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炸开的瞬间,无形的波浪“轰”地推出去,还在半空中的相月白硬是被强烈的气流怼到了地面上。

    是福叁会爆炸的那个黑色圆球!

    碎渣石扑了她一脸,好在面巾和面具都替她挡了去,差点没毁了容貌。

    沙尘漫天,相月白顾不得太阳穴的阵痛,一骨碌爬起来又往破庙方向冲了过去。

    虞裳还在里面!

    这是相月白第三次遇到福叁使出这东西,也是她离爆炸最近的一次。刺鼻的火药味穿透面巾钻入鼻腔,呛得她咳嗽不止。

    暗红天穹骤然劈下一道白光。

    “轰隆——”

    颤栗随着雷声攀上她的寒毛,心跳失控般冲撞着胸腔。

    曾经经历过的焦躁和紧迫感再次席卷她的意识,听不见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不断重复:“不能去……不能去……”

    是上次在丞相府经历的那种诡异桎梏!

    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吗?

    更何况这感觉比上次强烈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想辨认程野的方向,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定在地上。

    像捆缚她的无形枷锁。

    相月白浑身都在一寸寸地失控,意识不断被情绪席卷。她捏住颤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嘴唇内侧,丝丝血气弥漫口腔。

    额上、手腕的青筋都暴起,眼角的弧度绷成锋锐的剑。

    她闷哼一声,硬生生迈出了一步。

    地面被她踩出了深深的坑洼。

    幸好,迈出第一步后阻碍感就没那么强烈了,只是手脚还在颤抖。但相月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周身全是飞扬的沙尘,她捂着口鼻跌跌撞撞朝破庙奔去,透过弥漫了整片区域的沙尘看见了虞水和倒地禁军的身影。

    就是这个方向。

    她纵起轻功,飞身点地几下就落在程野旁边。

    程野被轰得脑子一阵嗡鸣,他离那爆炸的黑球太近,亏得听见相月白那声“趴下”后反应快,立即伏地,身上甲胄又帮他挡了一波爆炸冲击,因此只是破了点皮,没有大碍。

    “程校尉!”

    听见他说自己是禁军校尉程野的时候,相月白就在怀疑了,如今走近一看,果然。

    她先前列的名单上仅剩的二人——文宁侯第四十二房妾和禁军程校尉,这程校尉正是程野。

    胥知书去探过,程野跟西诏并无干系,但也中了那胭脂的“瘾”。

    方掀开铁面罩的程校尉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紧接着便见一个银面具的黑衣人以轻功奔了过来,刚要同他说些什么,视线又落在半空中——

    “躲开!”

    银面黑衣人嘶哑一道怒声,自己却纵身飞了出去!

    那人手腕一震,在半空中接连掷出几枚飞镖,其中一枚正中圆球。

    受到撞击的圆球当即爆炸开来!

    “嘭!”

    乌云都被震得模糊了些似的,闷雷声悄然停歇,只是深渊般的暗红依旧透过天幕显露出来。

    随着再次爆炸,桎梏感完全松下来,极浓的火药味充斥相月白的鼻腔。她又一次被强烈冲击过来的气流狠狠怼到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倒地的一瞬间,肩上一阵尖锐刺痛破皮而入,应当是什么碎石瓦片。

    她抓紧机会,一边爬起来一边对程野喊:“程校尉借我水!湿布巾蒙面,跟我去救人!”

    说罢,她又试着判断了一下虞水的方位,朝旁边喊:“虞水!快去救你家小姐!”

    程野立刻扯了腰上装水的牛皮袋,扔过去。

    相月白半跪着接过,浸湿了自己的面巾。

    有那么一瞬,她皱眉捂了下耳朵,旋即不再犹豫,再次纵身飞起。

    程野把副手拉起来,嘱咐两句就点了几个禁军随相月白往破庙方向去了。

    满脸灰土的副手扫视了一圈周围,正要遣人,就见破庙四周情况不对,隐约围了一圈的……

    瞧着反射寒光的利刃,他断然道:“禁卫军听令!备战——”

    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手横刀插进战局,手起刀落就收割了一个禁军的性命。

    血腥气掺杂着黄沙尘土弥漫开来。

    这群杀手动作利索狠辣,如沉默的黑色旋风卷进来。

    不管是禁军还是虞家府兵暗卫都被无差别搅碎性命。

    好在两队人马训练有素,很快就捡起兵器与对方打斗。

    金属碰撞的“嘭锵”声不绝于耳,暗红夜空愈发沉重,局势乱了起来。

    去救人的相月白也遇到了阻拦。

    她在交手的一瞬间就暗道不好,这是经过正经训练的真杀手。

    她几乎立刻断定:是爪牙。

    围杀他们的人是谁也不必再猜。

    正是是大楚当朝天子。

    相月白反手捅了一个杀手的脖子,望见塌了一半的破庙,心凉了半截。

    福叁把他们引到此处来,兴许都没那个兴趣试探她身份。

    爪牙根本就是要将她、虞裳、西诏王子一网打尽。

    她早该想到的,这场针对张泰的争夺中,爪牙不可能只派出福叁一个人。

    这个“网”里,或许也包括了东宫太子。

    飘浮的沙土迷了眼,相月白狠狠眨了几下,逼出眼泪来才重新看清,她不与爪牙缠斗,领着禁军直接进入破庙。

    坍塌的屋顶和墙壁裂成大块的砖石和木头,原本修补漏洞的茅草被爆炸散开的火药引燃,星星点点地着火。相月白掀开一块石板,被呛得别开脸。

    “虞裳!”她哑着嗓子喊,“虞裳你在哪!”

