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良久,凌怀晞轻轻咳嗽了几声,凌怀昭立刻紧张起来:“嗓子不舒服?还是着了凉?你快点起来,我送你回房。”

    凌怀晞推开了凌怀昭的手,道:“随便咳两声而已,还不是天天咳,有什么稀奇,别一惊一乍的。”

    但凌怀晞嘴硬归嘴硬,却也知道这副身子不能硬撑,便在凌怀昭的搀扶下站起身,道:“去陪三妹妹说说话吧,她自小便娇气,眼下定然伤心极了,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我方才要去的,却被祖母挡了回来。”

    “……好。”凌怀昭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着凌怀晞转头要走,凌怀昭想到兰彤彤给她的消息,犹豫了一下,问道:“若是真的可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西境?”

    “嗯?”凌怀晞不明白这话怎么没头没尾的,但她只是沉吟一瞬,便道:“我看书上写西境水草丰美、沃野千里,想来应是个极美的地方,一定有跟京都不一样的风景。”

    凌怀晞难得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我这副身子……徒增拖累而已。也罢,你去了便如同我去了,你帮我多看一些,便如同我亦曾经到过。”

    凌怀昭又小心翼翼地问起:“或许……你可听过神医谷?”

    “之前看的未曾署名的野录写过,江湖传言,神医谷医术天下独绝,活死人、生白骨。”凌怀晞闲在府中不得出门,便看了许多书,其中就有很多是凌怀昭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其中一本便提过神医谷:“只是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些传言,无人可证。”

    “不是传言。”凌怀昭说:“神医谷谷主如今正在天玑城。”

    凌怀晞一时间愣怔,喃喃道:“神医谷谷主……?”

    “随我一同去西境吧,谷主医术高绝,一定能把你治好。无论是沃野千里还是长河落日,你可以亲自去看。”

    若不是知道凌怀昭不诓人,凌怀晞当真要以为这是她说出来糊弄自己,好让自己帮她说话的陈词。

    但凌怀昭的话,让凌怀晞已经没有太多波澜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她可以治好,可以摆脱这四方的天地,可以纵情欢笑,可以如常人一般生活?

    那是她梦中曾想过一千次一万次的场景……

    “好。”凌怀晞握住凌怀昭的手,道:“只要是你说的,我信。”

    凌怀昭皱了下眉,几口塞完了槐花肉饼,用手给凌怀晞揉搓取暖,道:“你的手越发凉了,快回房去,叫沁兰她们给你煎一碗浓汤喝下去,发一身汗,晚上会好受些。”

    “我知道了。”凌怀晞紧了紧披风,道:“去陪三妹妹吧,我回去了。”

    “……嗯。”

    她将凌怀晞送出校场,交给沁兰,告诉沁兰回去定要请府医过来看看,又交代了一通煎药的事情之后才把人送走。

    凌怀昭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眼下真有些害怕见到凌怀萱……

    碧桐院。

    “三妹妹现下可歇息了?”凌怀昭问守院门的婆子。

    婆子行礼,道:“回二小姐,我们小姐乍然听闻……小姐伤心极了,方才回来的时候还哭呢。”

    “我去看看她。”

    凌怀昭拎着食盒走进去,凌怀萱的屋子果然还点着灯。

    守在门外的丫鬟低声告诉凌怀昭:“小姐从二夫人那里回来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口茶水都没用过,二小姐您帮着劝劝吧。”

    凌怀昭无声地点了下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怀萱,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山楂甜汤,还热着呢。”凌怀昭打开食盒,从里面捧出一盏精致的汤碗。

    凌怀萱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裹着被子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凌怀昭走过去,将甜汤放在床边,伸手试了下凌怀萱额头的温度,问:“是不舒服么?要不要我把府医叫来看看?”

    “没有不舒服。”凌怀萱声音沙哑,把被子裹得更加紧实:“我现在不想说话,二姐姐你回去吧。”

    听出来凌怀萱应该是把嗓子哭哑了,凌怀昭垂眸,低声道:“二叔的事情……我很抱歉。”

    凌怀萱背对着外面,声音透过被子闷闷地传出来:“不过是我与母亲命苦罢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凌怀昭苦笑一下,不知如何应对。

    若不是她犹豫、摇摆、无能,没有早点看清事实,没有早点做出决断,二叔又怎么会白白送了性命?明明她已经掌握天机……

    “汤放在这里,等你想喝了再喝。”凌怀昭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果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或许她本就不配做这个安慰的角色。

