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

    怪物都在自我毁灭中,这是属于浮生岛的混沌,簇则逐渐清醒,睁开眼,哀鸿遍野。她没有一刻犹豫,努力用自己的四肢爬行,双臂划过土地尖锐的颗粒,簇则也没有发出声音,她盯着远方,眼里是喷薄的,锐不可当的火山。

    漫长的爬行过程,书中常说磕长头匍匐拜神,簇则以前以为是神的力量太强大,如今明白,那是凡人不死心的期望。

    眼看着快要到浮生岛出口,日月斗转,万物疯长,它们又来了,这次是对她身上有魔气的惩罚,一夜为魔,一日封神?究竟是谁允许它们这么定义自己,又是谁容许它们审判别人?

    簇则眼光凶狠,带着从未被人看见过的偏执狠厉,那是属于她的,不可磨灭的底色。既然它们生死永不停止,那就她终止这一切,今日,它们必须从这个世界消失!

    身上的疼痛无法忽视,那簇则就让它更痛点,痛到麻木,痛到这具身体可以任她调遣,簇则准备施展上古禁术,那是她努力翻遍天界所有禁书看到的,以命相抵,在禁术中是微不足道的,上古禁术,在生死关头,无论成与不成,最后都只会比死更痛苦!

    簇则不在乎,若天地不给她生路,她就自己杀出一条来!“天地玄黄,上古洪荒,簇则愿以上古神眀之身修行魔道!以神魂供养万魔,以此身献祭魔道,只换体内一丝魔神之力为我所用,违逆大道,永不超脱。”

    簇则终于走上了这条路,不是说她不堪大用,心神不正吗?过去日日夜夜噩梦里最可怕的是娘亲的失望,是众人的轻视,是走上不归路。这些哪有死可怕?

    体内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疼痛,万千疼痛中似乎有万魔苏醒,咆哮,嘶喊,争斗的声音。簇则看见自己的伤口快速愈合,周身的仙气不见,只见升腾弥漫的魔气,簇则心中一惊,那魔气不是上古万魔不可消失的魔气,也不是先魔身的魔气,竟然是来自她自己的魔气,她入魔了?没有神力,她竟然生出了魔族之力!

    簇则仍能感觉到不可承受的疼痛,同时也感受到体内不发抑制的力量,三百年,出身至今,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别人所说的力量!浮生岛万千怪物,也停下攻击,它们似乎察觉到了簇则的不一样,而下一秒,它们似是看见了最喜欢的猎物一样奔向簇则,一只魔鹿攻来,簇则目光冷冷一扫,一瞬,簇则的手已经掐住了魔鹿的脖子,只浅浅一折,魔鹿就魂飞魄散,浮生岛内,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超脱。

    彼时万怪聚攻,簇则催动自身魔力,汇聚于两掌之间,双手推出,无尽魔气与神魔相缠之气汇聚争斗于浮生岛,簇则只觉的力量快速消耗,身体到达了透支的极限时,万怪消散!浮生岛因先魔神万怪不得超生的宿命,被簇则以魔力终止。

    簇则不知道任何魔道功法,也不能用看过的仙术催动体内魔力,她所剩的力气已经不多了,只能飞快赶先出口,现在已是第二日,她要尽快出去。

    一声龙鸣传来,铭龙飞来,不同之前,这次是杀气腾腾,在也不见一丝清明的神志,它向簇则杀来,带着上古神龙之力,簇则只觉得身体被震飞,嗓中腥甜,狂喷一口黑血!

    簇则不管铭龙,奔向出口,却见铭龙挡在出口,眼里是浑沌的杀意。

    没有人可以挡簇则的路,哪怕是助簇则一臂之力的铭龙。簇则飞身向前,开始了厮杀战斗,可她终究不忍,每每留情,都被铭龙反伤,几十个回合之后,簇则已是满身伤口,比之前还惨。

    渐渐的,簇则发现了不对劲,铭龙每次都可以下死手,以它的神力,杀了簇则,并非难事,可它总在紧要关头停住,像是极致的克制自己,簇则觉得它还有神志,想要带它一起离岛,就在簇则想要再此战斗时,铭龙似乎又清醒了,悲哀的看着簇则,再此开口:“小娃娃,你走的是条不归路啊?值得吗?这比死还痛苦啊,你将会像我们一样,像浮生岛的万千生灵一样成为没有神志,无法解脱的怪物,你可以解脱它们,可你怎么解脱你自己?”

    簇则目光坚定:“前辈,如果我永不能解脱,那我就自己了结自己,总比死在这,总比我这样的一生强,那些傻子神仙告诉我这是命,我要认,可为什么,我不是神,我是我自己,我的命,我自己定!”

