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玥很快回过神来，可这时候已经晚了，她金绿色的吉服已然变成了正红色。她恍然明白，原来刚才给她酒中下毒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个在身后往她身上抹药的宫女才是关键。

    她猛地抬起头，斜对面的婉婕妤正冷笑地看着她，察觉到她的目光，懒懒地用帕子掩住嘴，惊讶的眼神下藏着无尽的兴奋与怨毒。

    “呀，柔贵嫔，方才没注意，你这吉服怎么变成正红色了？这，在太后娘娘的寿诞上，你这样冲撞中宫，可怎么是好啊？”

    婉婕妤一惊呼，殿内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周皇后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她强忍住怒火，声音冷硬道：“柔贵嫔，你殿前失仪还不下去更衣？”

    柳玥见状，也不好再辩驳，赶紧带着春晴到了偏殿的更衣处。她目光冰冷地看着前方，任由春晴把脏污了的吉服换下来，又穿上了一套新的吉服。

    她淡淡地掠过一眼：“本宫记着，因着太后寿诞，边疆战事又频频大捷，这次嫔妃们的吉服都新做了一批。”

    春晴咬着唇，声音很有些低迷：“是的，娘娘，刚才那件正是新做的，前几日由尚衣局送到咱们宫中来的。”

    “前几日，因着太后寿诞将近的缘故，瑞帝前往寿康宫探望太后。德妃就借机提起大皇子年岁大了，吃穿用度上不免比以往更多些，东西缺的少的特别快，还经常累得太后贴补。皇上就下令宠重新赐德妃协理六宫之权，那尚衣局恰恰就在德妃的管制下。”

    春晴皱起眉头：“娘娘的意思是，这次是德妃？”

    “恐怕不是，德妃别的不怎样，对刘太后是真心孝敬。至于皇后和淑妃，她们如果想对付本宫，肯定不会用这种伤敌自损的法子。今日的宴席是淑妃主理，贤妃从旁协助的。”

    春晴一惊：“贤妃！这都怪奴婢，刚才没小心着，出事了反应也不够快，才让娘娘受这样的委屈。”

    柳玥轻叹了口气：“罢了，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次是本宫疏忽了，本宫想过贵妃和贤妃会对付本宫，不想，她们竟然胆子大到在太后的寿诞上公然动手。”

    春晴恨恨地剁了剁脚：“奴婢还记得方才那两个宫女的模样，咱们赶快回席上去抓住她们，然后和太后娘娘陈情啊。”

    柳玥眸色一冷：“晚了，那两个宫女一个把酒壶摔了，一个把药粉都摸到了本宫身上，咱们一退场的功夫，怕是早就利索地收尾了。更何况，太后的寿诞可是国宴级别，当着那么多世家贵人的面，本宫已然让皇室蒙羞。所以，刚才周皇后虽然生气，可还是要给本宫一个台阶，让本宫来更衣。你想想，如果咱们抓住那两个宫女在寿宴上哭诉的话，是不是就又上了她们的圈套？”

    春晴气得整张脸都红了：“真是前前后后都想好了，她们怎么能这样狠毒？”

    柳玥思虑了会儿，忽然大叫一声不好，“春晴，赶快去叫步撵，咱们马上回宫！”

    回宫的路上，柳玥心里还抱了一丝侥幸，可等到了玉美人的寝殿后，柳玥的心瞬间跌了下去。

    只见寝殿的床上放着一具尸体，七窍流血，嘴唇乌黑，眼睛瞪得浑圆，人已经凉透了。

    春芳一看，立刻跪下请罪，“娘娘赎罪，是奴婢粗心大意，才招致如此大的错漏，请娘娘责罚。”

    柳玥眉心轻皱，拿起尸体胸前的那张人皮，淡淡地说道：“现在是生气大施刑罚的时候嘛？你赶紧说说，本宫走得这段时间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芳紧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随后定了定神说道：“启禀娘娘，自从您早起去参加太后的寿宴后，奴婢就遵照娘娘的嘱咐一直不错地盯着偏殿里玉美人的动静，直到娘娘来前，实在是没有发生什么异动啊？”

    “你确定？”

    “奴婢敢拿性命担保。”

    柳玥眼睛眯了眯，目光又投向床上的尸体，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她眼尾一扫玉美人的宫人，又向春晴递了个颜色，外面的人立刻进来把人都拖了下去。

