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成功

    掌柜的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管理大生意的人,自会极力配合官府的指令和本地官府搞好关系。

    顶层的包房,平日里本就少有客人,这日更是没有住着其他人。

    于是他就拢聚了在此楼扫洒的杂役、和闻声前来看热闹的几个帮佣,用工钱说事狠狠地恫吓了他们一番。

    州官早已松了小仆役的后脖,只掐捏着他的后衣领:“说!你师傅将那娘子藏到哪去了!”

    小仆役低着头,只拿着眼偷偷去瞧掌柜的神色。

    州官察觉到他的惧色,厉色训着他:“怕他做什么?这是英州地界,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你再不说,我倒要将你下牢了!”

    小仆役这才轻轻声地吐露出金秀秀的去向:“那金娘子,如今正呆在后院的柴房里头。”

    州官甩袖路过酒楼掌柜,给了他一脚:“反了你了,竟放纵人动私刑关押良民!一个大活人被关到你的后院,莫说你不知道!”

    掌柜顿时感觉到胸下有“嘎嘣”脆感,一阵阵钝痛传来。他忍住肋骨内戳的疼痛,陪着笑脸:“小人有罪,小人一时疏忽失察,请大人莫记小人过。小人对大人是最忠心不过!”

    州官不再理会他,招呼小仆役共去后院寻人。

    小仆役止步在原地:“大人,柴房紧锁着门,人并不能出来。”

    掌柜的强撑着爬起身:“我去拿钥匙,我这就去拿钥匙。”

    几人行到后院给金秀秀开了门。

    有差役上前引领着:“金娘子,可以归家了。不过回去前,可随我们去趟衙门。”

    金秀秀连连后退做出惶恐之态,跌落在地:“竟是要抓奴①去见官!那么多人穿过奴浆洗的衣服,却无第二个人有说穿上不适。我怎有胆子去害顶楼那位尊贵的大人?妾②,实在冤枉啊!”

    她暗中向小仆役使了个眼色。

    州官长叹一口气。

    众衙役知她不是罪犯,一时顾及着男女大防并不肯上前。

    最年幼的小仆役见势上前去搀扶起她:“金娘子,我们州官大人因着心善想叫你前去吃一杯定惊茶。他费了大半天来此将你救出,你还不信他?”

    金秀秀问他:“果真是来救我的?”

    她连忙整整发丝拂拂衣衫,恭恭敬敬地朝着州官行了个礼:“大人相助的恩情,妾定铭记于心。只不过我一乡野女子,今日天未亮起就受了惊,怕在衙门会做出些无状的言行出糗。我瞧着这小阉儿似姐妹般面善,求大人开恩,就叫他伴伴我。”

    那小童儿脸一阵黑一阵白,正欲辩解。

    州官懒听他们这些民庶无关紧要的争辩,只想着莫无辜开罪了秦桧,叫金秀秀在众人面前现一现身,平息外头的流言。他点点头:“好,就使这小童伴你。”

    一行人很快的到了州衙正门。

    差役们拨开人群,金秀秀二人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跟着州官进了前堂。

    “看座吧。”州官对着旁人吩咐。

    一旁的差役拖声喊:“看座——”

    金秀秀连带着小仆役都混得了个座位。

    州官在中堂之上和蔼地问着:“金氏阿静是吧?本官记得你。今日你与人起的争执,是误会一场。本官已为你做主,请你来此吃杯定惊茶,稍后便可家去了。”

    金秀秀泪眼婆娑:“谢大人厚爱!只是我一做些杂活的妇人,营生本就是朝不保夕。酒楼里那京中来的大人物,若是将我的名声坏了去,谁人还肯使唤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站起身,作势要向墙柱冲去。

    小仆役眼疾手快跑到柱前充做人墙,逼停了金秀秀的动作。

    外面围聚看热闹的人群都跟着倒抽一口气:“就是,她要是没点活做,又无丈夫供养,横竖就是死路一条啊!”

    “上好酒楼里住着的宦官不会真想夺那赵姓杂工的妻儿吧?”

    “是哦,她的夫不是还被关押在衙门的牢房中?我就不信若没有前人鼓励,下面的人会这么嚣张!朝中的秦太师是阉人的传闻,这么看起来倒有几分真。”

    ……

    议论声渐大,搅得堂上高座中的人脸色是一会青一会白。

    秦桧到底如何,那个层面不是他能去考虑的。

    但本朝文官和宦官党一直不对付,最厌惧宦官干政夺权。因此文官共同制定了一套抑宦的政策。

    他不能做这个系统的叛徒。

    州官为自己找到了正当的理由。

    于是,他哈哈大笑两声,对着金秀秀道:“你这妇人,本官都同你说是误会一场了。那临安来的中贵人,不慎感染了瘴气,邪毒入脑已是糊涂了。就算他说了你几句重话,你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呢?”

