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委实惭愧

    差人又是畏惧又是无奈:“普安郡王但凡是吐了、昏头睡了小底都能再调遣两个花娘去照料他,借机行些文章。可他却不按常理出牌,见其中一貌美男子醉酒散发,竟抱起那个高瘦的商家子就要上楼安歇。他一边走、一边亲,口中直唤‘夫人’‘带我家夫人回去安歇’。”

    他补充道:“众目睽睽之下那赵姓郎还打了两个脚拌,糗态尽处。哎,旁人却皆赞普安郡王对其夫人一往情深。”

    秦桧嗤笑:“这小子可以啊,怪不得府中还无其她姬妾。如今瞧上一个商家子,不论后事如何,在世人眼中不过是寻常风流韵事,不足为外人道。”

    赵瑷玩心大,这倒也不算是坏消息。

    秦桧便摆摆手,难得宽宏地让差人全身地退下去。

    那头酒楼房里,金洵有些不好意思:“郡王,叫你受累了。”

    赵瑷嫌弃地拍了拍嘴掸了掸手:“虚头巴脑,空有一副骨架子。”

    金洵懵然,不解这话何意。

    赵瑷不禁拿着指头点了点他:“好好一男儿,瞧你现在高冠粉面,却疏于打熬筋骨。瘦弱的体格甚至远逊于我初与你相识时,你家娘子都没有嫌弃你?。”

    金洵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成婚了,现下总不好再像幼时般嘻闹,只顾着用心蹩脚地学着文士的雅儒之好,对强身健体一事真有些忽略了。”

    赵瑷即瞬转变成老成持重的模样:“我汉家男子虽应精益求学,可弓射剑舞等武备之业也不能弃。蛮夷疏于才学,便喜扬其类男子策骑之名。岳飞相公笔耕不辍,同时还能立下赫赫战功,着实为华夏男子典范!吾等应铭记他护国之功、习他文武并进之德。”

    金洵“嗯嗯嗯”的点头应和着,也不知他将赵瑷这番肺腑之言入心了几分。

    晚些时候,赵瑷回归自己府内。

    外出亲“唱猴戏”一天,赵瑷确实倦了。

    郭氏倚靠在床头柔声问他:“郎君心中还有什么牵挂?瞧你一直打着哈欠,却仍不愿上床来安歇。”

    赵瑷终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就算高位之人杀伐之事难免,可都说‘虎毒不食子’。杀了儿子还叫此消息传到大宋来,这金国国主难不成是昏了头了?”

    郭氏问他:“秦太师作何反应?”

    赵瑷疲惫地趴伏在桌案上,只剩下声音传入她耳:“我看那秦老贼也颇为错愕。”

    郭氏不敢说博古通今,可因着家人的缘故也算是出生便在书海里浸淫的。

    她下了床去牵引她的郎君并给出建议:“那莫等靠洪相公编纂金地见闻了。明日我遣人传信去温州。有汉人的地方商贸便会发达,为其一的漆器生意也遍布天下。打听个那边都能透风出来的故事,哪里能算个难事了。”

    赵瑷乖顺的由她带着躺下来,夫妻二人共会周公。

    金秀秀忙于铺中生意。

    马递的差人在院宅内候了好一会,才由彭成将她带来。

    差人埋怨:“真当驿站是为你一家开的啊?故意耽搁我后面的差事不是?”

    金秀秀从荷包中抓出一小把铜钱,连连赔不是:“今天是个吉日,前头漆器铺中采买的贵客多了些,民女不敢轻易抽身,可叫小官人好等。民女委实惭愧,就请大哥喝盏茶吧。”

    那差人上下上下地打量了她一番,见这小女子虽模样似个士家女子,可一开口就显得十分圆滑周全,着实有几分商家气。

    有人向他打听收信女子是何境貌,如今瞧着同这条街上的其她营商女一样——穿了方便行走的裆裤外头罩着合围①,惯于抛头露面,并没有什么特别。

    彭成不解:“方才铺里不过几个散卖的小客,交予吴家夫妻即可,为何要让此人等那么久?”

    行在前头的金秀秀用双手向后整理了下额侧的鬓发,下裳随风摇曳:“我是一个匠商女,沉迷于金钱获利之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罢。何故为了封信就要怠慢我的营生?”

    彭成没有再问,老老实实地随她进了饭厅。

    拆开分别盖有着郭氏独特标志的火漆的双层信封,展信一读,又是派来了艰难的任务。

    彭成心疼:“咸宁郡夫人怎的知我在此,还委重任于你而叫我清闲。”

    金秀秀诧异地瞪他一眼:“女子自是传信于女子,你为何不去信于普安郡王?问问他为何知你在此,仍是示意夫人与我传话。”

    彭成“呵呵”地傻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是啊,朝中迂腐人士不少,包括和议派众人。

    女子之间递信,就算是秦桧等人有心探查赵瑷府上的动向,也只会当郭氏只是想多赚几个嚼用钱吧。

    彭成并未再耽搁,直接步入正题:“亲赴北方打听金地事,一日车马若是行百里,我们一来一回怕是要费近两月。”

    金秀秀点点头:“那莫,我们还是从金国最喜的贸易着手想法子,附近有何行业的人与金国通商往来最多?”