    她随即长袖一摆，对着众人发令道：“春晴，你和高远立刻去锁死玉芙宫进出的各个通道，不准任何人进出。王升，你速在西偏殿召集宫内众人，不准他们喧哗吵闹，并且找几个忠心的，把人看紧了。春芳，你心细，和本宫一起查看玉芙宫中的情况。本宫在此，只和你们说一句话，危急时刻，谁先乱，谁找死！”

    众人忙低头称是，尽管心情沉重又急躁，还是垂首弓背稳稳地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柳玥和春芳，她走近床上的尸身，细细地查看了番，是个眼生的人，但似乎也在宫内见过。

    柳玥拿起面具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递给了春芳：“这是毒神教的面具，刚才这人也是死于毒神教的毒药。”

    春芳忙接过去，闻言脸色大变：“娘娘，宫中怎么会有江湖势力？”

    “那就要问咱们的贵妃娘娘了。”

    春芳的脸上满是焦急：“那娘娘，咱们眼下？”

    柳玥瞥了她一眼：“你慌什么？今时今日的处境，咱们经历得还少嘛？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明白，玉美人是怎么逃出玉芙宫的。她用□□，就说明，无论我们怎么盯梢，看到的进出玉芙宫的人都不是玉美人。”

    春芳咬唇思量了会儿：“可这几天，玉美人的宫女奴婢都是紧紧盯着的，就连被玉美人嫌弃赶出宫去的一个粗使丫鬟······”

    柳玥皱了下眉：“粗使丫鬟？为什么被赶出去？现在在哪里？”

    “玉美人说她胳膊烧伤，皮肉化脓溃烂，没法干活儿，就把她赶到了永巷。奴婢仔细瞧了，那个宫女像是经常遭受玉美人虐待，身上没几块好肉，到了永巷没几天就病得更重，不久就被主事的直接赶出宫去了。”

    柳玥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躺在床上的这位，就是玉美人的那位粗使宫女？”

    春芳满脸惶恐，“娘娘，奴婢真的没想到一个粗使宫女竟然······”

    柳玥冷笑一声：“你当然想不到，贵妃夏家家大业大，在这宫中有多少咱们看不见的势力网。”

    春芳定了定神，随后眼神坚定道：“娘娘，这么大的事，玉美人的心腹肯定知道内情，奴婢现在就用手段让她们说出实话。”

    柳玥摇了摇头：“没用的，人命已经发生在玉芙宫，无论如何我们都洗不清嫌疑，如果动手反而更惹一身骚，说咱们心虚。”

    “可玉美人用金蝉脱壳逃离宫中，又害死自己的宫女，那宫女又不是她贴身的心腹，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只要用心一查，就知道是玉美人居心叵测。”

    柳玥淡淡看了春芳一眼：“如果说，这正是贵妃的目的呢？”

    春芳愣住了，“什么？”

    柳玥把那张人皮扔到那宫女身上，轻哼了声：“今日在宴席上，有个宫女在本宫的酒里下毒，被本宫立刻发觉了，却不料背后又有一人趁着本宫分神的时候，在本宫身上涂抹了让吉服变色的药物，本宫的吉服就变成了大红色。皇后娘娘立刻把本宫赶出了寿宴，连那两个宫女都没来得及收拾。联想到现在这宫女的死和她脸上的□□，本宫总算明白了。”

    春芳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贵妃她，她······”

    柳玥眼睛一眯，“她在试探本宫。看看本宫是否熟知药性，又心思敏捷并非常人。”

    “可宸贵妃为何要处心积虑地试探咱们呢？除非，她也是······”

    柳玥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她不是，如果她是，就不必绕这么大圈子来试探。相反，她正是没有彻底摸清咱们的底细才想了这么一招儿。先是试探本宫，然后借着毒神教的□□让这件凶案染上江湖色彩，自然引着明镜司的人查到咱们宫里，到时候······”

    春芳脸色凝重得很：“那宸贵妃是想借明镜司的手除掉咱们吗？”说着，她深叹了口气，“奴婢愚钝，因为疏忽坏了娘娘的大事。如果明镜司的人查到咱们头上，娘娘大可······”

    柳玥瞪了春芳一眼：“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和春芳一样稳不住？你且听本宫细细说完。本宫估摸着，贵妃应该是从芳贵嫔假孕被咱们破掉的时候发现端倪的。借着芳贵嫔的事儿，以贵妃在宫中的势力，顺藤摸瓜进而栽赃陷害，一举扳倒本宫不是更好吗？何苦还搭上一个得力的棋子——玉美人呢？她留了一招儿，却又给了本宫一击，目的就很明显了。”

    春晴眉头紧紧皱起：“宸贵妃是想收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