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靳簇抬头,眼前人递来雨伞,她还未动作,对方便开口,“接着啊,反正是白铮的,你拿着就是了。”

    “我这车正好到了。”周钦朝指着面前的出租车,向前一步拉开车门,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将自己校服外套脱下,胡乱披在靳簇的肩上。

    他冲面前发愣的人挥手,“走了!”

    出租车起步,雨势却不见小。

    周围景物迅速倒退,周钦朝从车窗后面望见她,这人就站在原地。手机屏幕亮起,周钦元发来消息,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估摸着是江烟让问的。

    “快了。”他快速回着。

    再回看,刚刚还停留在那里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周钦朝探头向身后望,却只看见下着冒烟的大雨。

    哗啦啦,雨敲击车窗,凝集成一条条线,顺着玻璃流淌而下。他揉了揉太阳穴,恍惚想起校裤上衣口袋里那张主持人推荐表,确实忘了这一茬。

    算了,到时候向老崔再要一张。

    看着出租车尾消失不见,靳簇才从角落缓缓走出,她攥着肩头的校服外套,嘴唇轻抿。

    飞度网咖离这儿不远,只是几百米的距离。是她妈妈从前的好友开的,这是照顾她,说是在那里帮忙打工,工钱照给,也不让她做什么,前台那儿光线好,有很大一个空位,除了吵,写习题绰绰有余。

    “你来了,那我走了啊。”于成忻看了看靳簇,起身点烟。

    周一到周五他白班,靳簇夜班,周末正好反过来。

    她点头,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在前台空位上寻了个角落放好,正要坐下,于成忻却无意间瞥见那黑伞,猛地凑近,冲她挑眉,“哎?谁的啊?”

    靳簇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那伞,买劳斯莱斯送的。”他指了指上面的标,努努嘴,“瞅着像真的。”

    靳簇头一次听过伞还有真假一说,于是顺着他的探究目光望去,在R标处晃了神,“一个,朋...”后面的友字还未出口,她却犹豫了,停顿几秒,靳簇淡淡道:“同学的。”

    “要不还说是一中有钱人多呢。”于成忻叼着烟,含糊不清道:“我们市几个有钱人的公子哥,可都在你们学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怎的,靳簇脑海中忽而闪现出某人的模样,又转眼消失。她垂下眸,从兜里掏出烟盒,顺手接过于成忻丢来的打火机,淡淡回应,“嗯。”

    她含着那支烟,却没点,只是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的大雨。

    靳簇转头,看着被自己叠好又塞进书包里的校服外套出神。外套是新的,估计买来还没穿过几次,褶皱都格外清楚。

    走廊里邵璇的表白她一字不落地听去了。周钦朝和沈翎对话的时候,她只距离两人一墙之隔。

    所以那句“人这一生,本身就有数万种活法,凭什么两个人非要在一条路上”,靳簇也听得仔细。

    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人,偏偏出现在自己面前。

    靳簇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她掐灭烟,盯着消失的白雾,攥紧笔尖,听着隔壁桌几人打游戏的吵嚷,不紧不慢地推出最终的化学分子式。

    那晚似乎注定不平和。

    隔壁几人声音越来越大,她听见动静猛地起身,却看见被团团围住的那人狼狈起身,靳簇抿了抿嘴唇,绕过人群,声音低沉,“要闹事儿去外面。”

    有人转身,见是个女生,胆子更大了。

    为首闹事的混混冲靳簇挑眉,却对上她那双冷漠的双眼,心间下意识抖了下。但转眼又想,这一个小姑娘还能把他怎么样,索性冲她吹了吹口哨,故意调高音量,“哟,这不小网管?怎么,见这漂亮弟弟挨揍,还心疼啦?”边说着,又挑衅似的拍着那男生的脸颊,男生被几人按在机子前,挣扎着起身,始终无法动弹。

    他目色泛红,盯着靳簇,忽然别过头,语气算不上友善,“别管闲事。”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人顶了顶塞,卷起校服袖子,顺手拿起身侧的木棍,压低声音,“不是闲事。”目光在几人之间略微停顿,她半笑不笑地解释,“弄不好我工作就丢了。”

    靳簇微微偏过头,嘴角噙着笑,指着为首那混混,冲他挥了挥手,“就你。”

    “来。”她目光灼灼,连声音都变了。

    那人估计被激着了,忽然松开身下人,快步来到靳簇跟前。

    她反应更快,转了转手边的木棍,一把攥住那人领口,将对方死死按在墙面上。空间内发出“咣当”一声,靳簇用棍子死勒住面前人脖颈,手臂薄肌紧绷,青筋猛地凸起。

    人群中,忽然之间,有人窃窃私语,“这是...靳簇。”

    被喊到名字这人却跟没听见似的,她的嘴角轻轻勾起,凑近身下人耳边,警告道:“是准备出去打,还是去局里?”

