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荣王安然睡去，瑞帝总算舒了口气。仔细看着他渐渐平和的睡颜，瑞帝面色慢慢柔和，不经意地抬头，便看到还侍候在一旁的柳玥。他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默了一会儿，瑞帝便起身朝外间的暖榻走去。

    柳玥看了眼他的背影，心也稍稍定了定，只是环望四周，一个伺候的人都没了，她不免又撅起了嘴。

    “皇上，你不会连一个你奶嬷嬷都没留，全都责罚了吧？”

    瑞帝刚要喝口茶，见柳玥面上有责备之色，脸差点儿红了起来：“你，你怎么和朕说话呢？没大没小。”

    柳玥嗔了瑞帝一眼：“刚才臣妾一言不发，净等皇上把火气撒了，怎么没大没小了？倒是皇上刚才凶得很，差点儿要把整个玉照宫都掀了。”

    瑞帝蹙了下眉：“朕，朕自然是心疼荣王才会如此，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下朕的爱子之心呢？”

    柳玥撇了撇嘴：“是是是，您爱子，您爱子把荣王所有的奶嬷嬷都打了。这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贴心的人，谁来伺候啊？”

    瑞帝轻哼一声：“朕只命人打了几下，你就急吼吼地来了，想必她们没什么大碍，上点儿药赶紧过来伺候，几个奴才倒比朕的爱子贵重了。”

    柳玥一屁股坐在暖榻上，拿过瑞帝刚要入口的茶，喝了一大口。

    “嘿，你。”

    柳玥轻哼了声，转头对温如山说道：“这事儿就劳烦公公去办吧，务必仔细让太医给奶嬷嬷们上药，然后再来伺候。”

    温如山得令便退下了。瑞帝叹了口气：“你对底下人倒宽厚。”

    柳玥笑了笑：“皇上何尝不是如此呢？臣妾入宫快三年了，也没见皇上对底下人发这样的大的火气，更别说对臣妾疾言厉色了。”

    瑞帝闻言，看了柳玥一眼，末了无奈地笑笑，起身走到柳玥身前，拉了下她的手，柳玥并不看他，拿着小几上的糕点，慢悠悠吃着。瑞帝又上前一步，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朕错了，向你赔罪还不成？”

    柳玥淡垂了下眼眸，“哎呦臣妾可担不起。”

    瑞帝轻轻揉着她的脸颊，声音有些低沉：“不准这样和朕说话，朕······”

    听出瑞帝声音里的异样，柳玥一抬头便看到男人脸上的哀伤之色，心中闪过一丝讶异，瑞帝这是？

    “在朕还小的时候，宫里有一个玩伴儿，就是勤太妃的儿子。她和朕的母妃一般，在后宫中不得圣心，更难见天颜。朕记得那也是个秋天，勤太妃的儿子着了风寒高热不退，本来孩子们有个头疼脑热只是小事，及时医治便罢了。可当时，太子正好得了天花，宫里的太医全被周太后叫去轮流医治，另外又日日对皇后进行防护。一个不得宠的妃嫔和皇子自然也只能被人遗忘在没人的角落······”

    柳玥闻言一愣，随即便握紧了皇上的手，“皇上······”

    “后来，朕瞒着母妃偷偷去勤太妃的殿中看望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咽了气。”瑞帝声音变得极为沙哑低沉，“荣王自降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他是诸皇子中最像朕的孩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间，总让朕想起小时候。如今，朕看着他那样难受，心中便忍不住想起从前。玥儿可知，那一幕对朕意味着什么嘛？”

    柳玥看着瑞帝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她忙起身抱住瑞帝，轻抚着他的后背：“皇上，一切都过去了。您现在是九五至尊，如今天下归心，君威深重。上天又赐您龙凤双胎，可见对您有多眷顾，以后的路尽是光明灿烂，那些过往便都是人生的一抹点缀罢了。臣妾，更会一直陪着您。”

    瑞帝捧着柳玥的脸，眼中深邃，似盛满了深情：“玥儿，记住你说的话。如今这偌大的皇宫中，朕只有来到你的宫里，看着荣王、昭华公主，还有你，才觉得有了家的味道。你明白嘛？”

