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荣王的病尽管好了，但扔嗓子干痒、涕流不止，且胃口不好，多愿食些花露之类的。陈嫔见荣王消瘦了一圈儿，俪贵妃为照顾荣王，也有多日不曾出门，她便约着灵贵嫔每日晨起去采些菊花的花露，为俪贵妃尽心。

    “说起来，荣王这两日看起来好多了。”

    陈嫔一边小心地用木勺儿刮下一滴饱满的露珠，一边和灵贵嫔闲聊。

    “嗯，都是贵妃娘娘悉心照顾的缘故。还得多谢妹妹提醒我，咱们尽些绵薄之力，娘娘也能松快些。”

    陈嫔笑了笑：“你我姐妹，在宫中自当相互扶持，客气什么。如今皇后独大，姐姐忍辱负重，我也不能帮妹妹什么，只有在这些小事上下功夫罢了。”

    灵贵嫔感激地握了握陈嫔的手，“妹妹客气了。”

    这时，灵贵嫔的贴身侍女水柔急匆匆走了过来，朝二人行了个礼便说道：“贵嫔娘娘，惠妃娘娘传话来尚衣局有批料子进宫了，是为万朝会装点宫室用的，让您尽快去清点一下。”

    灵贵嫔闻言，脸色随即黯淡下来，她懒懒地朝水柔摆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宫为本宫把衣饰准备好，本宫这就回宫梳妆更衣，然后去尚衣局。”

    “是。”

    水柔急匆匆走了，水心恨恨地哼道：“惠妃又来折腾娘娘，这一大早的就让娘娘去清点料子。那是衣服又不是早膳，晚一会儿还能饿着人了不成？”

    灵贵嫔淡淡瞥了水心一眼：“多嘴，主子面前也敢妄论是非。”

    水心委屈地朝灵贵嫔福了福：“奴婢只是心疼娘娘罢了。”

    这时陈嫔也劝慰道：“好了，灵妹妹，就是水心不说，我也知道，最近惠妃拿着鸡毛当令箭，属实有些太过欺人太甚。”

    水心见得了陈嫔的话，便又说道：“您看，陈嫔小主都知道，如今荣王和贵妃娘娘正得圣宠，您何不去向贵妃娘娘说说，要不惠妃还指不定拿着宫权的事儿怎么折腾您呢？”

    灵贵嫔脸色一冷，瞪着水心斥责道：“你懂什么？贵妃妃娘娘如今正挂心荣王的病情，本宫若把这样的小事儿闹到娘娘面前，会让娘娘怎么看本宫？不懂事的丫头，还不快去一边呆着，没得让本宫心烦。”

    水心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是朝灵贵嫔福了福身，往远处退去。陈嫔见状，忙搭上灵贵嫔的手背劝慰：“我知你这几日事多，心中难免烦躁，但也要顾着身子，莫要太动气才好。”

    灵贵嫔脸色稍霁，对着陈嫔点了点头：“多谢姐姐体恤。那我便去了，还得劳烦姐姐替我多多问候贵妃姐姐和荣王殿下。”

    陈嫔点点头：“那是自然，妹妹快去吧。”

    昨夜看账本晚了些，陈皇后今早起得迟了，便免了各宫请安，偷了个懒。镜前梳妆的时候想起前几日叫尚宫局做了身衣裳，想着该是快好了，便叫宫女去催催，若是做好了，今日正好有空穿上赏玩。

    半个时辰后，大宫女秋染便抱着一个锦盒缓缓走进寝殿内室，福身朝陈皇后行了个礼：“禀娘娘，衣裳取回来了。”

    陈皇后淡淡应了声：“怎么费了这些功夫？可是路上遇上什么事儿了？”

    秋染眼眸滑过一丝亮色，随即笑着对陈皇后说道：“回娘娘，自尚衣局领了娘娘的差事后，倒是一丝不曾懈怠，奴婢去的时候，她们说一日前刚刚绣制完成，昨夜刚熨烫好，染了香料，想着明日便亲自送来，不想娘娘雅兴，提前要了，她们又紧赶慢赶地熨烫熏染了番呢。”

    陈皇后嘴角轻勾，“这惠妃接手了尚衣局后，她们做事倒是更加勤勉了。”

    秋染忙垂首奉承道：“都是娘娘谋划有力，否则，尚衣局若还是灵贵嫔当家，那就不成体统了。”

    陈皇后眼尾轻轻扫了眼秋染，“奥？看来你今日去尚衣局，的确遇上了些热闹，不妨说来听听。”说着，她便搭着秋月的手起身，侍候梳妆的宫女们忙从锦盒里拿出衣裳，仔细伺候陈皇后穿衣。

    “启禀娘娘，奴婢去的时候，灵贵嫔正领着尚衣局的女官们清点一匹料子入库。似乎有些数目对不上，正忙着训人呢。好不容易清点完了，着急忙荒间，连首饰掉了也不曾察觉，真是笑话了。”

    说着，秋染便从袖口里拿出一只蝶恋花翡翠玉钗，那上面的蝴蝶已经摔碎了半边翅膀，整根玉钗也就不成样子了。陈皇后微眯了眯眼，越看越有些熟悉，不禁问道：“秋月，你看看，可是前几日本宫赏给一干协理宫权的的妃嫔的们的首饰？”

