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申请表晚上拿回家跟父母好好商量下，这周四放学前由班长统一交给我，周五我要统计上报。记住，好好选，这可是关系到你们上大学的，别给我拿笔乱划一下就完事了。”
周珥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温鑫：“鑫鑫，你想好了选什么班吗？”
温鑫：“应该会选理科。”
意料之中，温鑫不喜欢文科，前世也是选的理科，不过蒋羽却选的文科，周珥记得他在高二的时候居然学起了美术，他的解释是想多一个大学的选择，他的父母竟也很支持。
正聊着，蒋羽一手插兜一手拽着书包往肩上挎，踱步走来。
周珥脱口而出：“蒋同学，你的美术班找好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暗道“糟糕”，怎么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只见对面先是“嗯”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三秒，突然睁大眼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才刚跟我妈商量好，还没决定呢，什么情况啊？”
周珥低头用手背揉了揉鼻子说：“你之前跟我提到过一次。”
蒋羽：“不可能，我都还没跟傅时说，怎么可能跟你提到过。”
周珥有些不耐烦地说：“哎呀，你之前就无意提到过啊，你肯定忘记了，不然我怎么知道的。”
蒋羽突然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难道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他就这么恍惚着，连自己什么时候出的班级门都不知道。
周珥：“傅时，你是要选理科吧？这是你的强项。”
傅时没有马上回答，他推着车慢慢走在周珥旁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也许吧，我还没想好。”
周珥：“嗯？你需要考虑吗？你理科比文科好啊。”
傅时：“你觉得我应该选理科？”
周珥：“这不是当然吗？”
傅时：“我不喜欢理科。”
周珥：“可是分班是大事，不是看你喜不喜欢，而是适不适合，你选理科将来你的大学选择性就很广。”
傅时：“你怎么知道我文科就学不好呢？”
周珥还要说些什么，四人已经走到校门口了。傅时说了句“回家注意安全”就和蒋羽一起骑车离开。
温鑫往反方向坐公交，打了声招呼也离开，周珥独自站在校门口，眉头紧锁。
心里莫名一阵堵。
晚上，周珥说自己在学校食堂吃过了就没再去周锦家。
她写完作业后练琴，但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一首曲子频频弹错。周珥叹了声气盖上钢琴然后瘫在沙发上。
唉，十六七岁的小男生心思真难懂，是叛逆期来了吗？别人越是让他做什么他越是不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
“是我，忘带钥匙了。”
周珥起身去开门，只见周逸一手一个保温饭盒拿着，周珥侧开身让他进来。
周珥：“我不是说吃过了吗，你怎么还带饭了？”
周逸：“你比我出学校还早，我怎么不知道你学校现在这么早就开饭了？”
周珥讪讪道：“你对我说话越来越不礼貌了，小屁孩。”
周逸翻了个白眼：“那你爱吃不吃。”
周珥：“......你今天吃枪药了？”
周逸：“你当我叛逆期来了吧。”
周珥：......
周珥打开保温盒，一荤一素外加一碗汤和一碗饭。
其实周珥没吃晚饭，她只是有些没胃口，现在闻到饭菜香突然又饿了，她去厨房拿了双筷子吃起来。
周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看什么。
周珥喝了口汤随意问道：“有人让你不高兴了？方便讲讲吗？”
周逸惊奇地回头看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还‘方便吗’。”
周珥：“哼，看你给我带饭的份上听你唠唠，顺便开导开导你。”
周逸把遥控器甩到旁边，然后躺下，头枕着双手懒懒开口：“没什么事，最近有个女生追我。”
周珥闻言抬了下眉毛，吞下嘴里的饭说了句“然后呢？”，她把饭盒盖上擦了擦嘴，做出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
周逸：“她是尖子班的，我跟她平常也没什么交集，不喜欢她。”
周珥：“然后你拒绝她了？”
周逸：“嗯，很早就拒绝了，但她说想继续做朋友，我也随便她了。”
周珥：“那你烦什么。”