    “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活了?你出去后也是死,六界不会容你的。”

    簇则回答:“我知道。”铭龙突然一笑,像是欣慰,又像是觉得有趣,“好,你比那些老顽固们都勇敢,你想走出去,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杀了我。我的神知已经所剩无几了,给我一个解脱,我消失了,我们都好,你输了,我们就都输了。簇则,别让我留在这儿。”

    铭龙说完,就突然暴动,狂向簇则攻来,再不见一丝之前的样子,簇则飞身骑上龙角,努力控制铭龙,突然,铭龙猛冲中心湖,湖中深不可测,簇则已经要从龙身落下,却突然看见镇湖石上的神剑,那是把上古之剑,或许曾陪过铭龙走过无数岁月,征战四方,守护岛屿,如今,已消沉于湖底,簇则明白,这是铭龙在助她一臂之力。

    她飞身拔下神剑,又骑在龙角上,拼尽所有力气刺入龙头,龙鸣遍布浮生岛,铭龙飞速游动,冲出湖面,用龙尾将簇则扫在地面,张嘴俯冲过来,与龙神一日一天的缠斗,簇则已经是在无半分力气,根本不是铭龙最后一击的对手。

    千钧一发之际,簇则体内突然涌生出一股痛彻心骨的力量,强大的魔力让铭龙几乎在瞬间消亡,也伴随着它的命剑一起。

    禁术竟然成功了,那自己的魔道之力又是从何而来,先魔神的一丝功力竟然都能瞬间灰飞铭龙,当正可怕。

    簇则痛到失神,脑子里一连串的问题干扰她凝神压制先魔神这股霸道之力。

    浮生岛内,已到三日,岛内不见一个怪物,不对,还有一个,就是她自己。

    簇则抬头看见了一朵小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白色的,甚是可爱,簇则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抚摸着花,神血灌输,它应该能活吧。

    自己总还算有点用,逃不出这浮生岛,与它一起陨灭,能留与天地间一株小花,用神体保护一株救命仙草,簇则觉得,值了。

    簇则缓缓闭上眼睛,神识渐渐开始消散。

    突然,那株无名小花间竟然生出一个少年来,少年白衣如雪,目光中满是心疼。

    少年抱起簇则上半身在怀中,传输真气给簇则,万籁俱寂,只有一位白衣少年在抱着满身是血的少女,簇则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暖流,那是少年不停止,努力克制让簇则适应的内力。

    “谁在救我?”簇则想。五感渐渐有点分明,簇则闻到了很好闻的牡丹花香,是位女子?

    不对啊,靠着的身体宽大有胸肌,似乎是个男子。这该活的好奇心。

    簇则就这么凭着想知道对方是谁的好奇,努力吸收他的内力,她倒要看看,这位救命恩人究竟是谁?

    在少年的不停的内力灌输下,簇则终于睁开双眼,四目对视,簇则内心惊呼:“不是吧,这么好看,这长得实在厉害啊!男的女的都得让步的神仙公子一枚啊!”

    簇则对上这张脸,没了半分谨慎,就这么痴痴看着,当然,也实在是没那个力气干别的。

    少年看她醒了,眼光如水:“簇则上神,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簇则心想,不对不对,问题是他怎么来的,又怎么知道她是谁的,六界之内,只有一些位高权重神仙才能把簇则人名对号。

    还没等簇则开口说话,少年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此地不宜久留,簇则上神,我们会再见的。”

    簇则努力调节体内的元气,费力站起来,连飞带走的奔向出口,深怕这浮生岛在给她使什么绊子。

    终于,在出口前,簇则完成了史诗级的跨越!

    她终于出岛了,命不该绝,簇则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牛逼了。

    簇则不纠结,从今往后,她就走魔道了!她想要的结果到达了,至于过程,簇则实在如所有人给她的评价,没什么正心正念。

    岛外的尽玄,言故二人就差没闯进岛中去了,整整三日啊!簇则又不会法力,再晚来片刻,两人就要请天帝去了!

    想来那个白泽也是簇则诓他们的,若是一个未成人型的小神兽有用,这浮生岛就不会这么多年,无人入内了。

    知道簇则骗他们,两人也没有办法把她救出来。或许人都是如此,都有私心,明知道簇则的话疑点重重,却还是忍不住去相信,又或者说,只更想让言故活下来。

    二人见到簇则的那一刻,震惊的目光,簇则很多年后都还记得。

    不会仙术的小上神满身是血,手中紧握仙草,目光如炬,照的了这世间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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