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犯浑的洛丹正经起来还真像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跟在杨一身边时不时与她聊上一聊。他年纪大，见识多，与他交谈别有趣味。
杨一每日修炼吐纳之时，他就变回狐狸仔团在她怀里睡觉，到他这修为水平的精怪已不须学习人类那般打坐，睡觉也会不自觉地吸取周围灵气。
用洛丹的话说，杨一令所有妖怪痴狂，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还好，这世上大妖不多，小妖又不敢打她主意。再加上，杨一之前从不下山，在三清观内，根本没有妖怪能够盯上她。
这日，一人一狐来到一个小镇，刚一靠近，洛丹就吐槽:“好重的鬼气。”
杨一不语，这里的鬼气重到飞虫走蛇全部消失，本该是个死地，可前方镇子当中隐约升起炊烟，令人费解。
一人一狐视鬼气若无睹，抬脚向镇子走去。
远远的，牌坊上写着“古茗镇”。
人和狐还没有进镇，便有人朗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依依。”
那是个中年大叔，背一葫芦，一剑，一褡裢，除了不穿道袍，与杨一没什么两样。
杨一行礼:“师叔。”
那是她师父的师弟，云氿。
云氿却不愿接近她，只是半开玩笑半警告道:“我听说最近有个叫狐狸仙长的人，很是厉害，不想竟然是你，这样的小狐狸，难怪你不愿意丢下它。”
杨一道:“我们不过是暂时结伴的过客。”
小狐狸躺在杨一手心里，肚皮向下，四肢舒展，尾巴悠闲地垂下，。
听到这话，小狐狸的尾巴轻轻一甩，打在杨一腕心处。
分明是几千岁的老妖怪，却喜欢扮幼示人，偏偏杨一是爱他这模样的，他知道。
云氿不说话，盯着杨一，杨一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愿解释。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闲言碎语，洛丹是她的朋友，仅此而已。
通过云氿，杨一和洛丹总算知道这里鬼气的由来。这附近山中有座千年古墓，无意被镇民挖开，里面财宝尽数搬空，可碰了墓中古物的人，全都被鬼气缠身，久而久之阳气不足，现在已死了三成，再这样下去，这古茗镇就要变成名副其实的鬼镇了。
云氿道:“我已探过古墓，不过是一阵法罢了，这阵将被赐死的工匠的魂魄作为诅咒，凡进墓者都被怨鬼的鬼气附体，三魂七魄失去一魂一魄，只要将鬼气驱逐，再把丢失的魂魄用引魂之阵给召回来，也就无事了。”
杨一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做法。”
云氿道:“不急，今日之祸，始自贪心不足，且拖他们些时日。”
既有高人前辈在此，杨一急着赶路，起身告辞。云氿却看眼狐狸道:“依依，咱们难得相见，不如你留下来帮我如何？”
杨一不疑有他:“是，师叔。”
夜晚，杨一在镇民家中住下，云氿住另一间屋，两人房间隔一个院子。
杨一坐在床上打坐，吐纳真气。小狐狸蹲坐在她膝上，舔舔爪子、胸部、尾巴、侧身，最后跳下膝盖，用头蹭蹭杨一的手。
“帮我，”小狐狸低头，撒娇，“我头痒。”
杨一挠了挠它的头，继续打坐。
小狐狸用脊骨贴紧她的腿，可怜兮兮:“我舔不到。”
杨一摸摸它的背，一手的毛油光水滑，端的舒服妥帖。
小狐狸眯眼打呼噜:“依依，白天那道长为什么不穿道袍？”
杨一道:“因为与掌教不合，师叔决定另立山门，他如今不是三清观的道士，可仍然是我的师叔。”
“那他比你如何？”
“我不及他。”
烟雾缭绕，白色散尽，男人只披单衫，贴上坤道后背。
声音好听极了，手指绕过她的腰在她的腹部打结:“依依，你太谦虚了，我看那人不如你道法高深，你就不怕他害你？”
杨一对男人的挑逗无动于衷，眉头不改:“变回去。”
洛丹咬嘴，赌气:“我不！”
竟是委屈上了:“你究竟是不是女人？我缠你这些时日，帮你不少，你既不爱我，也不感激，怎样你才能动心？”
“动心？”杨一困惑，“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洛丹情意绵绵地吻了吻她的耳畔，“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想娶你，小道长。”
“我不是你的过客，你也别想甩掉我。”
杨一道:“你是为了我的元阴吗？”
