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原是极寒之地一只普通雪狐，却成为她的灵兽。洛卿从未将它当作兽仆，无论对待谁都怀抱着真诚，于是它追随她出了极寒之地。

    游历不久，洛卿遇见龙族祸害村子，与之缠斗时，有个男人出现了。

    “需要帮忙吗？”他站在高处，笑着问，可下一刻却动手将原本想去帮忙的它困住。

    狐小莲当时就在想此人铁定不是什么好人。

    “我叫莲。我替你保护这只灵兽，女侠该怎么谢我？”

    后来洛卿负伤回来，那男人抓它后颈走上前，听见对方嬉皮笑脸邀功，它扭头就朝他手咬了口，结果洛卿倒下身子被那男人另手揽住，在它无措时，那男子还在说：“这..以身相许倒不用。”

    尽管最后耗费大量灵力替洛卿疗伤，但它第一眼就不喜欢莲，更不喜欢对方满口胡言说它有佛缘，原因是它的名字。

    后来知道，当时洛卿施展洛家戟法最强之招，若外力介入，反而会使她与自己遭反噬。莲死皮赖脸跟来，它也很讨厌，洛卿却说莲的净化之术很强，龙族的瘴气对他无用，能帮助更多人。

    只是，洛卿的兄长也不喜欢他，甚至进不去洛家。

    洛卿与他在一起后，说得最多便是“委屈你了”。它渐渐有些同情莲。

    他们最喜欢在屋檐上静静地坐着，最初莲还会开玩笑说道：“洛震天又用先祖那套来压你了？这么好的妹夫他那么死心眼干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龙祸危害愈来愈大，洛卿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其实..是你，没有名分也可以。”

    那时的莲，笑容徐徐绽放，就像红莲般，妖艳晃眼。

    ....后来他们不会回来了。

    *

    陌生的记忆如江水般涌入，一时间洛乔脑子过载，猛地醒来，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好像重组似得，咔咔骨头响。

    来不及理清闯入她脑海的画面，发现自己正倒在到处是骨头的深坑里，她愣了愣，才想起不久前狐小莲突然狂乱扑来，逃窜时陡然出现巨坑，一人一狐就这么掉落其中。

    洛乔昔回过神来，起身打量周围，果然在森白的骨堆中发现昏迷的狐小莲，巨大的身体蜷缩着。

    “若它醒来，死的人就是你。”

    蓦然，一道冷静的女声响起。洛乔昔呼吸一滞，猛地望向四周，却没有看到除她外的人。

    “别紧张，我只是一缕被留下的元神。”那声音轻笑一声，也没管洛乔昔信不信，自顾自道道：“偏偏选中最难的一关，这点倒是跟你母亲一样。”

    不是...还没影的事，怎么个个都这么说，洛乔昔百分之百确定这话中的母亲也是洛卿。

    但她真的是吗？回想壁画内容，她此时竟无法跟之前一样坚定。

    想不出结果，洛乔昔于是问道：“敢问前辈如何能过？”

    “千骨坑，能离开这里只有一个。这些骨头有人骨也有兽骨，你可知为何？”

    那声音仿佛穿透四面坑壁直击心灵，哪怕是缕元神，威压感十足。洛乔昔长睫掩盖住眼底的隐晦，其实不难猜出这关的答案，从狐小莲发狂再到对方刻意出面提醒。

    要么灵兽弑主，要么主抹除灵兽。

    “你不想离开秘境吗？或者说弄清楚那画壁的答案吗？”

    见她静默不语，那声音主人抛出洛乔昔此刻心中最迫切想要知道秘密。

    洛乔昔微微拧眉，道：“若我拒绝呢。”

    眼前自认境主身份尚有存疑，她听闻的，这上古秘境应当无主才是，就算对方真的是，也不见得会说实话....

    这时，狐小莲那充满恨意的眼瞳又骤然闪进来。

    狐小莲...真的被控制，还是真的想杀了她？

    蓦然这个念头闪过，洛乔昔莫名感到一阵凉意。

    是肌肤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冷意，她惊觉时，骨堆正发出震颤，下一秒只闻声音主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声，道：“那要看，那只灵兽会不会同你一样‘仁慈’了。”

    整个巨坑强震过后，无数骨头如飞尘般浮空，一只比巨大化的狐小莲还要大两倍的骨龙陡然出现，它深深吐了口雾气，霎时巨大的龙息扑面而至，惊动扫荡力气将她掀飞出去，身体从坑壁摔到骨堆上。

    那股力道似乎透过金缕衣冲击五脏六腑，霎时灼痛感令身体短暂痉挛。

    这么突然？！没等洛乔昔缓过神，周围煞气暴涨，太过突兀，她即刻望去，却看到原本躺着的狐小莲醒来，而她恰好撞进那双血瞳。

    照面瞬间，狐小莲便冲了过来。

    凶面獠牙的，煞气几乎是锁定她而来，骨龙不慌不忙张开口，巨大能源炮也瞄准她另一边。洛乔昔腿上被划出口子，正淌着鲜血完全躲不开这攻击，当巨大的黑影笼罩而来那刹，洛乔昔惊呼完了。

