妖怪了?

    正心思电转间,小猴眨巴眨巴眼,瞧了瞧时兰立时又垂下脑袋,两只手勾在一起,似乎很紧张。

    它搓搓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道:“主人,你别害怕,我既听得懂人话,也会说话。”

    时兰呆愣在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嘴里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来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我们花果山上的猴儿都会说话。”

    “我本想去拜师学艺,不料途中被人捉了去,幸得主人把我救回来。”

    “我……”

    小猴这一开口便像泄了洪的堤坝,一句接一句说着,语气隐隐还有点委屈,说话间,它用暗金色的眼瞳一脸认真地瞅着时兰,身上的棕色毛发被屋外射进来的阳光照的金灿灿的,端是可爱。

    时兰听的一愣愣,整个人还是震惊着的,毕竟猴子会说话这事可不是眨眼就能缓过神的,她凝滞半响才温声开口道:“那,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时时兰虽害怕,却仍抿唇堪堪挤出一个笑容来。

    “你有恩于我,不想吓着你。”

    原来如此!时兰长长吁了口气,乍一抬眸便对上小猴那略显小心的眼神,她那紧着的心忽的就松开了,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猴毛发。她和小猴相处多日,早就把它当成一家人,如果它是妖怪,早就害了她了,何况今日它又拼命护她,是个有情义的,就算是只妖怪,也是个好的。

    思忖过后,时兰却连一丝害怕也无了。她又细细问了好些话,最后不忘叮嘱道:“你可记住了,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你自己,别人会把你当成妖怪抓走的。”

    “以后我们一切照旧,有什么话咱关起门来悄悄说。”

    小猴忙不迭点头,这事也就过去了。

    以后的日子里,时兰多了许多乐趣,自从坦白后,小猴一下子放开了,它极通人性,惯会哄人开心,会说好些话,会把不知从哪听来的戏曲唱给时兰听,模样学得拿腔拿调的,还能直立行走,会翻跟头,常把时兰逗的咯咯笑。如此过了好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这日清晨,时兰如往常一样带着小猴上山去了,她早早开始一个人生活,生活的技能她会的可不少,摘蘑菇、寻野果、采草药,旁人一些不敢去的偏僻地方她偏偏敢去,因此经常会有意外收获,能多卖些钱。

    山中薄雾笼罩,时兰脸颊和发丝犹沾着水汽,衬得她本就清丽的面容更加青翠欲滴。

    小猴在前方引路,时兰背着箩筐跟在后头。

    许是天性使然,小猴每次上山都很兴奋,上蹿下跳,不时反手眺望,顽皮时还会躲到树上和时兰捉迷藏逗趣。它精力旺盛,仿佛不论走多久都不累,有时它走得太快,不经意间和时兰拉开了一段距离,此刻它都会停步耐心等她走近。

    伴着草木沙沙声,一人一猴走在曲折蜿蜒的山径上。这里的每一条路,时兰以往一个人走了无数次,如今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小猴的同行陪伴。

    “主人,我们今天去哪个山头?”小猴语气雀跃。

    时兰随意抹了把脸,笑道:“今日无事,咱可以走远一点,说不定能得不少好东西呢!”

    山间静谧,偶有鸟鸣。

    不一会儿时间,他们就已收获颇丰,时兰背上的箩筐变得沉甸甸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时兰指着不远处问道。

    小猴摇摇头,眼神迷茫的抬头看她。

    “那里是埋葬我父母的地方。”

    时兰抬头望天,口中喃喃:“我无聊时或逢生活陷入困境时就会来这,和我的父母说说话,有时受了委屈,来这诉说一番,也就好多了。”

    时兰本就不是那怨天尤人的性子,生活的琐碎也容不得她沉溺在过去的事中,再说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都需自己操持,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一只猴要养呢。

    还是好好赶路吧!

    时兰刚抬脚,忽而想到一个问题,不禁脱口而出:“对了,你有父母吗?”

    “你只告诉我你从很远的地方来,住在那个什么花果山上,那你的父母呢,你跑这么远他们不担心吗?”

    “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无父无母。”小猴斩钉截铁回答。

    闻言,时兰秀眉蹙起,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本就随意问问的,没料到小猴给了她这么离谱的答案。

    “你框谁呢?石头缝里还能蹦出猴子?”时兰追问,语气中有一丝恼。

    小猴挠挠耳根,有些抓不准她这个反映是什么意思。

    它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呀!

    它摸摸脑袋,认真解释道:“花果山上有一仙石,一日仙石崩裂,石产一卵,因见风便化作一个石猴,我就出生了。”

    “主人,我没骗你。”小猴语气委屈巴巴,不似作假。

    “可能人与猴之间还是有代沟的,就算这只猴子会说话。”时兰暗想,她压根不信小猴之说,觉得它闹着玩呢,就扭过头去,暂不想搭理它。

    见她不理自己,小猴更憋屈了,他懊恼地抖了抖毛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走近时兰捏着她衣角晃了晃,正欲再说些什么。

    正当此时,本明亮的天忽然阴沉下来,风乍起,似是要下雨了。

    不过几息之间,天就变得如锅底一般,雷声也滚滚而来。

    “不好,快跟我来。”时兰一把拉着小猴就往密林深处跑去,风在耳畔猎猎作响。

    跑了一会,时兰停了下来,她喘着粗气,脸颊上因奔跑而泛起了红晕。

    “快,躲到这里去。”时兰手指了指前方,方才见得面前几块山石中间有一个仅够一人穿行的小洞,洞口恰被两旁茂密草木所掩,寻常人等若不注意很难发现这里。

    拨开草木,时兰弯腰带着小猴走进去,里面竟豁然开朗。霎时,疾风被岩石隔绝在外,发出沉闷悠远的呼响。

    “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哟!”

