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厨事扫洒皆乃女子之务?

    这日陈婆子不在,饭后小娘子们随着母亲一起拾掇厨余。

    李俣觉得杵在原地看主家人忙碌不自在,主动和金洵商议想去书房。

    金洵却侃然正色地拒绝了他:“要么你先去?我有家事要同我的母亲姊妹商议。”

    李俣有心和金秀秀多些接触,但教养也不容许他参合到别人的家私中,于是一个人先行去了书房。

    金秀秀虽说也是难得机会擦桌子,可见着金洵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甩手掌柜 ,让一让让一让。别坐在桌前碍手碍脚。”

    金秀秀的态度确实有些不恭,金洵忍不住敲打了她两句:“怎么说话呢?我毕竟是你兄长,书看得那么多,竟忘了长幼有序、弟妹需恭?”

    金秀秀将手中的抹布递给他:“弟妹恭,前提是‘兄道友’。那请哥哥同我说上一说,为何厨事扫洒皆乃女子之务?”

    心中挂记着其它的要事,他倒是不想和妹妹真的争论起来:“你不想做便不做呗。不是还有娘,还有大姐。就是她们俩都不做,还有吴妈妈呢。”

    金秀秀嘀咕:“那她们不还都是女子么……”

    金洵不以为然:“谁让女子天生心细,又爱干净呗。更何况你们不像我们男的,需要在外拼读立业。如果再不寻点家事,荒度光阴,女人就易像那周朝的杞人惊恐忧天。”

    金秀秀甩下手中的抹布:“你的意思是,母亲与大姐姐在家的日日操持,比不得你在太学读书?爹再能干也无法分身,我们家的生意若没有娘的参与打理,如何能得到如今的小成?”

    “我可没有这么说啊。行行行,你不想擦桌子,我擦,我擦行了吧。”金洵起身,用左手拨起右手的袖子,抓起了抹布在桌面上划拉。

    金秀秀是真不客气,转身奔去房间。

    书房里的李俣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以为是金洵来了。他才打开书房的门,向外张望发现门口无人。

    原是楼上传来的声响。

    金秀秀握着根襻膊回到正厅,出手替金洵绑上。

    金洵大呼:“来认真的啊?真叫我做事?”

    金秀秀问他:“哥哥,希孟姐姐是彭家的掌珠,以彭家的能力养她一世并无问题。婚后她将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长进成当家妇人,你却说这一切不过是她为了消磨时光。于你无益,于她无益,那你二人做配为甚?不如就此打住吧。”

    幺妹真真的一张利嘴,叫金洵辩驳不得半分。

    他连连念道着:“好好,不就是一些琐碎家事么。你们做得,我也做得,有什么难的。我倒要叫你们全都看看,若她嫁我,日子绝对舒心得如同在爹娘兄长羽翼下一般。”

    彭母见厨房烧着的洗锅水已多废了一些柴,饭厅中的人却拖拖拉拉,许久未将盏碟送过来。她不由得走去催促。

    大老远地,她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小女儿支使着干活。本想过去说些什么。

    转念想了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男子心高气傲过刚易折,叫他笨手笨脚地学做些事,也好。

    于是金母只是转身回到小厨房,催促着手中没活也能找出活的大女儿去看看另外两个子女:“阿娇,你去饭厅看一看你妹妹,向她学一学。你莫一天天的都是不得闲放不下家事的样子。爹娘养你一场,只是期望着你能无病无灾安稳快乐地一世。这个家,可以由所有人一起打理,别什么事都要揽给自己。”

    金阿娇不解:“可我,是这个家的老大啊,多做一些也是应当的。”

    金母爱怜地抚着她的腰背:“不管你是老几,皆和你的弟妹一样,都是娘的心头肉。爹娘希望子女懂事,可不是要你们一个个地去学着如何委曲求全。”

    金阿娇来到了正厅,瞧着金洵一气托着全家人的碟盏往厨房送,急急地迎上去接:“三弟,你怎能做得这个?赶紧给我罢!”

    金洵小心翼翼地躲闪着:“大姐姐,你快快避开。如此多的物什,你怎能搬得动?我手都酸痛了,莫跌了这些盘盏,快与我让出条路来。”

    金阿娇忧心忡忡地推至一边,望着他离开。直到不复金洵的身影,她才注意到金秀秀安然地坐在一旁的正厅里面。

    她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就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瞧着你三哥一人负重?”

    金秀秀理所当然:“我劝过他分两次搬,是哥哥自己嫌麻烦只想走一趟厨房。”

    金阿娇有些气愤:“你哥哥是读书人!君子远庖厨你难道不知么!”

