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再回到图书馆，傅时和蒋羽都趴在桌上补觉，周珥和温鑫俩人自己看笔记写作业。
过了会温鑫小声问：“傅时昨晚干嘛了？”
周珥心虚道：“......通宵帮我梳理数学。”
温鑫点点头：“爱情真伟大！那蒋羽呢？怎么也这么困？”
周珥：“谁知道呢每天不务正业的，说不定跟女朋友煲一晚上电话粥。”
蒋羽头也没抬闷着声音说：“又说我坏话周珥。”
周珥撇撇嘴：“没睡着呢？那装什么睡？”
蒋羽抬起头揉着眼睛说：“困，又睡不着。”
周珥：“早上就想问你了，放假不用陪徐好好出去玩吗？”
蒋羽：“她说要睡懒觉。”
周珥没说话。
蒋羽随手拿过傅时整理的笔记看两眼说：“你有问题怎么不问我？看把傅时折磨的，又要学自己的数学，又要看你的数学。”
周珥没好气说：“问你？你自己都来找人问了。”
蒋羽：“那是我无聊没事过来听听看，你看过我成绩没？我本来也是要去理科一班好不好，数学单拎出来吊打你。”
周珥“哼”了声。
蒋羽说的是实话，他成绩可不差，这次数学考了141。
周珥倒是想问，那也得见得到人才行啊，她说：“一下课你就跑没影了，我去你位置找鬼问啊？”
蒋羽：“刚谈恋爱不都这样吗，体谅体谅，开学你来找我，我基本下课都不出去了。”
周珥挑了下眉问道：“怎么个情况？吵架了这是？”
蒋羽：“怎么说话呢，天天盼人吵架啊？”
“不好意思，说错话了。”周珥毫无诚意道。
蒋羽：“她最近学习压力也大，不想老找她耽误时间，所以以后你有问题直接来问我，老子时间空着了。”
傅时突然动了下，手撑着额头抬起来，哑着嗓子说：“没事，问我也一样，大头内容已经梳理好了，后面就简单了。”
蒋羽：“你哪来的时间啊，你这次考试......”
“周珥，要不要喝咖啡？”傅时突然打断蒋羽。
周珥愣了下，感觉蒋羽有话要说，但此时没多问，还是回去后单独问吧，她说：“好啊，你要喝什么？我去买。”
傅时：“一起去吧，你们喝吗？”
温鑫摇摇头，蒋羽看了看傅时终究没说别的，“冷萃两份糖谢谢！”
回去的路上周珥还在想着晚上要问蒋羽白天本来要说什么，结果练琴练太入迷忘了，这一忘就再没想起过。
这个小长假除了第一天四个人聚齐一起写作业之后都没见过面，各有各的事要忙。
第四天晚上，周珥照例在睡前多花一个小时背文综，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觉得想吐，可能是晚上吃太油腻了，因为姑父今天懒得做饭所以出去吃的火锅。于是周珥起来找了盒健胃消食片吃了三粒，然后收起书关灯睡了。
半夜周珥又做噩梦了，她每次生病的时候睡觉都会做噩梦。
梦里还是自己死的那个医院，她看到周锦哭得快晕了，看到周逸低着头，一边脸很明显的红肿，谁打他了？
场景又跳到学校，她站在教室窗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趴在桌上睡觉，右边位置的人也趴着，他在看左边的人，突然他回过头看向自己，周珥吓了一跳，他是傅时。
周珥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又是同样的梦，做来做去每次都是这些，好像周珥的人生贫瘠到只有这些回忆。
她再次听到蒋羽说“傅时要结婚了”，听到周锦说“你太拖累我们了”，听到另一个自己说“太痛了，怎么还没死，快点死吧”。
不，我不想死，我不是重新开始了吗？我跟傅时在一起了，以后要结婚的，周锦其实是爱我的，不是我妈妈也行，我快有新妈妈了......我不要死......别不要我......