    柳玥面上立即也满是情深一片，先前她只是隐隐有所察觉，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瑞帝还对自己和儿女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明白了后，不免觉得有些可笑，两个心眼子都能玩儿出花儿来的人，凑仔一起还能有家的感觉，瑞帝的深情和真情还真是让人唏嘘啊。

    不过，这又如何，只要有今日这一幕便够了，足够她和荣王稳稳当当屹立在宫中。

    不想荣王的一病竟缠绵病榻不见好了。瑞帝是一日三趟地过来，柳玥见状，便也只能暂时搁置了万朝宴的事，一心照看荣王。这日，贤妃带着灵贵嫔和陈嫔拜访，四人各忙各的，久未相见，今日倒格外有谈性。

    看着荣王这样，贤妃也心有戚焉，不免拉着柳玥聊起了育儿经：“哎，本宫看着荣王那样憔悴，真替妹妹感到心疼。这宫中的孩子啊，看着生在富贵中，可要想平安的长成，还得咱们做额娘的日夜殚精竭虑。所幸，荣王祥瑞护体，福气大，有妹妹这么一位能干又心思体贴的母妃，定能很快痊愈，活蹦乱跳的。”

    柳玥笑着打量着贤妃，自当权以来，贤妃的气度越来越从容，说话也是越发心思玲珑，真情里透着圆融，说得人极熨帖。

    “姐姐说笑了，荣王现在就是皮猴儿，能看出什么来？还是姐姐的二皇子懂事有出息，听说前几日皇上去尚书房看皇子们读书很是夸奖了一番呢。”

    贤妃谦逊地摇头笑了笑，朝柳玥摆了摆手：“妹妹快别说了，这二皇子年岁渐长，脾性也越发大起来，姐姐我平日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也就是妹妹还愿意时常挂念着我们母子，让皇上多去看望，姐姐感激不尽。”

    柳玥微微一挑眉：“姐姐知道了又何须如此客气？都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哪有不疼的？”

    贤妃叹了口气：“荣王如今身子不好，皇上如此挂念，妹妹以己度人，劝说皇上秋来天寒，多让皇上看看其他皇子，这份心思有多难得，自是只有当娘的才知道。”

    瑞帝这几日挂念着荣王心烦，一日三趟地来，她高兴是高兴，但也烦的很。皆因这狗皇帝毛病贼多，帮不上忙不说还净挑刺儿，便想着让他去看望其他身子康健的皇子，既是转移下皇上的心神，也是让其稍稍疏解下心怀。三来嘛，自然是有好大家分，不然贤妃这样的角色，日子久了，难免起了别的心思呢。

    如今听来，这份礼是送到贤妃心坎儿上了。

    “姐姐为二皇子思虑深远，又极尽体贴，等二皇子长大成人，封王建府，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福气还在后头呢。”

    贤妃笑着看了柳玥一眼，“数妹妹嘴甜，这番话听得我心里是熨帖极了。其实当娘的，也就盼着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也就罢了。不像有些人，呈了妹妹的情什么也不说便罢了，这几日趁着妹妹不在，还要挖空心思夺妹妹的权呢。”

    柳玥眼睛一眯，声音沉了沉：“听姐姐的意思，这几日万朝宴的布置上，皇后娘娘又有了别的指示？”

    这时候灵贵嫔轻哼了一声：“姐姐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哪里是指示呀？说什么姐姐这几日忙着照顾荣王顾不上万朝会，但此事千头万绪，不得不提前筹备着。事急从缓，便把姐姐负责的相应事宜分给了惠妃不少，剩下的可有可无，完全就是在装样子。”

    柳玥垂眸浅啜了口茶，淡淡说道：“皇后是六宫之主，后宫事宜自然是她说了算。况且本宫这几日的确因为荣王疏于宫务，她这样安排也是寻常。贤妃姐姐，这几日你在皇后宫中议事，可还顺当？”

    贤妃叹了口气：“妹妹心思玲珑，姐姐便不说了，说多了便是徒惹妹妹心烦罢了。”

    柳玥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妹妹就不问了，只是灵贵嫔到底年轻又是初次协理六宫，还请姐姐多多教导照看才是。”

    四人直聊到日头西斜方才散了，贤妃先行，灵贵嫔和陈嫔却是被柳玥留了下来，继续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