    秋月上前仔细一瞧，便转身朝陈皇后点了点头：“禀娘娘，这正是您前几日赏给灵贵嫔的玉钗。”

    陈皇后轻哼了声：“很好。方才说秋染说起之前尚衣局是灵贵嫔当家，有些不成体统，本宫觉得也是。一个小小宫女出身的嫔妃，只是借着俪贵妃的势便能与四妃之上的娘娘们平起平坐了，到底有些失了规矩。想来惠妃与灵贵嫔同掌尚衣局，难免会头痛。”

    灵染不屑地冷哼了声：“灵贵嫔算什么东西？就是俪贵妃也不过是个低贱的良家子罢了，就凭着一股子狐媚劲儿勾着皇上，否则就凭她入了宫也不过是个永巷的粗使奴才，一辈子就连栖凤宫的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呢。”

    陈皇后嗔了灵染一眼：“没规矩，有些话放在肚子里就是了，说出来平白招惹是非。”

    灵染抿了抿唇：“奴婢谨记娘娘教诲，在娘娘面前才敢说这些的。”

    陈皇后淡淡点了点头，“起来吧。”这时候，衣裳换完了，她走到铜镜前微微转了转身，笑意随即弥漫上脸：“秋染，这件衣服做的不错，你去尚衣局帮本宫恩裳那些女官和绣娘们吧。”

    “是，娘娘。”

    这日，灵贵嫔和陈嫔频频来看望荣王，为荣王送来花露，荣王与她们也渐渐熟稔起来，很是能玩闹到一处。这日二人又聚到玉照宫说话，柳玥看着暖榻上和妹妹昭华公主玩闹的荣王，不由得垂首笑道：“看这个皮猴儿，本宫倒有些怀念他病的那几日，安静乖巧，很是让人舒心。哪像现在，吵得人头疼。”

    灵贵嫔见了，捂嘴轻笑道：“娘娘，荣王身子这样强健，活泼爱笑得多热闹？嫔妾看这几日皇上的心情都好了些，可见皇上是多挂念咱们荣王。”

    陈嫔也笑着附和道：“娘娘说得好一口酸话。做娘的哪有嫌亲儿子闹腾的？殊不知这满宫里有多少人羡慕娘娘有一双好儿女呢。荣王如此聪明伶俐，又深得圣心，贵妃娘娘只管将荣王殿下放到宫门口儿，看看会不会眨眼间就被人抢了去？”

    柳玥笑着嗔了陈嫔一眼：“几日不见，你这张嘴倒越发伶俐起来。”

    陈嫔捂嘴笑了笑：“这几日看娘娘辛劳，呕娘娘一笑罢了。”

    柳玥抬手摇了摇帕子：“这几日因着荣王的病，不止是本宫，就连皇上也好久没进后宫了。这孩子病既是好了，本宫也会劝着皇上多往后宫走走，你们二人好好准备着。”

    灵贵嫔一听，忙起身朝柳玥福了福：“娘娘明鉴，嫔妾等受娘娘恩惠，实在难以报答，怎敢挟恩以报？”

    陈嫔也忙站起身来：“娘娘，灵贵嫔说得对，嫔妾等对荣王殿下是真心实意的，实在不是为了恩宠而来。”

    柳玥笑着朝二人摆摆手：“你们的忠心本宫自然知道，快坐下。只是这后宫中，后妃众多，宠爱太甚未必是好事。如今皇后揽着宫权，本宫闭门不出多日，想必这宫中的风向已然变了。本宫若再不知进退，那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举步维艰了，你们二人就当是为本宫分忧吧。”

    “娘娘何出此言？皇上对娘娘情深义重，又岂是一两句酸话能掩盖得住的？”灵贵嫔轻捏着帕子，眼神纯澈地看着柳玥说道。

    柳玥唇角轻勾，端起茶盏朝二人举了举：“本宫这几日能安心照顾荣王，也是多亏了两位妹妹。宫苑深深，咱们姐妹一场，自当尽力照拂。快尝尝这茶，昨日皇上刚赏的贡品。”

    灵贵嫔颔首应是，刚要去端茶盏，殿外就传来宫女的通传。

    “启禀娘娘，灵贵嫔宫中的宫女前来传话，说是有要事找灵贵嫔。”

    柳玥闻言，微蹙了下眉心，转眼看向灵贵嫔：“你宫中发生了何事？”

    灵贵嫔脸上有些茫然，“嫔妾不知啊。”

    柳玥随即对那宫女说道：“快传。”

    不一会儿，水柔就急匆匆地进了殿，但还是守着规矩朝柳玥和陈嫔行了礼，这才扑通一声跪下，朝灵贵嫔哭诉道：“娘娘，不好了，皇上带着皇后娘娘抓住了咱们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倒卖宫中物品，如今正叫您回宫传话呢。”

    灵贵嫔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水柔这时也顾不得向灵贵嫔细细说明，转头向柳玥磕头道：“皇上脸色不好，皇后又在一边盯着，我家娘娘怕是要不好，还请贵妃娘娘搭救啊。”

    灵贵嫔见水柔如此，立即斥责道：“没规矩的小蹄子，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在贵妃娘娘跟前浑说些什么？娘娘千金贵体，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惊扰？你还不快退下，本宫这就回宫。”

    柳玥摆了摆手，示意灵贵嫔坐下，“不急，且先听这宫女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