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的命定夫妇

    金秀秀浅浅一笑:“你感觉夫人温柔,是因为她会借力使力。需扮恶的事情都已叫旁人做了,她才有如今这般宽容和善之名。卷丹就是她现下最亲近的左膀右臂,她的性子,夫人岂会不知?”

    彭希孟大惊:“你是说卷丹的拈酸吃醋,是夫人的授意?”

    金秀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着:“往后你成了我兄嫂,掌了金家。生意之上更需切记,莫因人情施小仁而失大利。要将官权财力稳固在手,没有一个人是真能做到无瑕纯善的。明辨、权衡是每个匠商行商贸之前谨记的事。名曰中庸者,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

    彭希孟叹:“诗歌常诵真性情,可世事实不能过于爱憎分明。婚姻、生意,原都需要算计。咸宁郡夫人需要挑选一女子为她分散生育的压力,这是制衡;又让女使时常充作对外来之人的敲打,也是制衡。先前金洵对我说只谈情爱应当羞愧时,我还不高兴呢。”

    金秀秀感慨:“凡人总难免俗,只不过郡夫人是当权者,背后牵扯大业。不说男女爱宠之情,就连任何嗔痴喜怒都得靠后。刚你没听郡夫人说的,她连母家人都不敢去见么?只希望往后的日子不再旁生波澜,毕竟我们这样的庶民家庭,现下相较更自在幸福。”

    彭希孟倒有些担忧了:“那明日,她又召了你去……不会有什么事吧。”

    金秀秀摆摆手:“无妨,随机应变呗。如果明日贵人心情甚佳,我也能趁机问一问,他们到底将彭成支使往何处去了。”

    彭希孟虽然牵挂长兄,仍是真心相劝:“你莫因打探我哥哥的事,搅得贵人不乐带累了自己。要么装病,推拒了吧。”

    在车里也不怕没正形,金秀秀搂过她欢笑:“知道啦。”

    次日,金秀秀依约上门,带她入府的卷丹面上只剩冷漠。

    金秀秀行一行礼:“今日又动劳姐姐了。”

    卷丹难得的未道出酸言:“跟我走罢。”

    入府时怕被当即告状,出府时再斥责几句也来得及。

    卷丹做了许久郡夫人的女使,自将郭氏的心计学去一二分。但她害怕自己的体面地位被她人所替,只用在这些争风吃醋上了。

    她深知,哪怕来人下次得机会再被邀过府,告回头状就会显得更不得体知礼数。

    金秀秀依着多次来府的经验,判断出应是普安郡王也在府中。

    宅中旁的小女使们私下也曾偷议过,夫人是否因忧心内宅不稳,不愿起用了卷丹和另一个陪嫁女使做通房婢妾。这个容貌秀丽商家女,怕不是夫人找来笼络郡王的吧?

    眼见金秀秀又进了赵氏夫妇二人的正房,卷丹带上门后颇为不忿。

    普安郡王夫妇坐在榻前,受了金秀秀的礼。

    赵瑷才开口笑:“金小娘子,好久不见。”

    郭氏笑嗔:“不是才见过月余。今日又得一见,倒叫你只顾闲话客套起来。”

    赵瑷仍是没有正形:“是是,说正事吧。金小娘子,你们金家近日生意如何?看你上门来的穿着,愈发的素净了。可是嫌我府上单落得小,叫你家得不了几个嚼用。”

    金秀秀接着话行了一个福礼:“夫人活动不便,面色气血稍欠,可间隔着食这漆籽油调味几餐,稍做通脉活血之用。但须知纵喜其味,也不可贪多。现下既已行过礼请过安,民女再无事去烦扰二位贵人,自请告退。”

    郭氏的眼神变得深邃,果然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娘。明知今日他们夫妻二人会寻她谈事,竟耐得住性子不多开口问上一句未婚夫。

    多次交汇,知她绝不是因有着胆小怕事的性子而避嫌。

    郭氏有些恨铁不成钢,难得她赏识的女子竟是个没有一点上进心的。

    难不成她甘于停固于庶民阶层,只希翼自己得到平平稳稳普普通通的一世?

    郭氏笑呵呵地招呼金秀秀坐:“天气这般冷,叫你跑这一趟,怎的也要吃上盏茶汤再走。方才我已让小厨房备着了,女使马上就会呈上。”

    金秀秀再次一揖:“年尾最后几日家父家母庶务繁忙,今日出门我还来不及同他们碰面知会他们。谢过郡王郡夫人的好意,民女心领了这茶汤。”

    赵瑷终有些不耐:“我说你这个小娘子,怎于自己的前未婚夫没有一点关心?这才退婚多久,难不成就说了新人家?”

