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是天,和离就是天塌了

    金父道:“亲家,这些年小女承蒙二位厚爱,我与内人感激不尽。”

    突然听见这般客气的话,王父疑惑不解,但依旧回复:“亲家公客气了,令爱既入了我家门,自应是待她如女儿一般。”

    王家婆母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这金家是真不舍得出钱医女儿,上门催促要他们王家接回来吧?

    于是她便先发制人地开口:“亲家,我们家新妇近日可安康些了?”

    金母一想到大女儿不懂挣脱不幸婚姻、一副逆来顺受的暴瘦模样,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回不出话,眼眶还霎那间红了。

    王母看见,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帏帽下的金秀秀开口:“大姐姐自那日见过王家伯母后思念重重,当天晚上就又烧起来。请大夫下重药调理了几天,这才能堪堪其身。医者说她伤了根本,未来需长期用参茸调养,不能间断。我的姐姐真是可怜。”言毕她还似揩了揩泪。

    王家人都倒抽一口气:要是接这样的衰神归家,万一往后小病不断大病不犯,这王家的家财怕是都要折损在她身上了!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如何表态推脱。

    金母顺了顺气开口对暂且还是女婿的金家大郎道:“贤婿,你是一个顶顶好的孩子。”

    王家大郎面无表情地回:“岳母过誉了。”

    王母面部表情紧绷,她在抓紧思索要是金家让接回息妇要怎么婉拒。

    只听见金母继续道:“是我们家大姑娘没有福分了,成婚后多年无子,现下更是身子亏损,只怕将需多年调养。虽她念着夫妻情谊,可我们做父母的将心比心,却也不敢再耽误贤婿你的香火继承。金家长女,自求和离。”

    王氏一家倒是惊讶了,这金家人居然起了如此念头!

    即使他们嫌弃病秧子,可却从未起过休妻的念头。一离一娶,嫁妆被带回还要重新办酒,多费钱!

    王家母子最多嘀咕过让金家出钱买个良妾回来,既能传宗接代又能干活,多好。

    王母思索后道:“亲家母,你说的甚么见外话。我待新妇如待亲女。她既是想念亲生爹妈想在娘家再住些时日,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其它的事休莫再提了。”

    金父心中一清二楚,怕不是和离之事卡在钱的问题上。

    于是他递给王家大郎两份折子纸说:“结两家之好多年,小女却体弱无所出。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心中有愧。这是当初小女的嫁妆单子,现下将其分成两份。除了田庄铺子和我家阿娇自用的衣裳头面带回意外,其余之物自愿归于王家。”

    王家大郎急了,平日里他娘钱握的紧紧的,他出门逛勾栏游运河都是从那两个铺面里支的钱。

    要是他的财路断了,岂不是只能天天困在家中人生毫无乐趣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膝盖发软,跪着挪到金氏夫妇面前,看似深情地道:“父亲,我也是个读书人,夫妻本是同林鸟,岂能因为娘子病弱就和离?无子倒不打紧,买个妾就行了。假如生了孩子,我发誓!肯定是上在我娘子的名下!我家从来都是最最知礼的。”

    金母抹泪:“那怎使得。贤婿,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孩子还是要正妻生的才好,你也值得配一个更好的新妇。”

    王家大郎灵光一闪:“我与阿娇感情深厚,一想到要与她分离心中疼痛万分。我看小姨与她姐姐倒有几分相似,岳父岳母既要接回阿娇,不如将小姨秀秀许了我。圆我记挂旧人之心,大家也还是一家人。”

    金秀秀恼羞成怒,却不知如何回应。

    “啪—”只听得地木板传来一声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彭成故意砸了个朱漆托盏。

    只见他满脸愧色:“对不住,手滑了。”

    众人皆知他绝不是无意,王家老两口见他通身读书人的雅致装扮,碍于情面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只有王家大郎脑怒:“哪里来的莽撞货,你可知这薄胎漆托盏多少银两,碰坏了怕是你不吃不喝一月都赔不起。”

    彭成一贯自持稳重,今不知怎的开始同王大郎顶嘴:“不就一个普普通通的托盏,摔一下至于么。况且木漆材质坚固,哪是这么容易坏的?怕不是想要讹诈我吧?”

    王家大郎斜眼撇嘴一声“哼”,又道:“不识货的穷酸鬼,改明儿你去城内打听打听金家漆器铺,我丈人亲手做的漆器要多少银两?更何况这样轻薄的制型。”

    彭成看似气愤地起身要走近王家大郎同他辩论:“阁下何不成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说我不识货,你难道比我行?笑话!”

    金父象征性的做动作拉了拉他,表劝阻。

    王家大郎终的忍不住要去推搡他:“牛子。懒得同你再话。”

    王母去挡但慢了一步。

    彭成顺势倒在地,痛呼起来:“啊,好痛啊!”

    金母焦急地起身快步到他身边:“好孩子,你没事吧?是哪里伤到了?”

    彭成松开咬出血的嘴唇,一字一字地回答:“怕,是脚踝扭到了。头也磕到了好痛。”

    金父责备王家大郎:“两人讲讲话而已,你怎好动手?这是专同官府做生意的彭家漆铺家的小郎君。他父亲回乡托我照看几日。今日我才带他在身边,这让我如何同他父亲交代?”

    金洵上前去去搀扶彭成,彭成站不起来,连椅子都坐不了。

    金秀秀焦急地开口:“父亲,快让哥哥去请郎中来看看吧。”

    彭成在哀叫,痛苦之吟似浪潮高一阵低一阵。

    金父难得直呼王家大郎全名:“这里是城郊,过去请大夫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刻。王名远,你赶紧把和离书签了。这孩子撞到了头,要是再耽误些时刻出了事,谁也没办法交代!”