    她的妹妹赶紧搀着她坐到一张椅子上:“《孟子·梁惠王》曰‘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君子心念禽兽尚且如此,如何能看得骨肉至亲和雇赁的家人日日操劳他的衣食而置身事外不相帮呢?权知轻重,度知长短,才可谓真君子。”

    金阿娇愣愣地,这话,怎与他前夫灌输于她的意思完全不同?自己倒叫骗了这么多年

    剩下一应琐碎的事交给吴婆子之后,金洵跟着母亲走了来。

    金母并未坐到主位上,而是端了条小方几坐到了两个女儿中间。她催着儿子:“说吧,你有什么话非得扯着我?”

    “娘,秀秀跟我说,你们愿意提前去彭家帮我提亲了?”金洵的面色有些羞赫,但难掩话语间显露的兴奋。

    金母觉得没必要隐瞒,是打算和他说说离家求学这十日家中的变化,却又假意责怪想逗一逗他:“你没发现难得回家一日,你父亲却无心跟你说话?他吃完饭去哪了,你也不问上一句么?”

    好像也是?

    不过大部分儿子记事之后,好像是难再和父亲处得亲密无间,日常之间本就不多话。

    金洵性子直来直去的,并没想着解释,只是好奇:“诶?那爹去哪了?金念又去哪儿了?”

    金母笑:“你爹说见我年底家事料理的辛苦,帮着清点家私去给你拟对下定的聘礼单子去了。小五说是自己去给他打下手,一道去了厢房。”

    “聘礼?”这进度快得叫金洵这个当事人吃惊。

    金阿娇帮着母亲解释:“你去上学没两天,父亲母亲便带了媒人去彭家登门提亲。彭家叔父叔母刚好那两天叫那浑说的色目人气得不轻,担心彭小娘子再遭风波,当即同意了这桩婚事。”

    金洵憨笑:“我马上要定亲了?”

    金阿娇又说了一番让他意想不到的话:“三弟,你如今也是大人了。家和万事兴,从此你要收起小性子,以诚礼相待彭家小娘子,莫只叫她独自去扮举案齐眉。”

    金母同他嘱咐:“事情还未过礼落定前,你先不要同外人去道。”

    在场的家人其乐融融。

    金洵偷偷地挨近金秀秀:“妹妹,多亏了你。”

    金秀秀并不能适应从小没正形的三哥突显的亲昵,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茬:“哥哥,你既邀了外客来家,是不是应当前去相伴应酬一番?而不是在此处和我们叙话。”

    “男子汉丈夫,他理应自洽,如何能这么矫情?”话虽这么说,金洵还是前往了书房。

    李俣一人无趣,正在书房中翻着志怪杂书。

    他见金洵前来,有几分高兴地拿起桌前的一摞花鸟图:“洵弟,你总算来了。平日里尽瞧不出,你原是个笔精墨妙的绘画能手。你这里的画,我倒要讨上两张,回去装裱了做个漆屏,至于家中的书案上甚好。”

    金洵从他手中取回画:“那可不行。非是我小气,我哪里能作画了?只是这些画实乃我四妹妹的练手随稿,不宜外传。”

    李俣暗叹,又是金秀秀。

    如此才情横溢,相貌玉质天成的女子却叫他人捷足先登地预聘走了,实在叫人恼恨。

    金洵难掩欣喜,忍不住和李俣显摆:“我就要定亲了,我的爹娘已在筹备交换的定帖。时间是匆忙了一些,可两家长辈为了避免多生出的事端,立春之后就让我们要成婚了。”

    李俣惊异:“这婚期安排得如此近,果真聘得了彭家小娘子?”

    金洵面红耳赤:“嗯。”

    李俣很快地又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你们两家也算般配。可是,岂有先行定亲的兄长未成婚,就要发嫁家中幼妹的道理?其中可是有事发生?”

    金洵这才记起母亲嘱咐的话,知道自己多了嘴。

    李俣追问:“许久没有彭兄的音讯,洵弟你可是知道一二?他可还好?”

    李俣一向聪慧,金洵知晓自己话多难再瞒住,面露憾色地劝他:“我们两家之事,不便对外道,望兄长莫再追问了。”

    李俣盯着金洵的双眼:“你我真兄弟,你家有事就是我家有事,一定要知会我。”

    若是严刑拷打,金洵还能扛上几分。但他架不住李俣拿男人之谊做绑架,终交代了一些:“也无甚大事。彭兄遇上些麻烦事,要回乡三年。我妹妹与他的婚事就往后推了。”

    这真当是有趣了。他带了两分真心道:“哎呀,小娘子的年华总是宝贵一些,秀秀妹妹叫耽搁这么久,总是不妥。那我们能做些什么为彭兄分忧么?”

    金洵人单纯,总是不经意间吐露真情:“有些事,我们帮不了,只能瞧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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