    他们异口同声地道:“茶叶!”

    因得这天然的默契,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金秀秀首先回归正传:“不若明日你与我一起带上铺中的茶局②,再装上几个不同工艺的大漆笔筒,去同茶商讲解一下我们能定制的茶叶罐类型。”

    彭成假意抱怨:“东家单独带我外出,坏了我的清誉怎好?”

    见他逗弄自己,金秀秀又突然回忆起去年自己遭遇的不告而别。虽是知晓他是为护自己,金秀秀心头却感觉仍压着一口咽不下的气。

    她酸溜溜地说:“这份差事,你也可不做。我带吴家阿兄去也可。”

    彭成面上一本正经的却拿起手来敲了敲她的脑门:“会不会做生意?让领掌柜工钱的人去干我这种小工的活,太大材小用了吧。”

    金秀秀终于被逗笑。

    彭成见此心想,她如此可爱有趣,现如今能伴在她身边就已甚为知足。

    他的手,在轻敲了她的额头后,又转手覆上她的发。

    就这么轻抚着,不愿移开。

    金秀秀偷偷抬眼瞄了眼前的人。

    面前的男子满腹经纶,却被打断可望见的仕途。

    他,情绪仍算稳定,也算是个可依靠的人了。

    能得机会和乐观积极的人在一起,她应该知足。

    太多人将宝贵的一世,大量的荒废在对自己命运失控的恐惧感自卑感中。

    彭成正情动,趁着无人要去牵她的手。

    金秀秀反其道而行之,更快地握住他的手:“彭成,我想,我与去年初一样,仍是心悦于你的彭成。”

    彭成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金秀秀接着说:“但是,我想趁着现下无牵挂,再多做一些事。我不知道我们庶民之身的凡人能为复兴大宋做多少事,与世家旧族所推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歪理抗争是不是不自量力。但于此事,我身心皆陷进去了,真的很难再分身出来。”

    彭成揽过她,轻拥了一下放开:“我懂,女子的家国情怀,同男子一般。”

    金秀秀却是有些失控地主动去抱他:“不,不一样。我怕成婚了,有了孩子,心中就会有太多的牵绊。不再敢涉险,精力都耗费在内宅。家国复兴,必赖小家聚成大家积少成多,我定会有成家的一天。但我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期望这一天能晚一点,再晚一点。”

    彭成垂下头,将下巴紧贴在她额头:“普安郡王和我们,以微薄小力盼去斗倒和议一派,听起来是有些好笑。那一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到达,但是我知道我们多努力一分,我们的后辈就可以早一点看到③}。”

    吴家娘子提着大漆食盒进来,恰巧撞见他们俩的亲昵样。

    她进也不是、腿也不是。她只得硬着头皮说:“东家你们忙。我昨夜失眠今日有些头晕,看什么都模糊。”

    说罢她原地放下食盒就要走。

    金秀秀却是大大方方地朝她招招手:“瓦子里听才子佳人话本时,我们又不是没有遇见过,有甚好躲的?中午吃的是哪家店?闻起来味道倒真不错。”

    彭成望着她,因着她的大方样,不由得满眼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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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为一片式裙,裙头长度约等同腰围。穿于裆裤之外或配短裙穿着,走路时裙褶随风摇摆。

    ②宋代提盒,可装茶叶罐、茶具。

    {③}

    此段为汉服同袍写给汉服运动的重要倡导人物之一溪山琴况先生的悼文。

    溪山琴况(别名:天风环佩),名皆源自古琴曲。真名汪洪波,生于1977年,逝于2007年10月28日(丁亥年九月十八)上午九点五十分,卒年30岁。

    他的短短一声笔耕不缀,首次用纲领的形式,将汉服运动与华夏文化复兴结合起来,提出“华夏复兴,衣冠先行”的概念。其生前著述甚多,为汉服运动构建了理论体系。

    弥留之际,他留下遗言:“华夏复兴,天风魂牵梦绕,至死不忘育我民族,死后怎舍梦里衣冠。始于衣冠,再造华夏,同袍之责,我心之愿。华夏复兴,同胞幸福,天风叩祈苍天。”而他案头笔记中,仍留存著华夏婚礼修改稿、中国式学位服第二稿、奥运礼服设计稿等,如今笔墨尚新。

    溪山琴况逝世后,网友将其著述编辑为《溪山琴况文集》,并在网络上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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