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出幼弟送的嫁妆妆奁

    金念涨红了脸:“他人再好!可总是下落不明那么多年了!兄弟朋友再好,也难抵爱侣贴心。四姐姐,我是真心希望你幸福。”

    金秀秀终打开了包袱皮,看见其中精美绝伦的漆奁。

    她里里外外地端赏着这件漆器,看见盖底提着的“温州新河金念五郎上牢①”十字,沉默半晌。

    她对幼弟道谢:“念儿,你的心意已收到,谢谢你。这份礼,我收下了。只是叫如此精美陈设闲置多时未免可惜,我倒要将它陈设于漆铺之中吸睛,寄望它招徕更多生意才好。。”

    金秀秀在心里盘算着,等到金念成家的那天,要在里头填上满满的发饰链圈,转赠弟妹。

    金念见她并无推拒,单纯地以为她已将自己的话听入耳:“事关幸福,自是一切要从长计议,无须着急。给了姐姐,它便是姐姐的东西。任凭磕碰或闲置,都不可惜!”

    一铺子的人在此后好长的一段时间,和和美美地过了好一段平稳日子。

    也总有过来置办喜事礼器的客人,一眼就瞧中金念所制的戗金漆奁。

    金秀秀总是礼貌地推拒:“这件妆奁是为家人所备,不对外出售,请客官见谅。”转身为客介绍其它的替代品。

    一封急报的出现,却突然打乱了固有的宁静。

    跑腿的人问:“此处,是新河金家漆铺否?金东家在吗?”

    初入冬时正值淡季,独自守铺闲得一个个拭擦着算盘珠的金秀秀昏昏欲睡。

    难得见到来人,她顿时来了精神:“正是在下,请问寻我有何事?”

    跑腿的人将信递给她:“这是我们船掌式遣我送来的急报。书信既已抵东家之手,我便过去复命了。”

    金秀秀给了赏钱,正奇怪着不年不节的,不知是何处传来的急报。

    巧了,不多时,急递铺也遣了信使传了信来。

    不用细想,便知是临安咸宁郡夫人的来信。

    她展开第一封信,不禁大惊。

    不过农历十月,汴梁已饱尝雨雪侵袭。金家漆铺租下的那套房子因着年久失修,也叫压垮了一角。

    当地饥民遍布,做不了生意凑不出修缮房屋的钱也就罢了。麦米粟的价格疯涨,铺中的一伙人,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金秀秀焦虑地抓了抓算盘和账簿,终还是暂放下,先看起另一封信了。

    这封郭氏从临安传回的信,里头的内容也不容乐观。

    这年的寒潮百年难一遇,苦命无食者纷纷涌入繁华的临安谋求生路。谁知风雪侵袭南下,杭州一带也降下深厚大雪,冻毙人无数。

    普安郡王夫妇在藩邸每遇雨雪久淹都,必然取出自己的俸禄施米赈饥民,今年开支颇大,府中又减免了郭氏陪嫁庄子中的年租,日子过得尤其吃力,只怕难以为继。

    正逢又一员不屈于秦党的大将韩世忠逝世,秦桧老贼更加肆无忌惮。

    他不知怎的探查出赵瑷的窘迫,在十月癸未面上时,假模假意地请奏:从十一月起始由临安府向贫丐者派发钱米。

    他赚得官家批复言:“此事所济甚。大苦寒之时,贫者遂得以活也。”

    看到此处,金秀秀呲牙白眼,心中暗骂:“谁人不知官家尚简,秦太师府邸华丽远超皇宫。富可敌国之秦相,提议赈济想要冒摘普安郡王夫妇的桃,竟还要公中出钱而自己不拔一毛。金地酋长果真‘慧眼识珠’,竟能挑择出这么个只会中饱私囊绝不叫钱归国库的‘人才’!”

    两处皆急等着用钱。

    偏遇淡季,库房中存积了大量的货品,使得账面上流通银钱的数额捉襟见肘。

    金秀秀苦思许久。

    待金念来到铺中一起守店时,她对幼弟说到:“念儿,你去拿一块已漆黑的大板。上头就拿金胶描得醒目些,‘即日起,一碗五谷易漆盏。”

    要不是顾念着男女大防,金念真想拿手探一探四姐的额头:“这……姐姐,漆盏毕竟不可能像粗瓷盏般量产,一次烧它个千百个。一碗生米就当二两,米粮价再高②,也难抵过一个漆盏所耗时的工费。”

    金秀秀将中原铺子的事同金念说了个大概,略叹一口气:“我岂是不知此举难以保本?不过因汴梁如今的官府畏于金人侵扰举棋不定,未出明晰救灾之政。钱财哪怕送至中原,恐也难购置到糊口之粮。我才想到借以粮换物之新奇,集得些薄粮偷藏于漆具中贩运过去,解了自家雇工的燃眉之急。”

    金念得了家传的乐善好施之心,不免开始忧虑起当地的饥民:“可为何不多购些米粮送过去?顺便救济一下当地的孤贫?”

