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

    姜氏一想到面上就笑开了花,也难怪,毕竟这次人家可是许了她一两银子呢。

    她一拍大腿,继续道:“这次和上两次的都不一样,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家,喏,就是咱河对面隔壁村的,那宋家大娘托我来,说她家宋连呀,对你一见倾心。”

    “你这丫头不是说不求富贵,只求找个老实踏实的过日子吗,选宋家这小子可就对了,他家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且宋家老两口也是好相与的,听姜姨的,这次的,错不了。”

    时兰顿觉有些意外,垂下脸暗忖,那宋连,她之前是见过的,老实本分,年纪相仿,确实是个适宜的对象。

    她倒也不是没想过成亲,毕竟一直孤身一人,终不是个常事儿,周边人人都知道她一人住,日子久了,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且说上次那姚六就三番五次得骚扰她。

    可是要寻到一个钟意人家,也是极不容易的。时兰只希望她的未来夫君性情温和,一起过着踏实日子,里外和她一条心,纵使相貌难看一些也无妨,再者最好家中人口简单一些,公婆易与,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未曾想,这姜媒婆居然也靠谱了一把。

    姜氏是个老狐狸,惯会看人脸色,她看出时兰有些意动,便立刻趁热打铁,热情地拉过她的手,道:“人家宋大娘说了,只要你嫁过去,绝对真心待你。如今你双亲皆不在了,孤身一人过日子可怎么行,不如寻个好人家,宋家良田十几亩,嫁过去可不比你自己守在家里强?”

    时兰不动声色抽出手,给姜氏添了添茶,淡淡说道:“姜姨,你的好意我先心领了,但这么大的事,暂且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无妨,应该的,应该的。”姜氏眼看有戏了,松了一口气,前两次这丫头可是蛮得跟头牛似的,死也不答应。

    看来就没有她姜媒婆说不动的媒!

    姜氏前脚刚走,小猴就从门边一下蹿到时兰身边,有外人在时它不便说话,可把它憋坏了,遂急问:“主人,那老婆子是何意?嫁人又是何意?”

    时兰莞尔:“嫁人就是找一个男子一起过日子,不过八字还没一撇呢,且先看看呗!”

    “哦?”小猴抓耳又挠头,还是不甚明白。

    那憨憨的傻样儿,时兰看着直想笑。

    她试图解释:“难道你们花果山的猴儿不需要婚配吗?就是公猴和母猴看对眼了在一块儿?”

    小猴恍然大悟:“在我们那,如遇到互相心仪的猴儿,直接就在一块玩了呀!还能生下小猴子呢!那这个人是主人你心仪的人吗?”

    时兰回道:“我和他拢共没见过几面,还不甚了解。在我们这,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孤身一人,自然是只要看我的意愿,至于喜不喜欢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一块儿合适。”

    小猴一脸天真,似懂非懂。

    时兰伸出手指头戳戳它的脑袋,安慰道:“你不明白也不碍事的,放心,就算嫁人我也会带上你的。”

    而她却不知小猴心中所想,这小猴本是想一路西行,立志是要寻高人学本事的,可他自知欠着时兰恩情,一时却不知何以为报,它知人类寿命只有短短几十载,故它想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守护她。

    届时等恩情了了,再继续它的追求也不算迟。

    春雨绵绵连下几日,这一日,天将将转晴,时兰独自走在小道上,往县城去。

    正当走着,后面有个声音喊到:“兰妹,等一等!”

    时兰回头一望,见不远处有个汉子驾着牛车往这边来,可不正是宋连,待离近了些,他嘴里又唤了一声:“兰妹!”

    宋连喘着气,春日清晨,山上寒气犹重,但他额头竟覆着一层热汗,想是一路急奔而来。

    说起来时兰和宋连也只先前寥寥见过几面,但她并不知道宋连竟对她存了那样的心思,如今窗户纸被捅破,再见面倒有些尴尬,不过时兰一向行事大方,她璀璨一笑,先问:“你怎的来了?”

    宋连咧着嘴傻笑,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说:“刚刚你经过咱村口,我娘远瞧着像你,便回家去同我说了,我想你肯定是又去县城了,这一路遥远,你一个小丫头如何能走得动,我便想来送你。”

    “日后,你再去县城,只管告诉我一声,我都送你!”