    没有回应。

    她不敢去想。

    “虞二小姐!乌青王子!”程野急得团团转,这两个人但凡有一个出事,他老程都吃不了兜着走!

    虞水也摆脱了爪牙阻拦,落在破庙坍塌的那一半上:

    “二小姐!”

    ……

    “虞二小姐!咳咳、咳!”程野转了三圈,才终于瞥见一块鹅黄衣角。

    相月白听见后立即朝那边跑去,却在半路不知被什么狠狠绊倒,整个人摔飞出去。

    好在禁卫军拦住了最外面那一圈爪牙杀手,否则她这一摔,后门大开,几乎必死。

    但她却没有立刻爬起来,脊背微动几次,才像溺水者探出水面般,撑起上半身。

    她站起身后沉默着抬头望了望天穹,随即头也不回地跑向虞裳的方向。

    那边的程野跟几个禁军脖子上绷出条条青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堵住虞裳的石板挪了开。

    虞裳蜷在一个隐蔽的空隙中,暂时昏了过去。

    倒塌的房梁和石雕神像挤压出一个三角区域,好险没砸到人。那神像岌岌可危,头颅马上就要断裂。

    一个黑衣黑袍的少年正站在没塌的那半截石壁上,咬牙撑住神像脑袋。

    “乌青王子?”只乌青一个人撑不了太久,相月白果断飞身上去,跟乌青一起撑住石像脑袋。

    她咬牙抵住,朝下面禁军喊:“快!再上来一个人!”

    程野默念几句得罪,将虞裳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勉强将人拖了出来。

    出来后他立刻吼一声:“虞统领!”

    虞水闻声立刻绕过来。少女脸颊上沾了半脸的灰尘,身上露出的皮肤也有各种擦伤。

    随着程野的动作,她清秀眉间动了动,皱着眉要醒来。

    虞水见状总算松了口气,接过二小姐背在背上。

    人还活着就好。

    一团乱中,程野突然耳朵动了动。

    是弩机启动的声响!

    “找掩体——!”

    不待话音落下,一波箭雨从天而降!

    驽箭手入局了!

    相月白、乌青、以及上来帮忙的禁军闻言迅速撤下来,石像头颅彻底断裂,轰然落地。

    方圆二里地都跟着震了一震。

    整个战局都诡异地跟着停了停。

    但弩箭不会因为地面的震动而有一刹那的停止。

    箭雨落下。

    程野第一反应是把自己身旁的兄弟一掌推进断墙后,但那面断墙遮挡有限,几人挤过去已是没有位置了。

    “校尉!”

    一支弩箭“哧”得一声,程野躲避不及,被射中了右胸!

    “校尉!”“老程!”

    几个禁军吼声登时带上了哭腔。

    方才为了进空隙里救出虞裳,程野把甲胄给脱了,因此弩箭直接射进了血肉之躯!

    第二波箭雨密不透风地再度落下,刚露了个头就险些被射掉耳朵。正当他们准备不顾一切出来把老程救回来时,突然听到了箭杆被砍断的“砰砰”声。

    圆脸禁军露头看了一眼,发现半空中竟是那个黑衣女子在以刀法挡箭!

    相月白捡了禁军的宽刀,使出清雅门教她的那套大开大合的刀法,跟国子监武学课上对战岑道使的是同一套,几个来回就砍掉了大把大把的箭。

    偶尔有箭擦着她过去也没能伤到人,相月白凡是做黑罗刹的时候,金丝软甲都是穿双层的。

    两拨箭雨后暂时停歇了,相月白隐约看见一队蓝衣人朝着驽箭手方向去了,应当是清雅门弟子在处理。

    没想到清雅门也被引到了此处。

    看来楚帝已经不想再对清雅门虚与委蛇了啊……

    趁此机会,相月白赶紧把程野往石像底座后面拖,她已经看到乌青在那后面躲着了。

    程野毕竟是个成年的男子,相月白即便习武,拖起他来还是有些费力。

    圆脸禁军赶紧带着几个兄弟出来帮忙。乌青也伸出手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然而,远处空中又袭来一个黑色圆球——

    相月白拖人拖到一半,又受创似的突然跪下去。

    她不死心,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般,咬牙拽着往掩体后拖。

    乌青甚至听到她恶狠狠地低声自语:“凭什么?凭什么不准我救他……”

    她背对着黑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几个禁军和乌青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看见他们张大了嘴在喊什么,但耳中始终是不止地嗡鸣。

    方才她离爆炸太近,那会儿耳朵就听不太清声音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拥着狠狠摔到了一旁。

    第三次爆炸的余波冲出了沙土圆形的界限,相月白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爆炸。

    银质面具摔碎在一旁,那人手臂精壮有力,箍得她发疼。

    爆炸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

    他完好地将她整个人罩在怀里。

    灼热的火浪和那人滚烫的呼吸扑在她后颈,相月白轻微颤了一下。

    这时她耳中才堪堪传入声响:

    “你疯了吗!”

    是身后那人贴着她耳旁吼出来的。

    焦急、愤怒、和隐藏其中的恐惧。

    即便掺杂着火药味,她也敏锐闻出是熟悉的松木气息。

    是好久没闻到过的人。

    相月白尾羽般的眼睫颤了颤,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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