    时兰说话间,洞里回音阵阵,可见这山洞很深邃。地上皆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块,且石块之间有许多水坑,洞里很潮湿。

    “你跟紧点我,到了里面切莫大声说话,这儿有时有蝙蝠呢!”时兰带着小猴往里走。

    山洞曲窄,蜿蜒狭长,不时有水珠滴落,叮咚作响。他们摸黑走着走着,只见前方由暗到明慢慢显出光亮。

    乃至出口处,竟别有洞天,另一处硕大的洞口呈现在眼前。入眼是一泓碧绿的潭水,那水清澈见底,仿若琉璃一般。两边山峰壁立,抬头望天,山青水碧,景色及其清幽。

    这里是一个很深的天池,四周树高林密,重峦叠嶂,十分隐秘,除非从刚刚入口那个小洞钻进来,没有第二条路。

    水色溶溶,波光漾漾。

    如此美景,言语实在难以形容一二。

    小猴左看右看,在山石间不停跳跃,兴奋起来还翻了几个跟头。

    “怎么样?美吧?”时兰杏眼一弯,得意得问。

    小猴抬手抓了抓毛脸,一脸傻笑:“甚美,那倒可堪与我那花果山水帘洞相比。”

    时兰又道:“我们没有带雨具,淋了雨回去可要生病的,就在这躲躲雨,应该是一场急雨,躲一时就好了。”

    话毕,说巧不巧,豆大的雨点就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时兰不急不恼的在洞口寻了块山石坐下来,又从箩筐里拿出两个刚摘的野杏和小猴一起吃了起来。

    时兰吃完,一时兴起,把小猴尾巴攥在手里把玩,毛茸茸的软软的,刮在脸颊上痒痒的。

    小猴乖乖吃杏儿,丝毫不生气,还冲时兰咧嘴笑。

    这傻猴!

    见它吃的起劲,时兰又从箩筐里拿了一个,往衣服上搓一搓就递给它,道:“唉,你总说你那花果山如何如何美,你且细细和我说来,我想听一听。”

    小猴顿时来了兴致,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话说,那花果山……”

    时兰双手托着腮帮子,认真听着。

    雨势迅猛,大雨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他们躲在这一方天地中赏美景吃着果儿,说着闲话,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惬意。小猴后来很多年后仍然会想起这时的画面,此为后话。

    山中大雨之后,潮湿的空气中裹挟着泥土芳香,格外沁人心脾。时候不早,时兰与小猴也在大雨过后下山了。

    到了自家小院门前,时兰却没有进家门,而是径直拐去了隔壁王氏家,她叩门喊到:“有人在家吗?”

    这次上山收货满满,王氏时常关照她,时兰有好东西总想着分她一些。

    等了半响却无人应答,正欲离开时,“吱嘎”一声,沉重的老木门从里面被打开,面前是王氏憔悴哭丧的脸。

    时兰见状,忙问:“大娘,这是咋了?”

    王氏一改平日里大咧咧的模样,闷声说:“你自己进去瞧瞧你敬之哥哥吧!”

    时兰觉察出不对,忙卸下箩筐,往里走,小够猴乖巧紧跟着。

    还没到屋内,就迎面扑过来一股苦涩地中药味。

    屋子里寂无人声,时兰一进门便不自觉放轻脚步。

    王氏的儿子姚敬之在床铺上阖眼昏睡着,旁边王氏的夫君也在一旁静坐,两只胳膊支在腿上,手捂着脸。

    王氏走进来,说了一句“我儿这辈子算是毁了”后,就在旁默默垂泪。

    见此情景,时兰不免猜到几分,忙问:“青岚姐姐的事他知道了?”

    却说姚敬之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是这个村子的,叫姚青岚。他们一起长大,情投意合。

    可是,世事难料,前段时日,村子里有一群商贩路过姚青岚家,不过是向她家借了一点茶水,那商贩中为首的老头却悄悄看上了姚青岚,数日后竟来了一群打手,抬着一顶软轿就将人强抢了去。

    当日,姚青岚的爹娘一直追到老远,哭天喊地,十分悲怆。那群打手手持粗木棍,个个凶神恶煞,村民也都不敢上前帮忙,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女儿被抢走了。

    他们连夜跑去县城,第二日就在县城的衙门门口击鼓鸣冤,奈何官商勾结,想是那县老爷早就被买通了,连人都不肯见。两个人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最后也只能无奈归家去了。

    一段时日后,一个自称是那个商人家中的仆妇来到村里,找到姚青岚爹娘,给了一些银子,说是她家老爷已经把姚青岚纳为姨娘,日后穿金戴银,叫他们自不必挂心。表面虽是安抚,实则是在警告他们要安分守己,莫再生事。

    姚敬之那些时日正在县里书院中温书备考,并不知晓此事,眼下看这情景,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王氏哽咽开口:“你敬之哥哥上月归家后,听说了此事,竟发了疯似的跑出家门,再没回来过,我们找去书院,那里的人都说他已有好久未去了,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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