    金秀秀仿佛害怕地说:“我们家生意很多也是彭家分与的,他家还同官府有关系。真正的得罪不起啊!”

    王家大郎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唤小二递来笔在和离书上签名,又接过金洵递来的漆盒,打开用里面的印泥按上了指印。

    金母赶紧拿走属于自家的那份和离书揣到袖子里。

    众人又要去扶彭成。

    彭成说:“哎哟我动不了了。要拿个东西抬我罢。上楼前我看见柜台后面有张踏板罗圈形交椅。”

    王名远愤怒,那可是张髹了罩明朱漆极为“明澈紫滑”、椅圈三拼寓意“天地人”合一的珍品。他顿悟了,怕不是他才是被讹诈的那个人吧?

    正想拒绝,但金洵已经将这把交椅提溜上来,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彭成抱扶上去。

    王家的店虽不大,楼梯因做生意的缘故修的倒很宽敞平整。吴伯在前面抬椅,他的儿子在后头,金洵还能在侧边扶一把。

    下了楼梯就好走了,牛车挺宽敞,几人将彭成连人带交椅轻松塞入。

    与此同时,金母带着金秀秀与吴伯的儿媳妇,随着金阿娇的前婆母去了脚店后院他们一家自住小楼的卧房内,取回了金家大姐儿为数不多的衣裳与一件妆奁。

    妆奁上着锁,众人简单找寻没发现钥匙。

    金秀秀暗想:大姐姐虽然柔弱,但毕竟读过书还是有些头脑的,不至于昏聩到连自己的地契都敞开给王家大郎翻点。

    她抱起妆奁同母亲说:“母亲,按我们家姐妹的习惯,一应事物应都在里面了。钥匙找不到就算了,回去再想办法。耽误彭哥哥的伤势就不好了。”

    于是众人出门在脚店门口汇合,经过最后面上的客气道别,金家一行人畅快地出了门。

    其他人骑着骡马。

    彭成同女眷坐在一起意思不好意思。他起身合上了交椅,想出车厢坐回自己的骡马。

    金秀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相拦:“彭哥哥,这路上车行人往的,怕遇见同王家相熟又识得我们家的人增添口舌争锋。劳烦你在车里再挤挤了。”

    彭成一时不知所措,红了脸。

    金母并未注意,沉浸在刚刚的事件里:“想不到你这孩子平日里看起来老成,今日演起戏来还真像。要不是看见官人一直对我使眼色,我真是要被吓到的。”

    金秀秀俏皮接话:“母亲您平日里说彭哥哥像个小大人,洵哥哥是机灵鬼,今日看见洵哥哥倒木的像棵树。两个哥哥同你的话,完全是反着来的。”

    彭成作揖道:“自家遇事一时慌乱回不过神也是正常。当局者迷。我作为朋友,自是能替洵弟旁观理清思路。让诸位见笑了。这把折叠交椅甚为巧妙,坐的也舒适。”

    金秀秀捂嘴笑:“这是爹爹去隔壁家具铺特地给大姐姐定制的嫁妆,上面的漆还是他亲自髹涂的。今儿个拿了回来,倒像凭空多得的。虽然咱们家也不缺,但多张椅摆在正厅里,天气好时还可以让哥哥搬去院里看书。”

    彭成问:“金弟最近的课业如何?可有长进?”

    金母忍不住叹:“还是如同马儿一样,挥一挥鞭子动一动腿。责骂狠些才用功些。不知是否真是没有读书的天分,偏偏他爹盼着他考学出仕。”

    金秀秀担心哥哥回家又挨训,打叉道:彭哥哥,劳你回家同希孟说,明日我带上大姐姐去你们家找她说说话。”

    彭成笑着道:“好。”

    彭成、金父带着吴伯等帮工分别去了各自的铺子里。金母、金洵同秀秀返回了家。

    金洵从车上一手揽过妆奁一手扛下折叠交椅搬进了正厅,进到厅内只见一应事物皆被扫洒过,案上椅上还有些水痕十分清爽。

    金阿娇并着陈嬷嬷听见众人的声响,也牵着金念从楼上下来。

    陈嬷嬷同金母作揖道:“大姑娘是个理家清洁的巧妇。”

    金母笑着回:“妈妈总归是觉着自己看着长成的孩子总是好的。”

    金阿娇奇怪道:“三弟,大家不是送你去书院考学吗?怎么又归家了?”

    金洵用眼神示意自己手中的物件:“我不是因为你的事请假了两天么,明日日沉前才回去。”

    金阿娇看见这些自己的私物更是疑惑:“因为我?你不是归家备考吗?”

    金秀秀摘下帷帽放在案上,走上前握住金阿娇的手:“大姐姐,今日父亲母亲去王家,做主替你谈妥了和离之事。”

    金阿娇面色煞白:“这…怎的…我如何是好?”说罢从姊妹手中抽出手掩面而泣。

    金秀秀抚着她的背安慰:“大姐姐,女子虽应在婚姻内从一而终,但不至于在未得良人情况下甘受暴力磋磨。他不值得。”

    金母将她搂进怀中:“儿啊,莫难过。你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归家了总有你一口饭吃的。不管以后如何,赶明儿起我们要开开心心的。等过个两年,你想嫁人我和你爹会给你寻访门更稳妥的亲事,不想再嫁就安心在家。都随你。”

    金阿娇却痛哭到瘫坐在地:“儒家说,夫,是女子的天。我的天都塌了,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新书推荐: 万人迷女A在修罗场中反复横跳 训练六年后 决定创飞世界【娱乐圈】 她在黎明之时 一念成瘾 换季期 长安。长安! 娇姝 鸿雁归春 娇哄 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