    末了,怕时兰拒绝,他又急忙加上一句:“我只管把你送去,等你办完事再把你送回来,不会碍你事的。”

    说罢抬眼看向时兰,这一眼就不禁看得呆住,见她虽一身粗布裙,却整洁干净,一双眼睛水滴一般乌灵漂亮,且她虽容貌清丽出众,却眉眼温顺,没有丝毫攻击感。

    时兰见他直愣愣的瞧着自己,却不生人厌,倒自有一股子憨傻的可爱,不免笑了一声。

    话也说到这份上,也委实不好拂他的意,她也想多了解一下他,便点点头。

    宋连又惊又喜,忙让时兰坐上车。

    牛车辘辘行驶在小道上,风呼呼的,又绵又软吹在脸上,时兰抱着包袱摇摇晃晃坐在车上,听着风声和着车轮子的吱嘎声。

    宋连时不时找话头说,都是些漫无边际的,时兰也并不敷衍他,认真回应着。

    下过雨后似乎山中的野花长得更为繁盛,空气也变得清甜,风一吹,花瓣子簌簌落在地上,被车轮子所碾,贴着地面轻轻卷起一点儿。

    从县城回来,宋连一直将时兰送到院门外,小猴早早就在院门口侯着等她。

    时兰下车,宋连忙殷勤得过来虚虚扶了一把。

    “兰妹,我…”即将别过,宋连欲言又止。

    时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浅笑:“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宋连忙忙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兰妹,那事…就是去你家提亲那事,是我娘擅自做主,她…她知我对你…你切莫怪我唐突,也无需有心理负担,一切只凭你心意。”

    时兰道:“我明了,你快回吧!今日辛苦你了。”

    “无妨的。”宋连把憋了一路的心里话终于说了出来,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便不再逗留,驾着牛车回家去了。

    宋连一走,小猴就摇着尾巴凑了过来,亲昵地贴着她走。

    时兰摸摸它的头,一起进了院门。

    掩好门,时兰小心翼翼掏出怀中用油纸包着的一块葱油饼递给它:“给你的!”

    小猴满足接过,直接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时兰问:“刚可是瞧见那宋连了?你觉得这人如何?”

    小猴哪里懂这些,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它囫囵吞下一口饼,支吾道:“主,主人,瞧着似乎比上次那姜婆子顺眼。”

    时兰也就随口一问,并不指望问出个什么,好坏她心中有数,今日一路了解下来,总体上,她对宋连是颇为满意的。看他正值壮年,有把子力气,长相虽不及潘安,但也不磕碜。最重要的是人品端方,还有门木匠的手艺,到哪里再去寻这么合适的人。

    且行且看吧,时兰思量着,收拾一番,便去灶房准备晌午饭了。

    午后,阳光明丽,微风袭面。

    饭毕,时兰在院子里撸着袖子吭哧吭哧搓着盆里得衣服。

    正晃神间,耳畔忽掠过一阵风,小猴从后方蹿至她跟前。

    猝然间起动静,时兰不免吃一惊,她拍了拍胸口,瞪眼:“臭猴,下回可别再这样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不然我……”

    略顿一下,嗔道:“不然我扯你的猴尾巴玩!”

    回神过来方注意到小猴手里正抓着一簇野花,颜色繁多。

    正诧然间。

    “主人,我从山上采的,给。”小猴用它毛茸茸的双手举着花递给她,目中光殷殷。

    时兰一愣,兴兴接过花,看了看,顿觉开怀,一时笑个不住,没想到她人生第一次收到的花竟是这小猴儿送的。

    见她接了,小猴在她身边蹿上蹿下,神气的很:“主人,我们花果山的漂亮猴儿都会把花插在头上,煞是好看!”

    这厢听罢,时兰就捏下一朵,插在耳后,笑盈盈问:“是这样吗?好看吗?”

    少女本就齿白唇红,秀眉杏目,那山花更映衬得她娇美可爱,周遭空气仿佛也变得甜滋滋的。

    小猴在她面前探着脑袋直勾勾地看了一瞬,随即兴奋得手舞足蹈,往天上一指:“好看!好看!如天上那仙娥般!”

    说毕,它又马上不自在起来,先是抬手薅了薅后脑勺上的毛发,接着又紧紧的攥着双手在胸前。见时兰看它,它侧身别过脸去,不让她看。

    时兰有些摸不着它这一系列行为是何意,随后她注意到小猴面对她的那一侧耳朵渐渐红了。

    时兰:“……”

    真是稀奇,它这是…害羞了?

    时兰咬紧嘴唇憋着笑,还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努力在维持着它的自尊。

    场面有些尴尬。

    时兰瘪嘴,把花放一旁,又开始弯腰搓洗起衣服来。

    过了一息,她终于忍不住问:“乖猴,你咋了?同我说说。”

    小猴不仅不应她,还整个身子转过去背对她。  时兰噗嗤笑,手上尚沾着水,她就伸手想去掐它的脸,谁料小猴偏头一躲,一溜烟跑远了。

    时兰望着它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这小猴真个可爱,端的叫人喜欢。

    相处久了,才知它也如人一般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甚至更单纯可靠。

    时兰双手一绞,将洗好的衣服拧干,动作利落。随后垂着眼睫,一直盯着木盆子出神。

    她心下叹息,如果能不嫁人就好了,就守着这方天地,自给自足,有小猴陪伴她也就够了,旋即又想,如果她是男儿该多好,出门亦会方便些,也不必担心遭人惦记。

    微风徐动,像一层朦胧的薄纱轻轻擦过。时兰微微仰头,眯着眼睛长舒一口气,心头万般思绪萦绕。

    她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明日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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