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簇则醒来，侧身看向地面，发现长寻并不在，她起床从屏风后走出，发现桌子上竟然有一桌精美的早餐，簇则眼睛直冒光：“这是谁做的？”

    “我做的，不知道阿则爱吃些什么，就做了一些在人间时觉得好吃的东西，五般馄饨，煎豆腐，闲笋蒸鹅，桂花糕。”

    长寻一样一样的介绍，簇则拿起筷子就开吃，只吃了第一口，簇则就被惊艳到了，这比师娘做的还好吃呢！簇则心情随着美食越发开心，修为上进步了，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簇则最喜欢里面的馄饨，于是向长寻确认：“这个叫五般馄饨对吧？”

    “对，你喜欢这些吃的吗？”长寻问。

    “喜欢，人间的美食为什么这么多，这么好吃啊？”簇则拿起桂花糕往嘴里塞。

    “可能是人间民以食为天，他们对美食的钻研是从古至今的。”长寻解释。

    簇则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光，感慨道：“总有一天，我也要去人间待一阵子，把所有的美食都品尝一遍！”

    长寻像是想到了什么：“阿则已经化气了，不如今日就去人间游玩半日，回来再巩固术法。”

    毕竟是年轻气盛，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簇则有些心动，“可我如今的道行，被天界的人认出来，就完了。”

    长寻一时激动，总想着让簇则能更开心点，仔细一想，这确实不妥，就没再提了。

    簇则心中好奇，便问长寻：“人间什么样啊？你怎么还在人间待过？”

    长寻听出簇则话语中的向往，认真回答道：“人间四季分明，春天万物复苏，夏天烈日炎炎，秋天叶子掉落，冬天则是大雪皑皑，有很多玩的节日和盛典，美食和游戏，当然，也有战争和天灾。”

    “我曾经逃亡六界，也曾流落于人间。对人间多少有些熟悉。”

    簇则心中暗暗记下，总有一天可以亲眼看到。

    彼时的她还不明白战争和天灾的意味，想要的也不过是强大而带来的自由。

    对她来说四海八荒的苦难都与她无关，她只要自己够强就好。

    簇则心太急，想着师父可以早点回来，教她更多，化气簇则白日练了一天，当下已经是炉火纯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师父不会离开两三个月吧？以为她起码要这么久才可以化气？

    不行不行，现在就让长寻千里传音，“长寻，你睡了吗？”

    长寻睁开眼，道：“没呢。”

    “我失眠是常态，你怎么也没睡，在想什么呢？”簇则好奇问。

    “我在想，你在天界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长寻仰头看屋顶。

    簇则故意往惨了说：“天界的人冰冰冷冷，他们冷落无视我，再小一点的时候，娘亲刚走没多久，有些不懂事的，和我一起长大的神仙瞧我不顺眼，也欺负过我。”

    “你是六合上神，没有人制止他们吗？”长寻转过身不去看簇则，声音有些沙哑。

    簇则没在意长寻的异样：自顾自地说“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从小又爱争强好胜，那些神仙看在娘亲的面子上，总让着我，让我当老大，时间长了，他们也不服，就在背后说我坏话，被我听见了，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我去让我自以为的朋友去帮我，结果体会到了一把众叛亲离，他们毕竟都还小，还不会掩盖自己的情感，当时事情闹的很大，最后我娘来了，我以为她会站在我这边，结果她把我大骂一顿，还让我跟他们道歉，我气得跑到了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大哭一场。想着娘亲来找我，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她。可是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了。我没了娘，又不会法术，加上之前得罪过太多人，那段时间被他们欺负的很惨，又不懂得示弱，和他们蛮干，每次都一身伤的回来，又要强，不想让别人觉得娘亲刚走，我就被欺负成这个惨样子，丢娘亲的人，知道娘亲仙逝，也没哭，想着万一哪天娘亲回来了，我再把眼泪哭给她看。”

    说到这簇则突然沉默了，魔界的夜晚黑的不见一丝光明，她突然发现她讲得每一句都是真话，她太需要一个能听她说真话的人了，哪怕是敌人。

    她又继续说道：“有一天，我终于被逼到奔溃，求我当时唯一还算的上是朋友的人，让他带我去三十三重天找天帝，我哭着向天帝说出了受到的所有委屈，希望他能帮我。他说‘你是六合上神，以往胡闹惯了，如今还这么不懂事，怎么能服众？’说完他就不再管我，反而罚起了我的朋友，三十三道打神鞭降在他身上，天帝在告诉我，罪魁祸首是我，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娘亲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开始收敛锋芒，陪笑示弱，能避则避，很少能在人群中看到我，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在主动找我麻烦了。”

    人有的时候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簇则说完，心情反而舒畅了很多，暗暗想道：这么个悲惨的故事，还拿不下你，保证让你心软不肯动手！我再借助你的护法多冲几道障碍。

    长寻从听时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簇则都想再说点什么可以让他接话又没有故意卖惨的嫌疑时，终于听到长寻在黑夜里犹如长琴入梦的声音：“阿则，世道不公，恶人巡路，都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你想要什么，我就替你拿什么，如果所有人都背叛你，我永远不会。我要做你最得力的刃，替你除尽这世上所有艰难险阻。”

    夜晚太静，长寻的话震耳欲聋，簇则几乎是懵在床上，这到底是比她还会演，还是真心的，簇则分不清，明知道这话是假的她还是忍不住相信。

    簇则，别太天真，你知道的，这世上除了你没人可以信任！簇则提醒着自己，开始了装模做样的感动：“长寻，你为什么对我怎么好？”

    长寻不答反问：“可以告诉我那些伤害过你的神仙都有谁吗？”

    簇则没反应过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掩饰：“这我都不记得了。”

    “阿则，你记得。”

    簇则没有丝毫停顿将那些伤害过她的神仙说了出来，就这么一句话，让簇则最深处的伤口摊开，毫不掩饰，对，她记得，她一刻也不会忘。

    “你想他们得到什么样的惩罚？”长寻又问。

    “我希望他们待着神的记忆永远在人间轮回，永远无法得道，永远回忆力量，永远无能为力。”

    “好，我知道了。阿则，我已经传音给魔尊，让他回来继续教你，睡吧。明天你就又可以学新的法术了。”长寻像在哄孩子，簇则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还是很受用这一套，准备好好休息。

    她没有察觉，黑夜中，长寻离开了魔界，像一个得到命令的战士，再赴一场无法生还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