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尔弗雷德所说的一样，第二天一早，洗漱完的艾拉竟破天荒的在早餐桌上看到了布鲁斯。

    她走到餐桌前坐好，如同第一次认识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布鲁斯被女孩专注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毛，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艾拉？”

    “你就是蝙蝠侠。”看了半晌，艾拉突然开口。

    布鲁斯挑了下眉，直接承认道：“是的，我就是蝙蝠侠。”

    “我听说过你，你是英雄，是罪犯的克星，是哥谭的救世主。”艾拉笃定开口。

    布鲁斯一愣，脸上的微笑突然凝固，他不自觉地抿直嘴角，皱起眉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宣言。

    “不。”布鲁斯否认道：“我并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救世主，你从哪听来的童话？”

    “你不是？”艾拉疑惑地偏偏脑袋：“但你救了我，你的确是个好人。”

    女孩直白的判断让布鲁斯有些啼笑皆非，在孩子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好似只要站在罪犯的对立面，或者对她有过恩惠，便是个好人，但他该怎么跟她说，他并不是那么光明的形象。

    布鲁斯有些无奈地问道：“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艾拉犹豫着回道：“没有谁，我自己想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他们说你是一只昼伏夜出的蝙蝠怪物，是他们的天敌，他们憎恨你，恐惧你，因为你常常坏他们的好事。”

    “他们”指的自然是艾拉的亲身父亲以及他的狐朋狗友们，艾拉憎恨他们，所以自然而然会对这个给他们找过麻烦的人心生好感，即便这个人被描摹的无比恐怖，即便她从未见过这个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

    但至少曾在她年幼的心中埋下过一颗希望的种子。

    “我曾经幻想过你来拯救我，现在，我的幻想成真了。”

    艾拉认真地注视着布鲁斯，孩子真挚的目光看似轻飘却又沉重不已，布鲁斯一时竟不敢对视上这般纯洁的视线。

    他从不曾认为自己是一个英雄，就如“他们”所说，他只是一只徘徊在黑暗里的怪物。以暴制暴，以恐惧实现镇压和统治。这个过程太过黑暗，并不适合跟一个孩子细细诉说。

    而且，她口中的拯救，也不切合实际。

    论起事实，一直是她救了自己。

    所以他仍旧否认：“不，我仍不觉得自己是一名英雄。。”

    但艾拉只是固执地看着他。

    半晌，布鲁斯在她执拗的视线中败下阵来，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不想在这件事上再辩驳下去。

    但艾拉却目露忧愁，顺着他的动作稍稍凑近了些。

    她细致地打量着他，视线流连过他深沉疲惫的眼眸，流连过他平直严肃的嘴角，流连过他半藏在睡袍下的淤青。

    然后问道：“当蝙蝠侠是不是特别辛苦？”

    布鲁斯一愣，还来不及为艾拉的敏锐感到惊诧，就被那句‘辛苦’震得心中一动。

    他在黑暗中行走那么多年，人们会探究他的神秘，祈求他的救援，震慑于他的威势，也会忌惮甚至厌恶他凌驾律法的行为和举措。

    他听过许许多多的话，崇拜的，恐惧的，厌恶的，戏谑的，忌惮的，却从没有听过谁，用如此直白却无比柔软的语调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很辛苦。

    布鲁斯好似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那一瞬间，他为自己竟然在一个九岁的孩子面前委屈而感到震惊。

    艾拉不知道他心中感触，只疑惑于他长久的沉默。

    这个问题一直到最后布鲁斯都没有回答，艾拉看了他几眼，他的神色让她敏感地觉察到沉默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于是艾拉低下头，默默地将手覆上他身上的伤痕，给这个惯于沉默的成年人一个回避的空间。

    这个清晨很快就过去了。

    得知了布鲁斯的真实身份，对于艾拉的生活好似并没有什么改变。

    无论是布鲁斯还是迪克，甚至是阿尔弗雷德，大家都默契地将艾拉排斥在了黑暗之外。

    此时的艾拉对于几人的工作还没什么了解，每天来自阿尔弗雷德的健康监督就已经快让她应付不过来了，根本就没有其余的精力去探究三人的夜间秘密。

    然后很快，艾拉就到了要去上学的日子。

    布鲁斯本打算给艾拉请家庭教师，但阿尔弗雷德却认为艾拉更应该在同龄人的陪伴下成长。

    两人争执了几日，最后阿尔弗雷德获得了胜利，因为他得到了来自迪克决定性的一票。

    迪克私底下悄悄跟艾拉使眼色：“相信我，小艾拉，家庭教师就是小鸟的囚笼。”

