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墨倾池质问,洛乔昔哑口无言。
对于情丝是否会影响本体,她无法得知,可明显此时的墨倾池不是原来的墨倾池,她也从未听说过情丝自我生出意识,反而将本体压制。
“为什么活的就不能是我呢?”
下一瞬,墨倾池逼近,伸手抓住她与天泯剑。
洛乔昔因他话里的无力怔愣住,没来得及反应,而她眼前一黑,他已经站在她面前。
“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是我?”墨倾池目光灼灼地盯着洛乔昔看。面容看似风平浪静,可嗓音却听出颤动。
为什么不能是他这话让洛乔昔无从回答。
话里她清晰知道对方的执着,却不知如何跟他解释。洛乔昔想将手扯回,但没扯得动,这回墨倾池紧紧地攥着。
洛乔昔的沉默,让墨倾池渐渐失去耐心。
他眸子轻颤,道:“你说我也是他,那我保持这样岂不是也好?”
此话一出,洛乔昔脱口而出道:“不好。”
墨倾池想笑,可唇角的沉重却让他怎么都扬不起来。
...她不是那个意思。洛乔昔张了张口,看着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所有借口好似在他这双眼睛都会败下阵来。
若墨倾池无法掌控龙之力消灭邪染,阻止冥龙,命契缔结也无法解除,那些因此事牺牲的人所做一切都白费,最重要的,他能活下去么?
仙盟都怀疑他是龙族,若无法掌控孽火,就算溯洄镜公开真相,上三宗以及三界的人会相信他么。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洛乔昔深呼吸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抵在他胸前,缓缓道:“无论你是否承认,你与他都是必不可分,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墨倾池闻言,猝然一笑,眸底却隐隐闪烁着水光,他气息紊乱道:“那你们为何不肯让我掌控身体。”
天泯剑似有所感,剑锋隐隐有种气息流动。墨倾池一愣。
洛乔昔也察觉到,她目光专注道:“你感觉到天泯剑吗?若你不是,为何会感觉到墨倾池所感一切,甚至连他感情都触动。
见墨倾池似乎有所动摇,她轻声道:“相信我好吗?”
在墨倾池记忆中,她的这句话,从未骗过本体,此回是否可以当做她的承诺...
突然间,他觉得这句话讽刺十足。
黑烟缭绕,死寂一片。
“当真?”墨倾池抬手反握住她的手,“那动手吧。”
说着,他以指托起剑身,洛乔昔隐隐猜到对方想做什么,忍不住后撤想躲开,可墨倾池竟空手握住剑刃,剑尖抵在心口。
他低声道:“那我要你亲自动手。”
有护心麟在,天泯剑无法真的伤及他,可当看见血液顺着剑刃缓缓滴落,洛乔昔握剑的手死死攥着。
“你..”洛乔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近看墨倾池剑眉斜飞,几缕乌黑碎发,面容轮廓几乎完美无可挑剔,此刻发红的眼尾,祈求般望着她,满是寂落。
洛乔昔手力微松,墨倾池见状,眸子微微弯下,那模样好像小孩子终于得到宝贵的玩具般开心,他慢慢放松力道,语气微扬道:“你不舍得对吗?”
洛乔昔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既想让他活,又下不了手,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无能过。
“我认输。”
墨倾池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洛乔昔的为难,他看着洛乔昔,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病弱感,在耳边突兀响起,“我自己来吧。”
洛乔昔一顿。
墨倾池抬起左手,轻抚着她额前碎发,眼神幽深道:“师姐..最后能抱抱我吗?没有欺骗,没有利用。”
或许是他声音中隐约的疼痛情绪,洛乔昔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她放下剑,张开手缓缓抱住他。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侧,身子被轻轻环住,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像是小爪子轻挠他下巴。墨倾池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怀抱,一再收紧手臂,像是生怕下一瞬像雾散开般。
“..谢谢。”
墨倾池喉结跟着沉了沉。洛乔昔应声抬眸,与他目光不期而遇,瞬间失神,不待她反应,墨倾池便退出,率先抬步走向深渊口不远。
黑色烟雾中,他回头,眼神专注地与她对望,双手一运,气走全身,脚下张开巨大蛛网结界。
突然,整个深渊底岩浆翻涌不止。
来了。
此异象与识海中烛龙给她看过的景象相似。
洛乔昔提着剑往前走,可没走近几步,脚下顿僵,不能动。她感到诧异时,天泯剑晃颤两下,挣脱而出。
“...抱歉,这次是我骗了你。”
墨倾池抬手一召,天泯剑落入他手中。
这时,洛乔昔背后突现符印,那道印光与墨倾池所站之地散发同样光芒。发现自己中计后,洛乔昔愕然抬眸,正好看见墨倾池缓缓走到深渊口,天泯剑在他手中摇摇欲坠。
“你要是敢将天泯剑丢下去,我就...”
