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凝秋曾经认为自己这个名字有寓意，那是矫情的时候，大概是数以万计的属于秋的寂寥和悲痛都凝在命里的意思，没有缘由的她也很喜欢秋天。

    高中的老枫树到时间总在掉叶子，有好多人都去捡着做书签，沿着叶子的脉络用圆规慢慢镂空，万凝秋当时也做了两个，一个自己留着，另一个送人，没有当面送悄悄的夹在那人的数学书里了。

    万凝秋睁开眼，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眼睛肿了，昨天她第一次请了假，早早回了宿舍晚饭都没有吃，一觉睡到了现在。

    今天是早班，她十点就要到，草率了吃了口东西就出了门，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一样的生活，那三天被短暂的封锁起来了，她什么都不想想。

    池展州回了学校一趟，为了论文的事，接着马不停蹄的去了训练基地，十一月中旬刚好有个比赛，教练这段时间要专盯着他练了。

    他是下午到的，训练安排在第二天，留了一下午时间给他整理，晚上就要收手机。池展州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也可以说是在浪费时间，过了半天才像是回过神来，看着微信搜索到的账号，咬了牙发送了好友申请，然后又躺了回去。

    不一会又像是想起什么，翻到了之前有人拉他进去的一个高三总群，找了半天才找到孟文元，点开朋友圈不出意料一片空白，池展州看着人家的头像仔细和自己刚发送好友申请那人的头像做对比，不是情侣的！

    万凝秋不怎么换头像，刚申请到微信的时候用的是卡通的，之后高中被人说幼稚就换成了风景照，后来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想和一个人更相似一些，就换成了月亮直到现在。

    池展州看着自己的头像又开始对比，好像他们俩的更配一些吧，没意识到自己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李教练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床尾搭着的两条长腿，卯足了劲给了一巴掌，床上的人立马坐起来。池展洲皱着眉，不断搓着挨打的地方，完全是敢怒不敢言。

    李教练也揉了揉自己的手心，刚才确实劲儿用大了，马上要比赛了，这小子不知道紧紧弦，还在这吊儿郎当的玩手机呢。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

    “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给我好好收心。离比赛已经不到一个月了，等会吃完饭看看计划表，没问题就从明天开始了。”

    池展洲点了点头，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血虐的心理准备，也没什么好怕的。

    临出门前，李教练把手伸到池展洲面前，示意他交手机，平时这人都是第一个上交，但今天却像看不懂一样和他大眼瞪小眼。

    “快点拿来！”

    门被关上，池展洲又瘫在床上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友申请到底通没通过呢！

    万凝秋是下了班才看见的消息，她今天把手机塞在外套口袋里没取出来，本来也没什么人会联系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和简洁的三个字的申请，好长时间才点了同意，像是做完了什么大事一般，她长出了一口气，拎着厨师长打包给她的晚餐回了学校。

    宿舍里四个人今晚都凑齐了，万凝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吃东西，夏知和宋喜文在刷小视频，声音不大不小的，过了会好像是刷到了什么难过的视频两个人讨论着，

    “这也太惨了吧！我就看不了这种视频。”

    “是啊，我上次还刷到过一个视频，给我都看哭了，怎么有人活着就这么幸苦啊。”

    不知道是不是想让万凝秋更加融入一点宿舍氛围，夏知问着万凝秋，

    “秋秋，你有没有刷过这种视频啊，感觉我和文文的手机里总是很容易看到这种，都快怀疑这个软件是不是专门赚人眼泪的了。”

    万凝秋一怔，咽了嗓子里的东西才摇了摇头说，

    “不会，我一般会点不感兴趣。”

    预想到自己的这句话肯定会终结话题，但她还是说了，这是事实，她确实会划走或者点不感兴趣，只有极少数时间用来放松她不想难过了，毕竟她现在是真的不想滋生这种情绪，在父母身上已经看够了。