周珥在梦里崩溃，想大喊但就是发不出声音。
好痛，怎么这么痛？怎么回事？
周珥在床上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
她觉得越来越痛了，就跟曾经化疗一样痛，终于被痛醒了。
她痛苦地皱起眉，慢慢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自己满身大汗，原来是胃病犯了。
周珥看了眼时间，两点还不到。
她强撑着起来找出之前常吃的胃药就着冷水吞下去，实在等不及烧热水，吃完后蜷在沙发上等着药效起。
不知等了多久好像是缓了一会，周珥起不来回房间索性就在沙发睡，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又痛了起来。
她使劲按着肚子一会趴着，一会蹲着，一会又缩成一团，想再吃药又犹豫了，最快也要间隔四小时才行。
在她感觉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终于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姑父，她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视线很模糊，眯着眼睛翻了好久然后在一个联系人上点了下，又点了免提，点完就埋着头等。
电话响了很久，周珥觉得一个世纪都快过去了，终于在自动挂断前一秒被接起。
周珥听到电话传来一声低哑的“喂”，声音温和不像是被打扰的样子，只是透着没睡醒的黏糊感。
周珥没说话，她在蓄力，她这会就是岸上快死的鱼。
手机又有声音传来，这回听着清醒了些，他说：“周珥，怎么了？”
不是姑父的声音，周珥抬头看手机，居然是傅时，拨错人了。
她深吸了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傅时，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啊，我打错电话了。”
对面安静了几秒说：“你不舒服吗？家里没人？”
周珥：“有点胃痛，家里人出门了，正要打给我姑父让他送我去医院。”
傅时：“别叫他了我带你去，告诉我你家位置。”
周珥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傅时在起床，她咬了咬牙赶紧说：“别......不用，别折腾了......”
“周珥，告诉我。”傅时的声音很沉，很严肃。
最终还是没多纠结把位置告诉了傅时。
在等待的过程中周珥又吐了两次，感觉胃也快被一起吐出来了。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那么强阎王都不要，有时候那么脆弱，生个病就能站到黄泉口。
不知又过去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声音不大却很急促，能感受到来人的克制，又着急又怕影响邻居。
周珥起不来只好翻个身滚到地上，然后撑着沙发就势起来，开了门之后也没力气说话，捂着肚子酿酿跄跄回到沙发缩着。
傅时从接到电话后就匆忙起床，然后悄声出门一路跑过来，敲了半天门又不敢用力，一直没人开他都以为周珥晕倒了，急的差点要打120。
门开之后屋里一片黑，他找了下开关打开灯，然后就看到周珥痛苦地缩在沙发上。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珥，哭着的也好笑着的也好，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破碎的，一瞬间心疼得说不出话。
他走过去摸了下周珥额头，虽然很多汗但是冰凉的，说明没发烧只是冒的冷汗。
他半跪在地上轻声问：“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周珥皱眉看着他没说话。
傅时把她扶起来靠着自己说：“稍微再坚持下，来的时候已经在外面拦到车了，师傅在楼下等着，我背你下去。”
周珥点点头，起身弯着腰准备爬到他背上，突然被傅时扶住推开，她疑惑地看着。
傅时这会倒不着急了，支支吾吾说：“我去帮你拿件衣服，外面冷。”
周珥还没察觉出什么，只是点头，傅时起来看了眼房间，犹豫了下还是进去了，环视一圈不太好意思翻衣柜，直接把搭在椅子上的校服拿了出去。
他把衣服放沙发上然后背对着她说：“先换吧我等你。”
周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抖开衣服，居然掉出了件内衣，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穿着睡衣挂空挡的。
在疼痛之中她居然还能生出点力气笑，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看到了？”
背对的人话接的很快，他说：“没看到。”
周珥又笑了：“我都没说是什么。”
傅时无奈道：“你现在又不疼了？”
周珥：“疼，快疼死了。”
傅时是又尴尬又有点气：“那还有力气开玩笑呢。”
周珥不笑了，她说：“换好了。”
她没让傅时背她，抓着他自己走到车里。
到了医院周珥就坐在椅子上，傅时帮她挂急诊，然后带她看诊，抽血化验，最后查出来是食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胃炎，输两瓶水，又开了几盒药。
在输液室里周珥闭着眼靠着傅时，傅时在看手里的药，过了会他又摸了摸周珥打针的那只手，很冰凉，于是抬起放在自己腿上，又贴着她的指尖想给她暖暖。
周珥问他：“累不累？”
傅时说：“不累，还痛不痛？”
周珥：“好多了，辛苦你啦。”
傅时笑了下，“先不睡了，快打完了。”