她能怎样?她可以怎样?洛乔昔突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冥龙寄体。”墨倾池站在离深渊之前,盯着那翻腾不息岩浆一会,他微微侧首,目光平静道:“每位参与龙之力的人类都被下了咒,以苍生为生,势灭冥龙。我不会让他杀了你。”
明明同个面容,此时墨倾池削薄的唇畔却慢慢浮现一抹冷峭的笑意。
什么意思?因为他自己的记忆不可能作假,若是真的,这难道也是紫风戟灵阻止她将全部事情告知墨倾池额原因?!
洛乔昔面上如常道:“你不会杀我的。”
“我当然不会,但他会,我在封印里看到...”
墨倾池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心再次拧在一起,可刚要说什么,空气震颤,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不远处无数道刀气迸发,碎石扬空,一路朝他们这边而来。
墨倾池想都没想将剑往深渊掷去。
不要!
洛乔昔还不及喊出,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无知。”
黑影掠过两人,疾风般朝坠落的天泯剑而去,强大威压震得四散,整个熔岩深渊同感,厉风哀嚎。
洛乔昔只剩双眼能动,死死盯着上空黑息卷动,不消时,黑衣人握着那本该掉入岩浆中的天泯剑,悬浮半空,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洛乔昔此时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当然,墨倾池应该比她更生气。
“多管闲事。”
此时他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意,因剑未被销毁而切齿,将这份愤怒转向这罪魁祸首身上,手扬数道法术直逼半空的人。
黑衣人几乎没动,法光一个个偏移,他抬头,隐约可见斗篷下猩红的诡光,微不可察动了下脑袋,仿佛在说就这点本事。
可墨倾池仍坚持不解。
或许是觉得没兴味了,黑衣人以压倒性的威压震开所有暴击,随后,黑袍扬起,竟向洛乔昔攻去。
??为什么又是她?她现在被强制定身还未解开。
“师姐!!”墨倾池肝胆俱裂的声音传来。
黑剑杀意暴涨,携带海浪般邪气,疾驰而来,崩山之剑即将穿透她身体,金光闪动,墨倾池动了命契瞬移能力,紧跟其后。
可就在墨倾池不顾一切扑过来时,黑衣人手腕轻转,方才还要离她胸前只剩一寸的天泯剑,转眼间被刺入墨倾池胸膛。
噗呲一声。
温热的鲜血一下子喷洒在洛乔昔脸上。
她眼睫轻颤。此时,深渊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喷发而上,大地同受震撼,黑风云动,天穹出现一抹灼烈的火光,灼热的气息随着光束倾斜而下,落在墨倾池身上,刹那间墨倾池密密麻麻爬上金字。
黑衣人松开手,以极快速度离开两人身边,临走前洛乔昔似乎听到他一声戏谑的轻笑声。
.....
眼前,墨倾池反握剑身,想要走向洛乔昔身边,可稍稍一动,剑上红纹陡亮,瞬时鲜血直冒,化作一道血流,无尽力量遍布全身筋脉,双腿一下子脱力跪下。
但他双眸仍盯着洛乔昔,清雪的脸庞血珠流淌,他眼中带着不舍,原本隐隐闪烁的亮光,此时也如同灰烬后残存的星火,不知何时会灭掉。
...他感觉身体有什么在苏醒。
可他想保护她。
他的愿望从来都没实现过。
想见她,需要菩提灯;想告诉她危险,可他没办法掌控身体;想保护她,他没力气...他从来都是这般无力。
“...好好活着。”最终,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这句话。
那抹星火猝然消失,洛乔昔猛然回神,她知道墨倾池不会死,可为什么心还是害怕了。
“啊!”
随着胸前天泯剑化为冲天红光,整个深渊口地面崩裂,浓烟陡升,深渊底烈焰乱窜,诡谲火光映照下,犹如置身最恐怖火山爆发口。
他们所在地方沉落,墨倾池身影陡然倒向一边,洛乔昔想要去抓,可她动不了。就在她朝岩缝倾倒时,凌霄携断刀正巧赶到,穿风而至,将洛乔昔带离。
勉强站稳后,一回头,底下腾腾的黑烟模糊了滚滚熔浆的视线,已不见另一人身影。
谢凌霄扭头看向蹲在地上的洛乔昔,道:“发生什么事?那个黑衣人呢?”
“....”
洛乔昔一身衣裙皆有火舌灼烧的地方,身前血迹斑斑,狼狈十足。谢凌霄眉头一蹙,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逼问方才发生何事。
谢凌霄全身无一处完好,刀痕纵身,若不是他根基深,只怕站着都困难。
他见她魂不守舍,只能道:“等到清眩派自有办法让你交代。”
谢凌霄用捆仙绳将她捆住,然后再次回头看了眼逐渐扩散的深渊。方才那一瞬,墨倾池胸前插着柄剑,似乎是之前洛乔昔拿着那把,而那黑衣人明明能杀了他的情况下,突然往这边跑,又消失现场。
谢凌霄收回审视的目光后,单手起诀,随即一道金光奕奕的符印浮空。
难怪凌霄敢跟过来,那是清眩派传送符,无论位置多远,只要设置好初始起点,跟使用者灵纹,便可以此回到原起点。
当谢凌霄拉起她往传送阵走去时,洛乔昔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片岩浆。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神坚定了几分。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