    之后大家都很安静，万凝秋洗漱完上了床，看见手机有条微信消息，她以为是池展洲的，好半天没敢点开，结果只是餐厅经理给她转发的一个招聘信息，简单回复了几句又点开了今天新加那人的朋友圈，基本都是训练什么的，偶尔夹杂几张照片都是和队友。有几个人万凝秋是眼熟的，这么多年她像是形成了本能，总是很关注游泳的一切讯息，就刚刚夏知他们刷视频的软件里，也都是相关的视频，只有自己知道并不是因为喜欢这项运动。

    还没看完池展洲全部的朋友圈，万凝秋就睡着了，她太困了，经理那边的消息她都没再点开看过。

    池展洲新的计划表里的一天是从六点开始的，接着是力量专项，一天到晚都被塞得满满当当，间歇之余还不忘记思考未知的好友申请。中午吃饭的时候队长林川洋坐到他旁边，嘘寒问暖好一阵之后才露出真实目的，

    “话说你这三天假是放舒服了吧，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嗯？”

    林川洋是出了名的嘴馋，只要是有人回家后回来总是要被他搜刮一番，池展洲笑着点头说晚上就把东西送去他宿舍，林川洋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池展洲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宿舍休息会然后继续下午的训练，他躺在床上从旁边的柜子上摸下来一本书，取出夹在里面的东西，一片被加工过的枫叶标本，当年送他的人偷偷摸摸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早被发现。池展洲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这片叶子，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也会带着，后来怕坏掉就好好放着了。

    池展洲看着手里的东西突然笑了，依稀记着万凝秋把这个东西夹在他的数学书里了，他当时最不感兴趣的就是数学课了，也不知道这人是想让这个礼物被发现呢还是不想。当初走的时候，做过最坏的设想无非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可是几天前他们又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即便是他的要求。

    之前他抱着很多的疑问，最后因为不可置信的怒火都没问出口，直到现在他突然就想知道这些事的答案了，但需要时间，他要慢慢来，要那人亲口告诉他。

    万凝秋是第二天去了餐厅才知道经理给她发的消息是什么，某个国家体育训练基地的食堂在招人，工资待遇都不错，经理是看着万凝秋快毕业了，想给她找个好去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万凝秋做事认真愿意吃苦，又和自己家的女儿一般大，也就愿意多照顾她一些。

    “秋秋啊，我是看朋友圈有个朋友发的，消息应该靠谱的，之前我看你老在手机上看什么比赛，研究运动员的我觉得你应该感兴趣，你觉得怎么样？”

    万凝秋没有立即回绝，但也没有决定要去，马上毕业了家里人的意思肯定是要让她回去工作的，老家的传统思想女孩子就是要在家人身边的。经理看她犹豫就先让她加了那人的微信，说不着急让她慢慢想。

    一直到晚上她还在思考这件事，从现实问题一直畅想到是不是有机会接触到运动员们，从遇见之后，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打破了，总是抑制不住的在冒着小泡泡，以前不敢想不愿意想的都时不时的会飘进脑海，好似这么多年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了一般。

    第二天一早去和老师开了最后一次线下指导会，说之后他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线上联系，这也宣告着他们没什么继续待学校的必要了，同组的几个同学已经商量好查完文献去旅游的事。

    万凝秋背着书包漫无目的的走着，在她看来时间一直是快的，快到一瞬间的变故，一个人的消失都是没有预警没有声音的，到现在四年快结束，可她面对未来还没有一个规划，活着的这么长时间里，她好像没有什么是真正喜欢或者愿意去做的，人们也经常说遵循自己内心的选择，可万凝秋觉得自己好像丧失了这种能力，或者说她听不见自己内心关于自己的声音。

    晚上去接班，经理还跟她说了好半天那份工作的利弊，万凝秋点点头说她再考虑考虑，距离，收支，家庭各个方面组成她要思虑的范围，至于喜不喜欢，想不想去只能排在末尾。这段时间是找实习的高峰期了，她暂时不会去找和专业相关的工作了，实习工资负担不起还债的要求。

    万凝秋咬着下唇，又打开手机看了眼招聘信息，待遇确实比自己现在去找的要好很多。

    最后她还是发了消息说自己决定要去了，去隔着好几千公里之外的新环境可能算是挑战，但万凝秋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谈论这些，背着座大山的人确实没精力叫嚣着苦，什么时候卸下什么时候才能喘息这就是她现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