    那帮混混也就是仗着人多,死撑着面子罢了,真本事没多少。被这样一吓唬,直接就怂了,身下的混混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真会打架,他连表情都变了,对上靳簇的眼睛,目色颤抖,“错了,姐,再也不闹事了。”

    “道歉。”靳簇面露不耐,淡淡说着。

    身下那人指着被按在机子上那男生,双手合十,声音发颤,“对不起,小兄弟,我错了。”

    她猛松开这人的衣领,拾起掉落在地的木棍,转身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把刚刚被你们碰歪的机器全复原再走。”

    一系列动作连贯,如果不是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还真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有人在一边窃窃私语,“哎,靳簇啊,你说这人惹她干嘛。”

    “听说啊,听说她妈当时...把她爸亲手杀了,然后,就自杀了。”

    “这么可怕。”

    “你看见没,刚刚她那眼神,我怕她一个激动,就把这人当场噶了。”

    “不然你以为,飞度是吃白饭的?让一个小姑娘坐这儿。”

    刚刚还神气的一群人,转眼就泄了气,把机子一个个摆好。

    靳簇嫌吵,从抽屉里拿出耳机线,塞进耳朵,对上耳机孔,把音乐声音调到最大。她扶着额头,躺在椅背上,掏出口袋里面的棒棒糖,撕开包装叼起。

    没多大一会儿,人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留在网吧包宿。他们安静,没人吵,靳簇抽出一张数学试卷开始写。

    4π,二分之一,对称轴,最大值代入。

    都是一些基础的题目,做起来顺手。

    她心情好了不少。突然有人轻碰了碰她袖口,靳簇耳机没扯,转头,见到来人,她淡淡道:“有事?”

    那人却递过来一张湿纸巾,他示意她手腕处,“脏了。”

    靳簇目色淡淡,顺手接过,“谢谢。”她擦了擦脏的那处,却无意瞥见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校服外套,没再说话。

    这人却也不走。

    她不禁抬头,“还有事?”这人不会是刚被打傻了,连话也不会说了,瞧着脑子也不像是个有问题的。

    半天,这人终于开口,“刚刚谢谢你。”

    原来是道谢的。

    靳簇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解释,“换做是别人我也会帮,这是我的工作。”

    那人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叫陈楚轩,隔壁五中的。”顿了顿,他又说,“我认识你,你是靳簇。”

    她眉头轻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请你吃饭,可以吗?”他又说。

    靳簇实在不想跟任何人扯上关系,也不愿意和任何一个人成为朋友,她嚼碎了糖,指尖在试卷上轻轻点了点,“我很忙。”

    “那...”陈楚轩犹豫很久,脚步始终未动。

    她叼着糖棍,语气平淡,“有很多习题要写。”

    “那抱歉,打扰了。”他递来一张白纸,上面有一串数字,瞧那长度,不是手机号就是微信号,“如果你有空,就打给我。”

    还真被她猜对了。靳簇无奈接过,扣在桌面上,敷衍道:“嗯,行。”

    人终于走了。她长舒一口气,觉得嗓子干得直冒烟。靳簇不喜欢与人交往,总结来说,对她而言,任何社交都无意义,所以那串手机号她看都没看就丢进了抽屉。

    靳簇看着书包里的校服外套,她目光顿住,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它拿出来,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

    嗯,还好。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人身上本不该沾上烟味。

    就好比周钦朝这人,本来就不应该和自己遇见,他们刚好在同一个学校,只是人生中的某一部分发生重叠罢了。

    他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她这辈子用尽全力都没办法够到。

    而另一边的某人忽然打了个喷嚏。

    周钦朝裹着被子,靠在沙发角落,喝着江烟递过来的热水,他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耳边却传来江烟的念叨,“就说了,你没事骑什么自行车,是不是疯了?”

    “今天那是意外,我还打车回来的呢!”周钦朝仰头,接过药片,一口吞下去。

    他面色发红,目光涣散,从头到脚都发沉。

    周钦朝八百年没感冒过,这一生病比谁都严重。江烟拧眉,觉得他这人简直荒谬,“你校服呢?外套也不穿一件。”

    听到那话,他心里发虚,说话也跟着结巴,“啊?校服,校服落在学校了。”

    “真服了。”江烟把水杯一放,摆了摆手,“我可不管你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在药箱里翻找一通,把体温计甩给他,没好气儿地说:“自己量一量,烧不烧。”

    他哀怨望着楼上边滑滑梯边活蹦乱跳的周钦元,不情愿地接过体温计,“什么人这都是。”

    眼前一片模糊。周钦朝目光在那上面聚焦,最后还是那小胖墩儿盯着水银柱,认真端详半天,无比认真地说了句,“哥哥,39.2。”

    “啥?”他夺过周钦元手里的温度计,仔细看了看。

    确实是39过两格。

    周钦朝叹了口气,电视剧里也不是这么演的,“送温暖的男主角什么时候病倒过?生病的人,向来不都是女主角?”

    “啊?”江烟边煮着姜汤水边向客厅角落张望,压根没听清这人糊里糊涂地说了些什么。

    “没事儿。”周钦朝摊在角落,独自嘟囔道:“算了,女主角就女主角吧。”

    “也不差这一次丢人了。”

    他打开微信,在几人群里,戳开白铮的微信头像。

    ZHAO111:我发烧了。

    白少爷:啥?

    ZHAO111:我把你的伞借靳簇了。

    另一头的白铮猛地从床上跳起,他拔通对方电话,语气激动,“我去?周钦朝你不是吧,你都多大人了,还玩英雄救美那一套,也太老土了吧?”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噗嗤一下笑出声,“嚯,你现在简直一柔弱绿茶啊,不说别的,你装可怜真有一套。”

    ?

    “滚蛋,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是人不?”周钦朝没好气儿地拽过棉被,语气发闷。等电话挂断,他却忽然想起刚刚白铮说的那句“柔弱绿茶”。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这人有时候还靠点谱。

    周钦朝嘴角缓缓翘起,行,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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