洛丹上了头，呼吸急促:“一开始是。”
杨一道:“现在呢？”
“我爱你……”
若今晚能成事，再把所有尾巴丢掉又怎么样呢？洛丹想，他跟了杨一多久，就观察了杨一多少天，他发现这个小道士居然天真地把他当作可以交谈的道友，明明法力那么深厚，却如处子般天真——不啊，她就是处子。
洛丹眼红，当初他可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姑娘，那时他不屑于争夺领地，被那臭老鼠乘机而入，本来想着装模作样认输就此离开，谁知道小姑娘只凭一把金剑便赐死了那只无礼的入侵者，还礼貌地对他的石像拜了拜:“仙君息怒。”
仙君可不生气啊，仙君高兴着呐，仙君，仙君想女人了。
洛丹舒服地呜咽两声，只恨不得赶紧洞房，来年生一窝狐狸仔，把狐仙镇发扬光大，彻底变成狐狸窝。
却听杨一冷清道:“我师叔他就是为一个女人而下了山，那是个女妖怪，也是如你一般修行正道，当年师叔心生怜爱，救她一条性命，可她反过来勾引我的师叔，我师叔不从，她也是如你一般追着我师叔不放。”
“那她定然是成了，否则你师叔怎会下山？”洛丹快哭了出来，巨大的尾巴若隐若现，紧紧缠住杨一的细腰。
畜生变成人也依旧是畜生，不能马上解欲，便开始急躁。
杨一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不疾不徐地开口:“那女妖，最后死了。掌教师叔发现她的踪迹，便以她要摧毁师叔修行为由杀了她。”
“你们掌教不是东西……”洛丹祈求，“你可怜可怜我，抱抱我……”
“不怪掌教，自古以来，我教便奉行人妖殊途这一规矩，三清观杀了不知多少妖怪，那些妖怪为了报复三清观，无所不用其极，二者积怨深厚。可依旧有不少修士与妖怪相恋，但大都失败告终。”
洛丹紧紧搂住杨一，将她后颈舔得发红:“不管是修士还是妖怪，为了心爱之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忘记自己的身份，做出伤害同胞的事。”
所以三清观才有这样的规矩。
他活了几千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听说过？
洛丹道:“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志趣相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师叔就是认为是他害死了那个妖怪，才和掌教师叔争吵，离开三清观。那时师叔是除了师父外对我最好的人，可他却因为妖怪离开了我，我想，掌教师叔或许说的不错，人妖殊途。”
洛丹变出爪子，锋利的指甲划开碍眼的布料，但那光滑白皙的背部还没看到第二眼，便被一股纯正强大的力量推开，撞上床内侧的墙壁。
他抬头，杨一已穿回道袍，从容淡定。
眼神清明，又冷漠。
洛丹快要发疯，龇牙跳起来就扑上去，杨一早有准备，举剑刺来。
……
云氿晨起，见到院中化为人形的洛丹趴在简陋的木桌上哭泣。
该说不说，狐狸精哭起来真是让人心疼，凄婉哀转，美艳绝伦。
云氿上前，呵呵笑道:“小狐狸昨晚没睡好？”
洛丹委屈:“我们到山上打了一架。”
云氿“哎哟”一声:“一定是你输了。”
“……”洛丹感到丢人，不，丢狐，又不得不承认，他小瞧了杨一，当初杨一不费吹灰之力打败臭老鼠，他只以为杨一不弱，没想到，杨一居然强过他一头。
他也觉得自己白痴，杨一身为道士，怎么不知元阴为何物？敢独自下山那便是有自保的能力。
云氿道:“杨一生下来便是气运之子，因此才被师兄看中收为徒弟，她年纪虽小，却已是门中第一，师兄为她算卦，卦出九九至尊，可她此生不能做皇帝。”
洛丹已然猜到:“她注定成仙？”
云氿点头:“是啊，所以神仙怎么会为情爱所困呢？”
洛丹气得忘记了哭，咬牙切齿:“那我就跟她一起成仙，她甩不掉我！”
云氿叹气:“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她心中没有情爱，只有道，你再执着她也不可能爱你，放弃吧，小狐狸。”
洛丹呛他:“我才不是你的那个蠢妖怪。”
云氿:“……”
洛丹道:“你们师祖还给我算过卦呢，说我将来必定成仙，有神仙眷侣，本君就要杨一做我的夫人！”
云氿:“……”
云氿:“嗤——！”
洛丹:“你笑什么？”
云氿:“到底是只狐狸。”
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