周珥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她小声问：“好看吗？”
傅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周珥凑近他耳边说：“胸。”
哗的一下好像火烧到了耳朵，傅时实在有些无语，他抬手捂着眼睛向后靠，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很好看。”
这回轮到周珥耳朵烫了，她没料到平时动不动就害羞的傅时居然还能回答她，不过她是谁，害羞只是一下下。
于是她又说：“是不是喜欢大的？没事我还在长身体呢，再过两年肯定更好看。”
傅时彻底绷不住了，用力揉了揉她脑袋说：“快闭嘴吧姐姐，我信了你是真的好多了。”
周珥笑了。
回到家后快凌晨四点了，周珥在房间躺着，傅时烧了壶热水然后用凉水兑温端去给周珥。
周珥小口喝着问他：“你现在要回去吗？”
傅时：“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
周珥：“说是今天晚上才回。”
傅时“嗯”了下。
周珥把水杯放床头柜又问：“你现在回去吗？”
傅时说：“稍微晚点，我等你睡着再回去。”
周珥往旁边挪了挪说：“那你也上来躺会。”
傅时摇摇头：“衣服脏，我就在床边靠会。”
周珥：“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傅时叹了口气，起身把她被子拉平了些，然后躺在被子上。
一边被子被压住了，周珥把另一边也卷进来压住，这样她就被裹起来了。
躺了一会周珥又问：“傅时，你冷吗？”
傅时闭着眼睛说：“不冷。”
过了会周珥又说：“你躺进来吧，没关系的。”
傅时翻了个身面对着周珥说：“你快睡吧天都要亮了。”
说完他伸手过去慢慢拍着周珥，像哄小孩。
周珥说了句“好吧”终于闭眼睡了。
八点多的时候傅时接了个电话，他妈起来发现他房间开着没人，问他这么早去哪了，傅时跟她说出去晨跑了。
说完挂了电话继续搅着锅里的粥。
他没怎么睡着，周珥一动他就睁眼然后拍拍她，一直到天大亮他才起身，感觉半边手臂都麻了。
他看周珥睡得实，摸了摸她额头，没出冷汗了。
他看了眼手机，六点多了，准备出门去超市买点糯米煮粥，他查了手机说糯米粥或者小米粥养胃，小米粥周珥以前说不爱喝。
在房间和客厅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钥匙，又不想乱翻她书包，只好揉了团纸巾把大门虚掩，防止风把门关实了，然后快速跑到超市，买了一小袋糯米，一颗小青菜还有一小块瘦肉，够一个人吃就行了。
周珥上吐下泻过肯定有些缺碘，傅时犹豫了下还是在出锅时往粥里撒了些盐，然后端到桌上放凉，他又进房间看了看，周珥还没醒。
傅时在沙发上靠着发呆，过了好一会他才去摸碗，又用勺子舀起来一点嘴唇碰了碰，凉的差不多了。
他去房间把周珥叫醒，周珥睁眼看他，突然坐了起来还把傅时吓一跳问她怎么了。
周珥看到他有些惊喜说：“你没走啊。”
傅时说：“走了谁给你煮粥，快穿上衣服先出来喝。”
周珥又把校服外套套上去厕所刷了个牙，然后随便呼噜两把脸，水也没擦干净就出去了。
她坐在桌边喝粥，傅时拽了两张纸巾给她说：“还滴水呢怎么不擦干就出来。”
周珥拿过纸巾随便擦了下就扔到桌上继续喝粥，“饿了。”
傅时好笑地看着她问道：“好喝吗？”
“超好喝！”她说。
傅时笑了下又把药拿过来，按医嘱倒出来放纸巾上，又把温好的水移过去说：“喝完粥把药吃了。”
周珥感动地说：“傅时你真贤惠。”
傅时：“......还难不难受了？”
周珥：“不难受了。”
她吃完后要去洗碗，傅时让她坐着自己去洗了。
周珥把药吃了看向厨房。
这次生病没有人指责她，没人说她找事，也没有人给她摆脸色，只有傅时哄她，照顾她，陪着她，这是两世以来第一次浓烈感受到被关心。
这种滋味有过一次就还想要更多，想要更多的同时又害怕没有了，这就叫患得患失吗？
傅时洗好出来看到周珥在发呆，他擦干手坐到周珥旁边问：“想什么呢？还不舒服？”
周珥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会照顾人，很熟练的样子。”
傅时笑了下，“偶尔也会给我爸妈做顿饭。”
周珥：“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傅时：“怎么突然这么问？”
周珥：“就是觉得我们现在还小，等以后上了大学，出了社会，见过更大的世界以后会不会有更高的追求？会不会慢慢觉得也许彼此并不适合？年少的爱恋在经过现实的冲刷后可能会变成拖累，可能会生出后悔，很多可能......”
“也可能会更发现对方的珍贵，然后结婚。”傅时打断她，又说：“我们现在确实还小，我现在说永远可信度确实不高。”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珥有些着急。
傅时说：“我知道”，他摸了摸她脑袋又说：“你怎么这么不自信？明明是我要担心你会不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觉得是我更早喜欢你。”
“这个事又不管谁早谁晚。”周珥小声说。
傅时：“我知道。”
“周珥，我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以后也会让自己更喜欢你，直到明白什么是爱，然后去爱你，更爱你。”
周珥笑了，眼神发亮，她说：“那你要说话算话。”
傅时也对她笑，他说：“当然，要拉钩吗？”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
“骗你是小狗。”
“骗我我就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