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白雪皑皑，很是迷惑人的感官。
“到了。”
终于董娘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间草屋，洛乔昔回头打量，感觉他们走了很久，白色几乎覆盖她身边的一切，令原本方向感就不好的她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哪有普通猎户将居所建在深谷边。
洛乔昔不动声色，目光冷然地盯着往草屋走的董娘，道：“你确定？”
“姑娘这天不知什么时候又风雪，要不进屋歇下？”
董娘顿了顿回答，却没有回过头。
“不必。”洛乔昔拧了下眉，随即道：“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冻不冻得死先不说，这冰天雪地在草屋生火？玩呢？
“....姑娘有何事？我可帮忙？”
董娘仍不放弃。洛乔昔紧盯那瘦弱的背影，目光越来越冷，不否认她大意，心思都在认路线上，被人带到这种鬼地方来，不过她明明记得是往山下走的，这董娘绝非泛泛之辈，能将人五感迷惑至此。
这一刻洛乔昔戒备提升至高。
“夫君你回来啦？”
就在她打算强行离开时，董娘忽然露出惊喜看着她身后喊道，一股浓浓的算计之色扑面而来，令洛乔昔眼角微抽了下，这人是不是当她是傻。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峰谷风雪再起，洛乔昔一时分心，被身后的掌劲打中肩膀。
“金丹修士？”
对方彻底撕破脸，洛乔昔也不装了，扫视一圈后，发现几人个个修为不低，“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阎王会告诉你的。”
眼前董娘脸孔，却是男子粗哑嗓音，洛乔昔怔愣一瞬，掌风冷冽呼啸而来。面对掌风朝自己脑袋劈来，她非常确定对方是实实在在想要自己的命，正准备用双臂硬接这一掌。
倏然，几人身形顿停，董娘腾空身形忽被股吸力往后拽去，摔落雪地。
“连个假金丹都打不过，出去别说你是灵山派的。”
是落花朝。
洛乔昔抬头望去，从上方宛如天神般飘落的红衣，落地后，挺拔如松的身影侧首看了她一眼，精致的五官，这一刻洛乔昔得承认，确实像那不染纤尘的谪仙，浑身透着傲然。
见她呆愣，落花朝冷嗤一声，然后轻轻睨了‘董娘’一眼，此时‘董娘’突然面目狰狞，四肢仿佛被什么东西扭转，咔擦一声，脖子歪到侧，整个人倒下。
洛乔昔那声‘师尊’被卡在喉间，好一会她目光挪向落花朝身上。他冷睨着地上的尸体，唇边似有似无的嘲弄，自始至终神情都很平静。
好似这种事不值得他浪费一丁点情绪。
空气中仿佛多了几分肃然与冷冽。
“若想不被杀或者杀人，就要有足够的实力，否则也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尸体’”察觉到视线，落花朝说得毫不留情，四周宛如分出虚影，与其他几人交手。
他本追寻那日的东西来到这地方，正准备守株待兔，没想到会看到这出好戏，在此前洛乔昔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弟子，若非与墨倾池缔结命契，落花朝根本不会插手。
他本就不指望洛乔昔能像墨倾池那样快速成长，即使是他自己定下一年之期。
听到这话，洛乔昔咬了咬唇，并没有出声。
这道理她明白，可碰见又是另外回事。
特别是上一秒还占上风的人，下一刻连反抗都没有暴死眼前。她不会同情一个想要杀自己的人，但倘若落花朝真心想要杀自己，那她是不是也会成为‘董娘’。
也不一定是他，任何一个比她修为高的人都可以做到。
在她沉思间，那边似乎到了白热化，随着爆炸声响，洛乔昔抬眸，看到草屋在落花朝身前四分五裂，雪雾弥漫。洛乔昔第一反应觉得可惜，好好的屋子说不定今晚她就不必挤岩穴了。
结果不小心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落花朝不屑道：“这地方也敢住？”
洛乔昔茫然将目光落在那塌房上，一股凉意蓦地穿透身体，那堆杂乱的东西流出些浓稠的粘液，破碎的水缸露出几只残肢，被几条铁链紧紧栓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啃过似得，有些地方都露出筋骨来，斑驳的暗沉的血迹。
洛乔昔感觉一股恶心感翻涌而上。
“你想住吗？”
落花朝的声音阴森森的，眼神睨来。
洛乔昔立即晃了晃脑袋，生怕自己慢一步，可就在这时，群山震荡，甚至她只来得及看清落花朝陡变神色，紧接着一阵飓风逼近，洛乔昔整个人朝深谷跌去。
最后一眼，落花朝瞬移而来，也只能与她擦衣而过。