    金秀秀垂头不语,赵瑷一时摸不准她的情绪。

    郭氏赶紧插补着话:“小娘子于亲事上总有些害臊,一时言语不出也是常有的。”

    赵瑷说:“我只是觉得彭家此次安排甚妥。既我们间往来更多一些,以后彭成有了来信,便由你去彭家取来送至夫人处吧。”

    见普安郡王道出了要求,金秀秀才感觉自己有了可以交换的条件。

    她终于开口问道:“我的婚事由金彭两家长辈共同郑重商议,皆无解亲的意思。郡王为何说我被退婚了?是哪里听来的流言?”

    赵瑷这才发现自己话语中露出了破绽,更是好奇:“儿子都不见了,彭家还不肯退亲?”

    金秀秀满面坚定:“我未来夫婿离京,我们家人只当是他身体抱恙外出求医了。虽不敢说算同患难,可我们金家也绝不会就此退婚。”

    她话锋由一转:“不知郡王从何处听得如此流言?此事事关民女的贤良闺誉,若待彭郎往后归来听得此般留言,对着民女生了嫌隙,我便也不想活了。”

    她随即嘤嘤啼哭起来。

    哭着哭着,声响渐大,隐隐约约地传到几步之遥候着的侍从们耳中,引得他们联想纷纷。

    郭氏汗颜,就她如今在城中所传的“悍妇”名声,就连府中侍从都有所耳闻,何来的贤良”?

    但毕竟还要用着眼前人,她也只得编出一套措辞安抚:“这事委实赖我。郎君得了桩差事,可我不知何时临盆,因着又是头生子,他也惧怕有什么闪失,便让彭家小郎君替行而去。”

    赵瑷笑:“那彭家小郎君也是宅心仁厚。不知这一趟远行需多久,他着实怕着误了小娘子的宝贵花期,在临走前告诉我,已委了长辈去同你家提退婚。”

    金秀秀不假思索:“不会的,他绝不会因出行时间漫长而提出退婚。除非,他被拿捏住了一些命门。”

    赵瑷面色陡变,叉手向前俯身:“果然是两小无猜的命定夫妇,倒真是对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你可知,我用的什么方式?”

    金秀秀看似恭恭敬敬地回:“郡王愿说便说;郡王不说,民女自不敢追问。”

    郭氏忍不住嗤笑一声:“哼,你倒是洒脱。”

    金秀秀面朝郭氏更加垂眉乖顺:“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依托父母的恩情得以在世,要尽量的使自己乐度每一天。”

    见她言行进退皆有度,伶俐至极,确值得拢为己用。

    郭氏不由得先松了口气:“郡王,我们先聊正事吧。金小娘子,不怕同你道实话,彭家小郎君是替郡王去探查支撑议和党的钱财来源和流向。”

    金秀秀随即下拜:“小底乃一粗鄙庶民之女,万不敢擅议朝政。贵人说的,我一点也听不懂。”

    赵瑷略有些愠色,不过也不想发作:“我曾得机缘见过前尚书右丞陆佃之孙陆游几面,知他求学之途一直为秦党诸子所不喜,未来仕途也必不顺。我听他过反复自诵一句话,‘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我是赏识贤士,这才用了不择的手段,遣动了彭成忠心为我做事。”

    金秀秀起身,给了赵瑷台阶下:“民女愿闻其详。”这句话也是,愿交心的投名状。

    郭氏不顾自己腹大如箩,支起虚弱无力的身子,前去拉了金秀秀的手:“妹妹……”

    金秀秀忙打断她:“在下不敢当。夫人还是直呼民女名字罢。”

    郭氏仍道:“妹妹,我已责备过郡王了。他行此事着实不妥,但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为得可靠之人才,事态紧迫下也会行使一些手段。”

    金秀秀颔首:“《韩非子》有言,‘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

    赵瑷向左抬眼望向顶上横梁:“金氏,既你知书达理通晓大义,我也不怕与你直说。我告诉彭成,如今的大娘娘既能因‘旺福’之言从一婢女跃身于太后之位,我能力浅薄毫无根基,却也能将你捧成八字旺子益夫、能够多生多养的福你,献于盼得亲子的官家。”

    金秀秀不怒反笑:“这话他就信了?他真是,慧极生伤。”

    郭氏好奇:“此话怎讲?”

    金秀秀说话姿态愈发地显示谦卑:“郡王难道不怕自掘阵脚,送将将成人的女子入宫。她年少身强,万一真出现母少子幼的情形,官家自是要防幼子成傀儡或被桃代李僵,企能容郡王酣睡于行在之中。”

    赵瑷神色凛不可犯:“苟利国家,不求富贵。我从不曾肖想那高堂之上让人坐如针扎的高位,范仲淹所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在我之心却不敢忘怀。我有一梦,哪怕明知会遭一败,也不想弃为国土而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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