    凌怀昭在门外守了半晌,一直等到月上三竿,里面却一丝动静也没有。她担心凌怀萱伤心过度伤了身体,只能吩咐白苏去凌怀晞那里取来安神的香料,让凌怀萱的丫鬟进去点燃。

    丫鬟照做。

    点燃香料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小丫鬟便松了口气似的出来通报:“二小姐,我们小姐睡着了。”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凌怀昭吩咐道:“我会让厨房备好开胃的膳食,你明日早些去提。”

    少一顿不吃便不吃吧,若能好好睡上一觉,也能恢复些精神,不至于哭伤了身体。

    “是。”丫鬟应下,又说:“二小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凌怀昭耳力好,已经听到了前院隐约传来的声响,心想着,只怕今夜是睡不成了。

    等凌怀昭离开碧桐院,便听到红蓼匆匆赶来通报消息:“小姐,国公爷从宫里回来了,正往老夫人那边去呢。”

    战报未进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八百里加急入了宫城,定国公被急召入宫,而后才有士兵前来国公府报信。定国公在宫里呆了整整一天,直到宫门下钥前方得返回。

    此刻老夫人正握着定国公的手问:“我要亲耳听你说,你告诉我,我的正儿怎么了?”

    “夫人,敬行很快就回来了,他……他会把敬正带回来的。”定国公眼神悲伤,但他强忍着悲痛,道:“捐躯疆场,马革裹尸是他的荣耀。”

    “好。”老夫人闭了闭眼,颤抖着手扶着椅子坐下,说:“我明白,从他们俩跟你走上同一条的那一天我就明白。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别人的儿子能死,没有道理我的儿子就必须能活……”

    “夫人!”定国公心下一惊,吩咐道:“快拿定心丸!”

    “不用。”老夫人摇摇头:“我没事,我早就知道的,你不必担心。”

    虽然老夫人说自己没事,但定国公还是让她服了两粒定心丸才罢了。

    缓过这口气后,老夫人朝宁云清和凌怀昭招了招手:“来吧,过来坐。我老了,精力不济,静瑗素来体弱,府里的事情只能你来多操心了。”

    “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母亲实在是客气了。”宁云清连忙说道。

    “自家人,不说这些客套话。”定国公摆了摆手,道:“敬行很快就会回京,在这之前陛下定然不时便要召我入宫,外面的事情亦要打点周旋,府里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

    “儿媳明白。”宁云清应下。

    老夫人摸了摸龙头杖,问定国公:“此事……陛下如何圣裁?”

    对于边关大捷,陛下自然是欣喜,对于功臣自然是要封赏的,否则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别的都好说,只是定国公府累世功勋,国公历代相传,实在是封无可封,不知圣心将如何裁断……

    定国公摸了下胡子,半晌摇了摇头,道:“帝心如渊,天威难测。”

    凌怀昭没有说话,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事已至此,多说亦是徒劳,一切事情等敬行回来再说。”定国公下了结论,将众人遣散。

    等众人散去之后,凌怀昭先回房换了身衣裳,趁着夜色叩响了定国公的书房。方才定国公暗示她有话要说,但很明显此事不能当众宣之于口,所以才需要她漏夜前来。

    “祖父,是我。”凌怀昭道。

    “进。”

    定国公的书房难得翻得乱七八糟的,很显然主人并没有收拾的意思,而是任由它们随意地四散在各处。

    “随意坐吧。”定国公揉了揉额头,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祖父就直说了。”

    来之前凌怀昭已经想过定国公可能会跟她说的话,所以眼下很是能坐得住:“祖父请讲。”

    “你父亲在战场上受了伤……只怕以后很难再亲自领兵出战,陛下的意思是定国公府如今的小辈都是女儿,国公府不能后继无人,所以要从旁支中选几位可用的男儿去往西境。”

    眼下凌怀昭还不知道父亲的伤势详情,只道:“祖父没有跟陛下呈报怀昭所愿么?”不是她看不起旁支的血脉,只是那些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整日观花逗鸟、画舫游船、耽于享乐,就算是放到西境,又能如何?西境的风沙可不懂你姓张姓赵。

    定国公轻咳了一声,道:“此事非你我可以的定夺,等你父亲回来再议,但说到底,还是得看陛下如何决断。”

    哦,那就是没说。

    凌怀昭敛目,低声道:“是。”

    “这些日子,盯着国公府的眼睛不会少,你莫要轻举妄动,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定国公自认对这个孙女还是有几分了解,忍不住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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