“....”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幽深的谷底，落花朝缓慢回头，看向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几人，眸色骤冷，带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仿佛地狱修罗。
不到片刻，雪地汇聚一摊血泊，在这雪茫茫的地方异常突兀。
落花朝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襟，然后转身跃下深谷。
*
如果这世上有霉神，那洛乔昔一定是被缠上了。不然怎么好事都没轮到她，这种事就特别会发生在她身上。
若不是这下面这些交错的树藤，以及身上金缕衣，高空坠落，不死也残。
她向上喊了好几声，只有空旷的回声，正犹豫着寻找出路时，上方似乎有动静传来，抬头就看见那抹红艳，洛乔昔眼睛一亮。
师尊来救...她。
咻。
洛乔昔还未惊喜，那抹艳红垂直降落，并没有像方才一样如救世主般，而是以非常直接的方式，前不久她亦同样的姿势，摔入树藤中，掀起一阵喀嚓巨响。
很快，洛乔昔收起呆愣。她连忙跑到落花朝掉下的位置，刚到，就见落花朝面色阴沉地站在那，冷戾的视线立即扫向她，非常生气。
洛乔昔脚下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做出反应，道：“弟子什么都没看到。”
这句话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落花朝冷冷视线落在她身上，洛乔昔感觉自己背后仿佛压了一座大山。
“这谷底有阵法。”落花朝收回目光，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然后，洛乔昔才反应过来落花朝在解释他为何不用法术，原来是修为凝滞，导致这戏剧性的一幕。
黑靴碾了两下地面，落花朝恢复从容，示意洛乔昔跟上。而一想到刚看到的，洛乔昔虽极力隐藏，奈何唇角细微动作还是暴露了她，落花朝斜睨过来一眼，她话锋陡转，道：“可师尊，我并没有什么不适。”
她灵力一催，火诀信手拈来。
“....”
落花朝盯着那小撮火苗，静默片刻，意味不明道：“这么说来，这阵法极大可能是针对高位修士。”
好吧，她弱。
洛乔昔忍了忍，道：“那我们要另寻出路？”
落花朝修为被封，无法从原来的地方上去，观这深谷应有百丈，以她灵力无法支撑两人到达上面。
她说完发现落花朝上下打量她，洛乔昔不由一愣，问道：“...弟子说错什么吗？”
“岂止，”落花朝盯着洛乔昔一会，摇头叹息道：“不过五日，灵力竟消耗如此。”
这语气促狭之极，分明是嘲笑洛乔昔灵力微薄。
灵山派筑基期基本都会御剑飞行，按理说如今的她御剑应比以前飞更久，可这些天洛乔昔在用灵力御寒，不久前又耗损灵力替别人驱寒，还是敌人...
此刻洛乔昔心里别提多后悔。
没想到这谷底如此之大，他们走了许久，未见出路，洛乔昔不是多话的人，落花朝看起来更不像会与她聊些家常，气氛越渐沉闷，若不是脚下踩到些东西发出声响，仿佛就像被按下静音。
这时，洛乔昔脚下踢中某个硬壳，那东西骨碌滚了几圈，停在了落花朝脚后跟。
两人同时停下，洛乔昔目光越过落花朝挺拔身形，前方不远处颅骨堆积成山，有些化为白骨，而有些血皮还留在骨头上，瞧上一眼，顿时心里发毛。
“这该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吧。”洛乔昔想起不久前那十几只雪狼，这深谷看起来不像是安全的地方。
“怕了？”落花朝头也没回。
“啊？这不是有师尊在么。”
洛乔昔脸色微变，脑海中情不自禁闪过被突然出现的东西拖往他处的画面，见落花朝自顾自向前走，她很诚实紧跟脚步。
走没几步，落花朝再次顿停，洛乔昔刹不住脚，险些撞了上去。
前面肃静，没有一丝声息，少许碎石抖落，给这冷寂的山谷带来压抑感。洛乔昔刚探出脑袋，突来一阵兽鸣，震得她耳鸣轰轰作响，随即地面开始震颤，不消时，在骨堆拐角缓缓走出三只雷兽。
洛乔昔脸色骤变。
它们是吃激素长大的么？还是说家养与野外不同，这体型丝毫不逊色大象，若不是看落花朝一派镇定，洛乔昔早转身逃命，潜意识里她对落花朝武力值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落花朝接下的举动，却让洛乔昔怛然失色。
“为师修为凝滞，接下去看你了。”
落花朝虚晃脚步退至洛乔昔身后，拍了拍她肩膀，虚伪道：“相信你之前有很好的经验，也可检验你这些天的修炼，如此机会为师就不与你抢了。”
洛乔昔：“....”
师尊可以不靠谱。
但不能这么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