周逸掉了个头继续躺着，他看着周珥皱起眉头说：“烦她最近有点多管闲事，她自己要考一中，非要我也考一中，我又不是读书的料，本来就是要走体育特长生的路进三中，老师都给我规划好了，她还非要插一手，再说，她是我什么人啊，一天天叨叨叨的。”
周珥沉默了下，有些小声地说：“她也是想让你好吧。”
周逸：“先不说她跟我没关系本来就没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再说，我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别人可以建议，但不能命令我，就算家里人也是。”
周珥突然觉得胃有些涨，她站起来用手揉了揉，稍微缓了点之后就把饭盒拿到厨房去洗。
周逸在客厅大声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周珥正将洗洁剂揉搓在百洁布上。
“我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过人家也是喜欢你，想跟你一起往好的方向走，你就算不喜欢也礼貌点。”
周逸撇撇嘴没再说话。
这两天周珥更加发愤图强学习，再过两个月就是分班考，她想进文科一班。温鑫也很努力，她想进理科一班，但理科一班很难进，因为选理科的同学占多数，竞争很大，为此温鑫也有些苦恼。
周珥：“没事鑫鑫，你别焦虑，上次期中考你都已经进了年级前六十了，再加把劲你就能进一班。”
温鑫：“我不焦虑。”
周珥看着她奋笔疾书整理理综重点头也不抬的样子，挑了下眉不说话了。
蒋羽已经报好美术强化班，他以前是学过几年美术的，基础还可以，就是初二之后学业变重他不想学了所以就停下来，现在重新学也没隔太长时间。
周珥：“傅时，你考虑好了吗？分班的事。”
傅时：“还没。”
周珥：“要考虑很久吗？你考虑的点是什么呀？”
傅时：“不是周五才交吗，我再想想。”
周珥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傅时问：“周珥，你是喜欢文科才选的吗？”
周珥：“对啊。”
傅时：“那你不选理科是因为不喜欢吗？”
周珥：“不喜欢，也不擅长。”
傅时：“那如果我可以帮你呢？”
周珥：“帮我什么？”
傅时：“帮你把理科成绩提高你会选理科吗？”
周珥皱起眉头。
“这不是提不提高分的问题，相比较理科，我更擅长文科，而且喜欢，这样学起来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如果强行学理科，我觉得事倍功半。”
傅时：“但是蒋羽理科比文科好，他却选择文科班了。你觉得喜欢跟适合，哪种选择重要？”
周珥：“当然是适合更重要，在大事面前你的选择要更谨慎才是，你怎么能保证你选择的喜欢不会让你翻车呢？适合才会更稳定，为什么要冒险呢？”
傅时：“我不认为以我的能力会让我的喜欢翻车。”
周珥有些气结，她着急道：“你怎么这么倔呢？”
这还是傅时头一回跟周珥强。
周珥看着傅时认真道：“傅时，在人生的转折点上不要冒险，有些选择如果错了，不一定有好运可以重选的。”
周四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上课有十分钟了叶萍还没过来，同样不在的还有傅时。
傅时在上节课一结束就被叶萍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问蒋羽他也不知道，问班长就说是叶萍有事跟傅时说。
周珥有些坐不住想悄悄去办公室外面看一眼，还没抬脚，叶萍跟傅时一前一后进来了。
等傅时坐下她赶紧小声询问，傅时却摇摇头表示没事。
这节课没上课，叶萍让大家自己写作业。
整节课周珥频频回头看傅时，但傅时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写着作业，也没看周珥。
周珥隐约觉得是跟分科有关。
终于等到下课，周珥立马跟上叶萍，她说忘记自己选的文科还是理科，想去确认一下。
叶萍把申请单拿出来给周珥，周珥翻了翻看到傅时，他果真填了文科，周珥瞬间感觉头顶有些发热，一股气憋在胸口。
她努力压下去，状似随意地开口：“诶，我们班第一居然选了文科啊。”
叶萍头伸过来看了眼，也是叹了口气：“唉，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刚才跟他谈了半天硬是不松口。”
旁边的数学老师也突然插话：“叶老师，我觉得你还是好好劝劝他，他文综单拎出来跟别人比还是有些距离的，还是好好学理科吧，这事也不能开玩笑啊。”
叶萍：“是说，正找机会跟他父母说说，但他爸妈又那么忙，家长会一次也没来过。”
周珥把单子放回去，快步往教室走。
教室人差不多走完，他们三个正在等周珥。
周珥没说话，闷头整理书包。傅时开口：“你刚才去哪了？”
周珥：“办公室。”
温鑫：“老师找你吗？”
周珥：“没有，我确认下我是不是选的文科。”
旁边傅时瞬间安静下来，好像连呼吸都变慢了，周珥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快速收拾好书包，然后把椅子推进去。蒋羽走过来说：“赶紧回家，饿死了。”
