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某人盯着手机屏幕正出神，忽然有人扯了扯自己衣角，递来一块巧克力，花花绿绿的，上边全是俄文，“给你。”
周钦元疑惑望着发呆那人，“哥，你想什么呢？”
“啊...”周钦朝放下手机，舔了舔嘴唇，好缓解刚刚那没来由的沉默，“想一个同学。”
“你恋爱了？”周钦元攥着胖乎乎的拳头，又松开，似是恍然大悟，“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周钦朝一把将小胖墩儿抱起来，警惕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周钦元，你瞎说什么呢，到时候让咱妈听见，她肯定又挖苦我...”
话说一半，客厅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门锁打开，那人边脱高跟鞋边搂着身侧人的腰，嗤笑道：“就他？谈恋爱？”她见鬼似的盯着门口傻站着那人看了半天，摆摆手，望向身边人，“阿渊，就你这儿子，上个月暑假，不是往网吧钻，就是跑篮球场，一呆一下午，回来就弄得满头大汗，我都懒得说他。”
“江烟！你少说我，你管管你小儿子。”周钦朝听那话，气不打一处来，就一把将怀里的胖墩儿塞到周渊海怀里，“你看看周钦元，都胖成什么样儿了，哪能有女孩儿喜欢呢？”
他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
周渊海咳嗽一声，把江烟揽在怀里，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生气那人，淡淡道：“你妈说什么你就听着，哪儿这么多话。”
“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他老子比谁都怕老婆，合着家里就自己地位最低，周钦朝哀怨地望着身后的张叔，一脸委屈道：“张叔，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您可要替我...”周钦朝话说一半，张叔边笑着边凑到他跟前，“小朝脾气好，太太他们喜欢你，才会开你玩笑的。”
得。周钦朝将身侧的抱枕一丢，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我走好吧，我读书去。”
“读书使人进步。”
他冲江烟怀里那胖墩儿做了个鬼脸，攥着手里那块巧克力，一边走一边暗暗念着，下次绝对不让周钦元抓住辫子。
周钦朝回到房间，重新按亮手机屏幕，盯着白铮刚刚发来的消息出神。
没几条，信息量却不小。
“我向十二班朋友打听了，你猜怎么着，沈翎这人吧，搞音乐的，挺招小姑娘喜欢，却愣是一个女朋友也没见着。但这人偏偏和靳簇走得近，俩人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虽说高一没在一个学校，关系却一直挺好的。直到现在，有时候中午俩人还一起在食堂吃饭，所以十二班不少女生，对靳簇有意见。”
这条过后，他又自己补了一条，“我看她们就是闲的。”
“我怀疑啊这沈翎百分之八九十就是喜欢靳簇。”
“不然实在是解释不了，沈翎这一富二代公子哥儿，和靳簇走得近这事儿。”
周钦朝想回些什么，但话到了手边，打了删，删了再打，最终还是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根本就没想着第一第二的事儿，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靳簇的事儿这样上心。但这世界上，就像是会有无解的数学题目，百分之八九十的事情，也都是无解的。
索性，周钦朝把他的这道题目，归结为，解不开。
他重新拿起手机，舔了舔嘴唇，手指轻轻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谢了。”
过了很久。
周钦朝还以为白铮去见了周公，他的手机忽然震动，某人下意识盯着屏幕，读着上面的字。
“朝哥，你不会真的被靳簇的第一名，打击了吧？”
周钦朝嘴角一抿，突然被这人逗笑了，“白铮这脑子，服了。”他没理这人，随手收拾桌面，看了看四周，终于在那一叠试卷中找到了在飞度，靳簇做的那张。
十五题。
照理来说，这人不可能不会算，所以当时，她应该走神了。
周钦朝拿起红色碳素笔，在选项c上画圈，随手做了个标记，继而望向窗外，才瞧见树叶落了。莫名想起那人在巷子口手里攥着的烟盒，他不知怎的，觉得这人大概率会抽烟。
周钦朝没抽过烟，酒也不碰。他在她那儿，算是窥见了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好像是天被扯破，切开一角，天光乍现，残日鎏金，得以窥见万物。
于是某人周一起了个大早。
江烟披着外套从卧室里出来，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她皱着眉，瞥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这才六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上学。”周钦朝指了指身上的校服，“早读。”
江烟揉揉眼睛，诧异道：“走读生也开始上早读了？”顿了顿，她边嘟囔着边关上洗手间的门，“叫你张叔送你吧，他应该在楼下呢。”
“不用。”他戴上腕表，看了眼手机，淡淡道：“我骑自行车。”