    然而，巨影擦身而过，白光在她背后炸开。

    伴随着闷哼声，洛乔昔倏地扭过头。

    只见狐小莲身体宛如被扎破的气球，逐渐缩回原本大小。

    暴击悉数打在狐小莲身躯，那一刻似乎过得很缓慢，缓慢地令她呼吸有些滞痛，脑海不由闪过之前极寒之地时，对方也是这般毫不犹豫挡在雷兽前。

    她怎能怀疑狐小莲呢，这两年点点滴滴，都是它陪自己走过来的。

    落下时，洛乔昔冲了出去，双手环抱住那焦黑的身体，朝侧滚去，躲开骨龙紧随其后的攻击。

    只差一点，那道气劲就打中了。洛乔昔紧抱怀中正抽搐的狐小莲，将它放到坑角，拿出雪凝丹喂下，总算呼吸稳定下来。

    当她转头时，骨龙还在原地，张大着口，惊涛骇浪的龙息溢出，狂乱得让坑内骨头巨颤，纷飞。

    铺天盖天的龙息中，洛乔昔握住紫风戟，随手挥开那被卷起乱舞的节骨。她的灵力所剩无几，如今就连召唤紫风戟都很勉强，若不能一击击中，她与狐小莲必死无疑。

    华林城那时，小师弟在旁还可借灵力，如今两人相隔两地，此法不通。

    蓦然一段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两年前墨倾池受命训练她时，每次都被没有好脸色地训。

    墨倾池木剑指着她，蹙眉道：“师姐为何不攻击？”

    他是这么问的，当时她拿着真剑，垂眸看了眼泛着冷光的剑刃，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你修为比我高。”她回答。

    墨倾池将剑逼近一寸，墨色的眼眸如夜色下的海面，明明平静无波，却令人冷得恐惧。

    他道：“那你还留手？”

    “...因为你躲得开..”

    她说出口时，就见墨倾池收回木剑，面无表情道：“加训三千挥剑。”

    那天不欢而散。

    后来再试招她依旧输。墨倾池夺过她的真剑，将她逼至放置木剑的架子上，“我故意露破绽，你发现为何还留手？若面对强敌，你觉得对方会感激你吗？”

    她被眼前的冷刃吓得屏住呼吸，眼神不敢看向墨倾池。

    这时墨倾池放下剑，迈步凑近，将剑柄塞入她手中，强制她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再来一次，若你还如此就不用再学了。”

    墨倾池身上的冷息朝她压迫而来，仿佛要将她周围的空气挤走。

    当面对墨倾池再次故意露出的破绽时，洛乔昔最后剑刃是刺过去，却还是浅了。她以为又会挨骂，墨倾池扭头看她，低沉道：“发现问题了？”

    她点了点头。

    “你每招都会无意识收敛，但这种方式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天真。”

    她怔愣住。墨倾池说的话她没有想过，她以为她为活着，该是拼尽全力才是，对方是鬼怪还好，若是生灵，心底就是下不去手...也不愿。

    墨倾池道：“修道稍微不慎将会万劫不复，你觉得对方也会放过你？”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

    却听墨倾池叹息一声道：“或许出其不意也会有不一样效果，若到危急关头，只剩一击，想象那是最后一击，全力的一击。”

    .....

    此时，洛乔昔改为双手握住长戟，骨龙那的磅礴的龙息，劈头盖脸直冲天灵，可她眼底越发坚韧。对，她只有一击，必须毫无保留。

    心定气凝，她脚底发力转瞬冲出去，霎时风声在耳边鼓动，不知为何，心脏跳得非常快，浑身翻腾的灵力直冲脑袋，脑海中却闪过一道身影挥舞长戟的画面，洛乔昔将所有灵力汇聚在紫风戟上，冲击这一滔天骇浪的巨能炮。

    随着紫光划开白光，骨龙哀嚎出声，洛乔昔半边肩膀被骨龙爪穿透，血腥味浓郁弥漫空气，她握住刺入骨架的长戟杆，用力扭转，巨大的残力转眼间将整只骨龙瓦解，骨节散落一地。

    “...小主人？！”

    听见狐小莲颤抖的声音，洛乔昔踉跄后退，倒向那堆散乱的骨头中，然而没被地面骨头硌到，有个毛茸茸托住她。

    她勉强笑道：“我离鬼门关是不是只差半脚了，好像看到溯洄镜...”

    洛乔昔眼前逐渐模糊，气息有出无进，狐小莲见状急忙将她伤口摁住，眉间梵印陡然散发金芒，一股强光笼罩在洛乔昔身体。

    金芒普照，而不知为何，狐小莲眉间的梵印似乎比之前浅了，反之洛乔昔伤势正以非常惊人的速度恢复。

    一炷香后，洛乔昔感觉体内灵力充盈，她好奇察看，发现伤口真愈合后奇道：“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能力。”

    经历一场恶战，身上轻盈如飞的海棠裳裙早已脏乱不堪，此时洛乔昔语气却与往常般轻快，狐小莲低垂着脑袋，沉默片刻，才道：“你是不是记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