周珥：“傅时，我有话跟你说。”
傅时：“好。”
周珥看了看蒋羽和温鑫说：“你们先回去吧。”
蒋羽看了眼傅时然后点头。
温鑫：“你们要说很久吗？要不我等你一会吧。”
蒋羽推着温鑫的后背往前走，“你别等了，赶紧回去了。”
温鑫：“我知道，你别推我。”
俩人很快离开，教室只剩下周珥傅时。
周珥：“我们去操场吧，一会值周老师过来要问。”
傅时点点头。
操场还有许多田径队的同学正在训练，有在练跨栏的，还有在跑步的，也有一些人在摸鱼，看来今天没有老师管。
周珥走到国旗台下把书包放在地上，傅时也放下书包，安静地等着周珥质问。
周珥去办公室的时候他就知道周珥会找他。
周珥：“你还是选了文科。”
傅时：“嗯。”
周珥：“为什么？”
傅时转身背靠着栏杆，过了会说：“想选文科。”
周珥气笑了：“这是什么理由？你爸妈应该也是让你选理科的吧？”
傅时：“嗯。”
周珥：“你连你爸妈的话也不愿意听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叛逆了？”
傅时表情冷了下来，他看着周珥，眼里有些失落。
“我为什么一定要选理科？”
“因为你适合。”
“谁说的？你说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而且你理科成绩比文科成绩好。”
“所有人都说的适合就一定适合我吗？即使适合我就一定要选适合不能选喜欢吗？谁规定的？”
周珥也满眼失望。
“傅时，你不要跟我杠，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分完科距离高考只有两年，我们每天有那么多的课要上，有那么多的作业要写，你不擅长文科，而且也没那么喜欢文科，那你学起来肯定没有像数理化那样游刃有余，你要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还不一定有成效，你什么时候喜欢做这种无用功了？”
傅时：“你怎么能肯定一定没有成效？难道你学钢琴就确定了自己会成功？你没有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吗？你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我为什么不能？”
周珥：“我跟你不一样，你一直都那么优秀，所有人都对你充满期待，你眼前已经有一条非常适合你并且只要你走就会成功的路，就像答案已经摆在你面前你为什么非要选别的注定会错的呢？”
傅时不再看她，固执地开口：“没有为什么，这道题没有标准答案，我想怎么选怎么选。”
周珥冷笑一声：“我真没想到，一直以为你稳重，懂事，原来你幼稚，任性。”
傅时有些不可思议，他笑了下，笑意未达眼底，倒显得有些嘲讽。
“周珥，你又是什么身份指责我不懂事？同学？朋友？你有什么立场？”
周珥：“我是提醒你，希望你好。”
傅时：“所有人都希望我好，他们都觉得我优秀。说我理科好文科不好，但这是他们的想法，他们为我设定的理科好文科不好，而我也只是注重他们说得好，学给他们看，即使我有一天政史地考的比数理化还好，他们也只会说我懈怠理科，那你觉得我是真的懈怠了还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更擅长文科所以成绩提上去了呢？”
周珥冷静下来，如果她没经历过前世，不知道傅时未来的走向，也许她真的会被这段话说服。
周珥：“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你找的理由？”
傅时：“你怎么认为都可以。”
周珥：“如果十个人里有两三个那样说你，也许他们会有错，如果十个人都那样说，那一定是你错。傅时，我再问一遍，你是真的喜欢文科才选择，而不是因为所有人都让你选理科让你有逆反心理你才选文科，是这样吗？”
傅时犹豫了，周珥的目光直直向他逼来，他有些不敢看她。
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他不想就此崩塌。今天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心话，只是隐藏了一些真实想法，一些无法说出口的。
“所以对和错是按票数来决定的吗？前两天我爸妈已经找我谈过，今天叶萍也找我谈过。喜欢跟适合，我以为你会不一样，即使你知道适合更重要，但我还期盼你会支持我选喜欢，从小到大我都不能自己做决定，现在连你也要干涉我的喜欢帮我做决定。”
周珥的心瞬间痛起来。
天色早已暗下来，操场上训练的人三三两两离开。
操场外，路灯的光有些微弱，即使打在两人身上，傅时的脸也还是显得有些朦胧，就像水底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