    看来他曾经尝试过这个选择。

    “布鲁斯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要我说，他的保护欲总是有点儿过剩。”

    迪克挤眉弄眼地跟艾拉咬着耳朵，布鲁斯听见点声响，面无表情地投来目光，迪克便立马站直身体，做了个拉上嘴链的动作。

    艾拉新奇的看着两人互动，这种无言的默契和笑闹，都是她短暂的人生里不曾体验过的温情。

    在漫长的家庭会议之后，艾拉正式背上了书包，在家人的陪伴下来到了学校。

    艾拉很少这般直面人群，她站在校门口迟迟不肯踏出前进的脚步。

    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在车旁耐心地注视着她，唯有迪克上前，俯在艾拉耳边悄声道：“这没什么好害怕的，如果你不喜欢他们，就不要搭理他们，如果他们对你恶作剧，你就回来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

    艾拉冷淡疏离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动容。

    迪克挑眉，带着点得意继续道：“而且，这所学校布鲁斯已经买下来了，这已经是韦恩家的产业了，我的小公主。”

    艾拉有些惊讶的转头，直至今天，她还是没有适应布鲁斯如此任性的花钱模式。

    但不可否认，这一招的确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和家人告别，艾拉端着下巴，维持着她一贯的冷淡神色走进了学校当中。

    汹涌的人群让她很不自在，但远没有想象中的令人恐惧。

    不过半月的时间，艾拉就适应了校园生活。

    她本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但这天却意外地倒霉。

    仅仅是脱离阿尔弗雷德的视线不到半小时，她就在甜品店内被偷了钱包。等她发现再追到店外时，那个行迹鬼祟的小贼早就混进人群隐去了踪迹。

    艾拉愤怒而沮丧地往回走，却又在街角被人拦住了脚步。

    “嘿，这不是韦恩家的小野种吗？”

    威尔逊，一个惯爱用肮脏语言和拳头去霸凌弱小的痴肥儿。

    孩子的恶意往往直接而拙劣，并且还有着一股近乎直觉的敏锐度，他们太知道怎么往人心里戳刀子了。

    艾拉不想惹事，但威尔逊却十分恶毒的，三言两语就往韦恩家族头上扣了几个硕大的屎盆子。

    他骂艾拉是一条可怜的流浪狗，是一只惹人厌的臭虫，她都可以当作没听见。

    但她不能忍受别人将布鲁斯他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恩惠和感情被扭曲成一些不堪入耳的肮脏癖好。

    “你应该要为这些话而感到后悔。”

    艾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冰冷得像是一颗无机质宝石。

    威尔逊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胆怯，并为之感到羞愤。

    他怒火高涨，将艾拉持续地逼进一个逼仄的角落中，妄想靠人数，体型以及气势上的压迫让艾拉屈服。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但很明显，这一次并不管用。

    艾拉仍旧直视着他们的眼睛，背脊也不曾弯缩一分。

    这让威尔逊很没面子，他恼怒地举起拳头，极不绅士地就想往艾拉身上招呼。

    言语不能使人屈服，那就用上拳头，这仍是他惯用的招式。

    但让人失望的是，这个几乎比他矮上一头，看上去单薄柔弱仿佛一折就断的小女孩，反扑时竟像是一只的暴怒的野兽。

    锋利的爪子专往他们脆弱的地方招呼，只要被她近身就差不多会被咬下一块肉来。她甚至都不曾回护自己，只知道一味地输出攻击，以致对面三个男孩都没能压制住她。

    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三个男孩凑不出一张好脸，其中一个捂着眼睛，鲜血正滴滴答答地从他指缝间流出。

    “你，你个怪物！”

    威尔逊惊惧地捂着脖子上被咬出血的伤口，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着脚步。

    艾拉冷静地抹掉淌到下巴上的鼻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三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咬断他们的喉咙。

    三人心生恐惧，却仍色厉内茬的叫嚣着。

    然而没等他们叫唤几句，艾拉眉头一皱，他们就立马闭了嘴，跟被吓破胆一般，害怕的大叫一声就相扶着逃跑了。

    艾拉冷眼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这才喘息着跌坐在墙角。

    正想歇口气，一个熟悉的钱包却突然被扔到了她脚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