    金秀秀斜着脸,慢慢抬起本在垂眼掉泪的大眼:“什么?”

    州官旁的差役也是个人精,在此时叫到:“传王郎中——”

    一老夫背着药箱走到堂中。

    在来的路上,州官悄声问过小仆役,得知他为倪詧请过这位王郎中,即刻便吩咐手下人去将他寻了来。

    州官问道:“堂下何人?”

    那老夫定定地回答:“鄙人姓王,是王家医馆的当家人。”

    州官又问:“今日上午,你可有出诊?见了何人?”

    王郎中不卑不亢地回应:“在下上午在城中最大的酒楼中,出诊一位来自临安的中贵人。”

    “他可有哪里不适?”州官再问。

    王郎中年近六十,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自是会避开易惹祸上身的话语,模模糊糊地说道:“中贵人遭邪气外侵,疹疱多发,有些躁动不安。小人已为他开了一副解毒利尿、安神助眠的方子。”

    州官突然皱起眉:“本官方才见过中贵人,只见他浑身全是水泡,病情着实凶险吓人,总感觉将不大好。”

    接王郎中来的差役早已对他吩咐过,稍后州官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叫他只需稍稍做做配合附和即可。

    王郎中顺坡而下:“是,不大好。”

    得到这句话,州官旁站着的那人掏了出诊费给他,便放他离去。

    州官得意地看向金秀秀:“你看,本官没有骗你吧。临安来的中贵人身子确实不适,你再继续计较就是你的不是了!”

    金秀秀似是从州官的话中得到了安慰,情绪平静下来,冲着州官俯身深深一拜:“不曾想那贵人真的遭邪毒入脑已是重病,方才是我不知事。奴给大人陪不是了。也祝中贵人能早日康复,将我冤屈的夫早日放归。”

    州官意味深长地说:“希望你,尽可能的得偿所愿吧。”

    好戏唱罢,小仆役既出了门,州官也不愿使他再回到酒楼与倪詧添个伺候的人中,只叫他自行安置了。

    小仆役只得跟着金秀秀返回住所。

    他红扑着脸张口:“金娘子,虽是与你添了麻烦,可我实在没钱没地方去。”

    金秀秀想了想,给他摸了一把铜钱:“如今你的身契怕还是在中官那,万一他有能力脱罪,留在我这怕是会对你不好。听说洪皓相公被看押在法林寺,我觉着你先去那边渡上些时日更稳妥。看守之人皆是宦官的手下,你在那消息也会灵通些。若是有传出什么变故,你便能早早地知道。”

    小仆役想了想,他当然也害怕倪詧的反扑。

    但他对摆脱阉人控制的生活太过期盼,竟也一心念着倪詧真叫州官斗败了:“金娘子,如果真有了你期望的结果,我再来此找你可好?你真的,会带我离开吗?”

    金秀秀认真地点点头:“自是说话算话!”

    几日后,城中传出丧讯,临安来的中贵人竟过世了。

    州官虽未亲自参去灵堂悼念,但也悉心教导手下要给予倪詧法礼内最高规格的丧仪。

    他向临安修书一封,自责未照应好倪詧,叫他得病不治而亡,乞帮他完成未竟之事,以表对秦桧的敬意。

    个把月后得到回信,代笔者只吩咐他继续看管好洪皓,做到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即可。

    州官知悉上头并未知晓倪詧抓捕赵七莱的事,更加相信是其贪念丛生要夺□□儿,险害得自己官誉扫地,便不再犹豫的将彭成从牢中释放了。

    上过两次衙门,金秀秀已成为近期市井中闻名的人。竟有一些人因着对她的好奇为见上她一面,特意大老远的绕路送衣衫来给她浆洗。

    她又不想太出挑给人继续添话题,并不敢雇人来相帮。

    惹得邻里的妇人都开始酸她:“乡野人就是乡野人,一点头脑都没有。瞧着她这些时日洗衣洗得披星戴月,也不知将活计分点,叫我们也能多补贴些家用。我倒要瞧瞧她那个小身板,能坚持上多久!”

    金秀秀正抱着搓衣板闷闷不乐地洗衣,颇为后悔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

    突然一抬头,就瞧见了胡子拉碴的彭成。

    久别重逢,竟没有一丝浓情蜜意。四目相对,双方都十分尴尬。

    彭成头发蓬乱、面颊凹陷,只恐妻会嫌弃自己,耳朵不自觉地变得通红。

    而脸上仍匀着锅灰的金秀秀正在盆前双腿大开,腰背由于久坐酸痛而佝偻。

    曾经的金童玉女,此刻已成了流民粗妇。

    后来是金秀秀先打破的僵局。

    她站起身,将湿湿的双手在两侧腰间抹了抹,上前拉起彭成的手:“郎君,我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①②宋女子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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