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这么巧，你也来赏莲？”

    柳玥正在凉亭中惬意地喝着春晴做的酸梅汤，看着接天莲叶的娇红莲花，心情惬意得很，不想抬眼间，宸贵妃就走了过来。她只穿了件月白色的水云锦长裙，头上简单挽了个单髻，上面零星点缀了几粒珍珠，比身旁的宫女还要素净。可她行走间，带起一种天然的贵气，眉眼随意一瞥，便是贵妃深沉的威亚，隐隐中还有一丝神秘。

    柳玥心里一滞，隐隐有些不痛快。

    “嫔妾见过宸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宸贵妃淡淡一笑：“起来吧，你我之间，何须这么多虚礼呢？”

    柳玥见着宸贵妃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微微有些头疼，这个人可真难缠啊。

    “娘娘尊贵无比，您自然不用虚礼，但嫔妾根基浅薄，自然要恭敬谨慎。”

    宸贵妃自顾自坐下，垂着眼眸道：“听柔妃的话，是不想与本宫闲聊一二了？”

    柳玥微抿了抿唇：“嫔妾哪里是这个意思，能与娘娘畅谈片刻，是嫔妾的荣幸。”

    宸贵妃也不客气，指着柳玥的食盒问道：“你自然该觉得荣幸，若不是本宫相助，你现在能压着皇后，成为后宫第一得意人吗？本宫帮了妹妹这样大的忙，吃妹妹一碗酸梅汤不过分吧？”

    柳玥双目微圆，细细看着宸贵妃，可她脸上表情淡然，丝毫找不出破绽。她指尖儿捻了捻，笑盈盈地从食盒里端出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递到宸贵妃跟前：“娘娘说笑了，本是粗野之物，能入得娘娘的口，也是荣幸。”

    宸贵妃笑着接过，挑眉看了柳玥一眼，随即埋首仔细地喝了起来，过了会儿，已经下了半碗，她拿着帕子压着嘴角，微微眯起了眼：“果然是妹妹宫里的手艺，似乎比本宫的小厨房做得还要好，隐约中还有一丝药香，妹妹可真懂得保养啊。怪不得，”她低笑一声，“能恰到好处地怀上身孕呢。”

    柳玥后背一僵，她垂下眼眸，目光微冷：“娘娘今日似乎有话要对嫔妾说，只是嫔妾愚钝，听不懂娘娘话外之音。”

    宸贵妃蓦地笑了起来：“不管是你能听懂，还是装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柔妃你要明白，其实本宫对你并无恶意。太后寿诞那次也是不得已为之，谁让后宫里那么多不中用的人，就妹妹一枝独秀呢？本宫若是不拿你作筏子，还怎么出关立威呢？”

    柳玥轻笑一声：“所以，娘娘就送了嫔妾那样的大礼？若不是嫔妾运气好，恐怕现在早就在冷宫里了吧？”

    “所以，皇后和淑妃的宫权，算是本宫赔给你的，你如今不是受用得很。两个手下，一个成了正三品主位，一个临门一脚，你一个刚入宫才半年的良家子，是否也该满意了？”

    柳玥根本不为所动，掀了下眼皮，慢慢抚摸起指间华丽的护甲：“满意？贵妃娘娘，恕嫔妾愚钝，撤了她们二人的是皇上，和娘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宸贵妃状似疑惑地奥了一声，“妹妹精通医理，难道看不出皇后回宫后似与往常有异吗？”

    柳玥不由得抓紧了掩在袖中的手，太后寿宴上的一幕，果然是贵妃的试探！

    “娘娘在说什么？嫔妾根本听不懂。更何况，皇后娘娘动怒，不是因为贵妃娘娘顶撞所致？”

    宸贵妃笑了笑，站起身来，“罢了，再说下去，惹恼了皇上心尖上的柔妃可是不妙。只是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你进宫时日到底太短了，虽然是个妙人，但现在始终看不透本宫不是吗？”

    柳玥一滞，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贵妃娘娘说得是，嫔妾自然还需要贵妃娘娘多多教导。”

    “既然说到教导，那本宫就仁慈一回，和你说说心里话。你之所以看不懂本宫，是因为”宸贵妃说着，慢慢走近柳玥，弯腰在她耳畔轻轻呢喃着：“本宫想要的，从来就不在这宫墙之内啊。”

    柳玥瞳孔一缩，扭脸看向宸贵妃，只见女子笑得灿烂恣意，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要传太医？”

    柳玥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春晴满脸焦急，她忙摆了摆手：“本宫无碍。”

    春晴气得哼了声：“这个宸贵妃到底想干什么？”

    柳玥这下也不好说了，只觉得宸贵妃的心计和手段深不可测，刚才的对话，很明显就是告诉她皇后的事，是她下得手。她似乎很了解皇后笑面虎的性子，虽然在行宫困了那么久，但绝不至于一回宫就借机严惩。

    于是，她似乎给皇后下了药，让皇后性情大变，又知道那几日自己格外受皇上宠爱，那日定会晚去栖凤宫。于是，皇后看到一个骑在头上的宸贵妃，一个是有了龙胎的宠妃，两相一刺激，就起狂来。

    如今夏家和周家斗得厉害，已经陷入胶着状态。任何一家有点儿风吹草动都很有可能掀起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假设周皇后一怒之下让自己流了产，那周家肯定落于下风。但即使自己无事，也因为孩子的事和皇后接下了梁子，自己如今住在宴清宫，枕头风可劲儿地吹，周皇后暴打贵妃、斥责宠妃，残酷狠毒的罪名必然落下，她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落得今天的下场。

    宸贵妃就是算准了一切，让自己和周皇后斗起来，并且让周皇后彻底失去宫权。

    柳玥后背起了层薄汗，这个宸贵妃简直可怕。而更可怕的是，现在周皇后已经失了宫权，但宸贵妃丝毫没插手，任由自己大权独揽，还像没事儿人似的来喝自己的酸梅汤。这一方面显示了她深厚的底气，给得意的自己一棒，另一方面，又对自己施放了一层悬而未决的威压······

    柳玥只觉得头都要大了，从太后寿宴宸贵妃试探自己是否知晓药性，又搬出明镜司吓唬自己，再到今日坦白对周皇后下药，其中一根线模模糊糊地出现在脑子里，但因为太多杂乱的思绪，总是抓不到。

    “宸贵妃······”

    回到宴清宫后，柳玥还在思虑着，瑞帝来看她时，也是一副恹恹的样子。瑞帝微皱眉心，关切道：“玥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又不爽利？”

    柳玥此刻面对瑞帝，难得生出了一丝疲倦，她只得支着额头，懒懒道：“可能是身子越发重了，总觉得宫里闷闷的，连带着心情也郁郁的。”

    瑞帝垂眸思量了会儿，“最近户部尚书说京中来了些西域的杂技团，那些伶人们有些本事，表演的东西倒也有趣。不如，朕安排一下，择日让你出宫散散心可好？”

    柳玥有些惊诧，“皇上是要和嫔妾一起微服私访嘛？”

    瑞帝唇角轻勾：“自然，玥儿可喜欢吗？”

    说起来，进宫已有四月有余，她已好久没去民间了。说起来，外面的世界她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宸贵妃那样的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对付的，苏散散心也好。

    “皇上日理万机，实在辛苦，空闲之余还要为嫔妾操心，嫔妾真是无以言表。”

    瑞帝眼神温柔，轻抚了下柳玥的鬓发，“那就和朕一起去，你我二人也体会一把民间寻常夫妻的温馨和恩爱。”

    柳玥轻推了下瑞帝的胸膛，软软地唤了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