“随你。”江烟才不管他，她摆摆手，“去吧，我和你爸再睡会儿。”
周钦朝哼了一声，拾起换鞋凳上的双肩包，边穿鞋边给白铮发消息，“我出门了。”
那头很快回复。
“行，我下楼。”
尽管如此，在上学路上，白铮还是吐槽了周钦朝一番，“周钦朝，你最近到底是不是吃错药了，啊，就非要骑自行车上学是吧，这眼瞧着都快入秋了，外头凉飕飕的，一会儿上哪儿吃啊？”
“学校食堂。”周钦朝冲他挑眉，摸了一把口袋里的饭卡，“行了白少爷，我请你，还不行吗？”
“嘿，您真大方。”这时候白铮京华口音上来了，他轻嗤一声，摆摆手，“吃，我吃穷你！”
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停好自行车，刚要往食堂走，离着很远，周钦朝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这不沈翎吗，合着人家每天早上都在食堂吃啊。”白铮小声说，然后暗暗发誓，自己今天早上一定要吃掉一头牛，来抵消周钦朝早晨六点就把自己从床上喊起来的仇恨。
但这计划实现了一半。
具体原因是当白铮选了满满一盘子大餐，做好吃穷某人的准备时，周钦朝自信刷卡，结果卡机“滴滴”两声，紧接着上面忽然出现一行大大的红字。
“卡内余额不足。”
食堂阿姨看了一眼周钦朝，不好意思笑着，“孩子，你是不是很久没充钱了？”
后面一排人眼巴巴看着前面。
周钦朝皱眉，白铮一把抓住他的卡，刚想跑去充钱。然后刚刚被白铮议论过的某人，顶着一头红毛，背上挎着个不知是什么的乐器，神色淡然看了两人一眼，从旁边队伍，掏出手里的卡，“滴”。
？
事情开始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沈翎看了一眼两人，而后淡淡道：“后面很多人等。”
周钦朝随即按住躁动的白铮，笑了，“谢了，晚些我去你班上还钱。”
沈翎看着周钦朝，“不用。”
“不行，要还，不然我还得请你吃午餐。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拜拜兄弟。”周钦朝还没等对方回复，扯过白铮就走，速度极快，所以沈翎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两人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周钦朝边嚼着油条边抿了口豆浆，一转头，却对上白铮一脸探究的表情。
白铮冲周钦朝挑眉，随后了然道：“懂。”
“你懂啥了？”周钦朝撂下筷子，不禁问道。
“知己知彼第一步，打入敌人内部。”白铮边笑边说着，“还得是我们朝哥，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周钦朝跟着哈哈了两声，然后无奈低下头，继续扒拉餐盘。
他承认自己最近确实有点，神经质。
不过，管他呢。
然后就遇见那人了。周钦朝也没想到，他和白铮刚走出食堂，就与靳簇打了个照面。她抬头，望见周钦朝，神色似乎无任何波动，继而转向别处。
擦肩而过，他嗅见一股浓重的烟味，紧接着身后忽然传来沈翎的声音，“阿簇！”
白铮下意识地回头，周钦朝的脚步也随之顿住。于是两人眼睁睁看着沈翎将手里打包好的早餐递给靳簇，解释着，“买多了，没吃完。”
靳簇看了看那完整的一份早餐，似乎已经习惯，她没接，“吃过了。”
从那一刻起，周钦朝忽然明白这人为什么天天早上跑来学校吃早饭。他们只是见过一次，而那人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次这事。
他是为了靳簇。
看来白铮猜的没错，沈翎喜欢她。周钦朝攥了攥手心，笑了，他搂过白铮的肩膀，“走啊，一会儿上课迟到了。”他扯了一把校服外套，借着看白铮的那一眼，望向身后的靳簇。
但那瞬间，几乎是宿命般的。
他对上了靳簇的目光。是无比深邃的，却又淡漠的一双眼。
谁也没有逃开。
他心脏咯噔一声，紧接着狂乱跳个不停。风吹过，树叶唰唰落下，就像是敲在心间的一个个鼓点。
周钦朝耳廓红透了，他猛地转身，腿却像是灌了铅般沉重，他一路跟逃难似的离开食堂。
身侧的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仍在周钦朝耳边说个不停，他一概没听见。
耳边仿佛传来持续的，巨大的轰鸣。校园广播里开始播放早报，周钦朝听见广播员透过话筒清晰地播报，“八月二十五日，天气晴，零上十五到二十三度，祝愿岭川市一中全体学生，拥有充实美好的一天。”
周钦朝手心渗出了汗，他强忍着写完课程表，又重新拿起粉笔，思考了很久，终于在黑板上的角落写下，“八月二十五日，天气晴”。
从教室进来的人看着他，不禁疑惑道：“我靠班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把校服披在肩头，走下讲台，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一班后门。人来人往，红发少年路过，却停下来，他盯着讲台上那人，刚想说什么，身侧的人忽然开口，“不走？”
沈翎愣了一秒，而望向身边的靳簇，“这人叫什么名字？”
靳簇眼眸低垂，双手插兜，淡淡道：“周钦朝。”
“你认得他？”沈翎攥着饭卡的手心随之一紧。
她点头，眸色闪过异样，但转而消失，“我来之前，他是这儿的第一。”
沈翎还想问什么，身边人却没给他机会。
靳簇无意间望向教室里那人，继而淡淡道：“走了。”
“就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