    金秀秀本想伸手抚抚他的头,突反应过来幼弟已经长大,不再适宜做过于亲昵的举动了。

    她默默止缩了手:“金地酋长根本无力统控中原汉地,一切之治仍依汉地官员。你以为为何,那内处之地,竟设了榷场?还不是有秦党为牟利,在其官府身后骄纵金酋。大举运粮入市,只怕在水渡上岸时,物资就会叫得新报的衙役得信查扣了。有心人可不管粮价会翻五倍还是十倍。”

    金念这才明白:“榷场之贸易供与多地,因此哪怕金地同遭千里冰封,却难止中南地藩商的需求贸易,往汴京运去器具依旧不会叫人起疑。毕竟财税,是官府最需求的。”

    金秀秀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不愧是我们金家人,一点就透!”

    金念照着金秀秀的吩咐去制招牌。

    金秀秀继续烦恼着,要如何才能急一笔可观的银钱,使得普安郡王府得以续济灾民一段时日,不叫秦桧轻易冒功。

    有了!她的目光,停滞在金念所制的漆妆奁之上。

    因着经营礼器的缘故,来到漆铺的客人之中不乏官贵。

    看上这只戗金妆奁的人,也都不大计较价格,好几拨人都对着金秀秀说:“我就想要这个妆奁,多少价,随你开!”

    若她主动去寻访几个老客,定能很快的将此漆奁变卖为银。

    金念回到铺中时,金秀秀直接了当地把想出售漆奁的想法对着幼弟正色托出:“五弟,如今你大了,我更不愿欺瞒你,我们家中遇上些难处。为开设异地分铺,账上已分批支出了前几年的盈余。此处院中又还有这么多雇工,总应预留出大家的口粮钱才是。四川路的铺子根基不稳,才刚有稳中向好的势态,吴家兄嫂手中的银钱暂动不得。汴梁铺子,又突逢天灾……”

    金念依然气恼着:“不是说往汴梁中运米了么?何故还要出卖我亲手制给姐姐的嫁妆器具!”

    金秀秀叹口气:“当初我带着你来温州开铺时,咸宁郡夫人可是出了一半的本钱。这么多年来,她甚少过问铺中事,也不要求分红。在她助力下,我们才有丰厚的本钱,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临安府上有急需,又为的是家国之事,我们不出力,岂不是忘恩负义了?”

    她又小声地将最近恰逢韩世忠去世,秦桧更加肆无忌惮地排挤忠良的言行告知了金念。

    随后,金秀秀忍不住问他:“五弟,为何在你眼中,为姊我一定要寻个男伴再婚?如今我所行之事,忠爱汉天、抚养幼子、努力接定单养活我们一院人,等等事宜,哪项是缺婚离男就不可成的吗?姐姐知你关心手足,可总感觉你唯独缺了,对我的敬意。我无须你将我视作失婚弱女来同情。我身为你长姊,自认可堪当“敬”“爱”二字啊。”

    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对金秀秀失婚的歧视,竟遭她本人看破,金念脸上的温热蔓延至耳框,逐渐腾红。

    他最终甘心一揖:“既是送给姐姐的器物,任凭处置,老五绝不会有意见。”

    金秀秀即刻将漆铺交给金念看管,自己出门去拜访熟识的大家管事。

    半日的奔波没有白费,次日就有回信传来。

    有家贵女出年要嫁到常州武进去,同一薛姓大族联姻。家中备下的嫁妆早已准备妥当,根据道士择出的日子这两日就要先行往常州运。③

    只不过这家人有着拳拳爱女之心,不介意给远嫁的女儿锦上添花,竟出了一两金④来叫价。

    金秀秀当机立断立下契据交割钱货。

    为了稳妥起见她未去侧门拦小船,,快速包裹好这件漆奁后主动去备了骡马车,亲押货行向码头去。

    ①“上牢”、“做牢”考古界有指汉代起在漆器上朱书以反映的古代丧葬礼仪中的助丧习俗。

    但这些词汇后续经过历史演化,逐步被古代漆匠衍生为“坚实、牢固、品质上乘的含义。比如南宋时漆匠已有在漆器上标注“真实上牢”,强调自己的漆器正宗质量好。

    ②网络提到南宋1131-1160年间,米价最高涨到每石(1184两)5、6贯(每贯当作800文),折合米价每两大约4文钱。

    ③文中提到将去常州的戗金妆奁在现实生活中出土于当今的江苏武进县,据说是南宋奸臣薛极(1163-1224)家族的墓所以有猜测此妆奁主人的身份为薛氏家族的家眷。

    ④北宋时一两金等于十两银,一两银等于一贯钱。南宋不没查到,大致做个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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