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围

    虞怜被一股巨力按入水中,她拼命挣扎,可是那双手如同铁铸一般无法撼动。刚才的打斗已经耗费了她不少力气,挣扎片刻之后,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忽然她感到一股炽热的气流划过她的脊背,然后那双禁锢着她动作的手居然松开了。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她开始剧烈呛咳起来,待她喘过一口气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水中,全靠一个陌生男子支撑着身体。

    虞怜吃了一惊,猛地往后退去,那人松开了手,铁链发出当当的声响,看向虞怜的眼里满是意外,还有一种分明是隐忍克制、却近乎于疯狂的喜悦。

    虞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瞥开目光看向岸上的凤目青年,却发现他已经晕倒在地了。虞怜爬上岸把他翻了个面,发现他面色雪白、唇角还有一丝鲜血在蜿蜒而下。

    陌生男子忽然开口,用一种虞怜从未听过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虞怜满心疑惑,陌生男子立刻换成大周语,有些生硬地说:“他,中了我的毒,过六个时辰才能醒来。”

    虞怜恍然大悟,刚才自己感受到的那股热流,想必就是这囚犯在发射什么暗器。不过他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呢?

    囚犯仿佛看懂了虞怜的疑惑,苦笑道:“他们知道我的血灵是什么,会刻意防范,我在这关了十六七天,只有你们两人会靠我这么近。”

    血灵,又是血灵,虞怜想起刚才的对话,情不自禁道:“你难道是北境王族?”

    囚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自然。你不也是吗?”

    虞怜诧异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睛,”囚犯指了指她的眼睛,“刚才你们打斗时,我看到你的眼睛也是蓝色的,现在又变成黑色了。只有血灵会有这种特征,我绝对不会认错。”

    虞怜皱眉,想问一问血灵究竟是什么,可是她凭借极好的耳力,已经听到百步之外匆忙赶来的山贼。她来不及废话,干脆利落地拔出腰中桃夭剑,一道白色的剑光划过,玄铁镣铐断成几段掉落水中。

    囚犯却没有动作,目光追随着桃夭剑:“你逃吧,他们打断了我的双腿,我是逃不出去了。”

    虞怜犹豫了,她与此人素昧平生,不可能为了救他搭上自己的性命,可她确实想解开血灵的秘密。刚才她搭上那凤目青年手背的一刹那,她所有的动作都是出于本能,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该如何做。

    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声音引领着她,让她的神魂化作一缕银丝,随着双方接触的肌肤,飞入对方的心神深处,控制对方的全部思想和动作。虽然最后出了纰漏差点害死自己,但是这一次的体验让虞怜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一种奇特而且异常强大的能力。

    虞怜可以断定,这种能力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血灵。而眼前这个囚犯,正是他们所说的、将要用来验证沉银矿的血灵。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那囚犯脸上露出焦躁神色,推搡着她往外走去:“我可以替你抵挡一阵,你赶紧顺着山洞继续走,去冀州城里的清风客栈找一个叫银素的人,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的。”

    虞怜盯着倒在地上的青年,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你刚才是以内力弹出血珠,让他中毒的吗?”

    囚犯暴躁而绝望道:“是!你一个血灵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这时候了问它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虞怜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意识到自己和眼前这个血灵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她来不及细想了,山贼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殿下!殿下可还安好?”

    厚重的石门外传来首领小心翼翼的声音,虞怜和囚犯看了一眼昏迷的青年,囚犯冷冷道:“得了,这下谁也走不了了。”

    “那可未必。”虞怜淡定地说,石门打开的一刹那,她举起了桃夭剑。囚犯错愕地睁大眼,以为这弱女子身怀绝技,要上演什么绝世武功,却看到她忽然掉转剑尖。哗啦一下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心,血珠顿时涌了出来,沾满了剑身。

    囚犯:“……”

    这是怎么回事,先拿自己的手开刀?

    石门缓缓打开,门外的山贼正要举起钢刀一拥而入,就被首领一嗓子喝住了:“都不许动!!”

    众人定睛一看,那囚犯坐在地上,以一把匕首抵在了那金尊玉贵的青年脖颈处。他们面前站着虞怜,右手拎着一把剑身被鲜血浸透的长剑,左手指尖还在往下滴血。

    首领毕竟是首领,眼珠转了转就看明白眼前的一切,冷笑道:“我和这位殿下不过是盟友,你们杀了他,会让皇帝老儿动用一切力量追杀你们,而我本来就是反贼,另外寻一个盟友就是了。”

    然后挥了挥手,山贼们立刻会意,挥刀向挡在他们身前的虞怜砍去。虞怜动作极快,却不攻击他们致命处,几个转身腾挪之间,最先出手的山贼身上都多了几道深深的口子。

    首领哈哈大笑:“我山寨内有三百多人,你可只有一个人,迟早会力竭而亡。与其到时候被砍成肉泥,不如乖乖放下武器,我还能保你个全尸。”

    说罢又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下虞怜的脸蛋和身材,改口道:“兄弟们,给这小娘们留一口气,正好给咱们暖/床。”

    山贼们闻言都邪/笑起来,他们对待女子的规矩是这样的,被掳来的女子会被所有人享用一遍,如果她的家人前来送赎金,就把玩腻的人送回去,如果没有就杀掉了事。个别比较聪明伶俐的,则会被首领饶过一条小命,作为丫鬟伺候首领起居。

    山贼们打量着虞怜,一双双眼里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是一群眼冒绿光、饥肠辘辘的饿狼包围着一只小鹿,他们呲出了雪亮的牙刀,逗弄着可怜的猎物。他们最喜欢看女子害怕的神色,越是害怕越能让他们兴奋,越能激发他们骨子里那种原始的兽/欲,如果这女子身上还带着伤,还有浓烈的血腥味,那这种刺激简直是到了巅峰。

    此刻,虞怜的脸上就显出了那种慌张无助、楚楚动人的神色,仿佛这种忽然燥热的气氛,比刚才死亡的威胁还让她感到耻辱,感到害怕。

    刚好一缕头发散落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抬起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把头发别到了耳后。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像是吹响了最后的号角,群狼嗷地一声拥了上去。包围圈正中心,那只鹿忽然眼神一变,居然显出一点笑意——

    首领心中咯噔一下,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山贼突然脚步一顿,下一刻居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开始砍杀身后的同伙!

    浓烈的血腥味、厮杀搏斗时发出的撞击声、还有山贼们低沉的嚎叫充斥着整间水牢。透过这一片人间炼狱,首领看向虞怜,那个罪魁祸首。

    她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双眸子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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