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力

    文骋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片刻,然后解下腰间佩刀递给虞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坚持住别死。”

    虞怜愕然道:“你要做什么?”

    “你待会就知道了。”

    虞怜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大步走出了密室。虞怜心里疑窦丛生,不过她确实也没有什么行动力了,只能闭着眼调息,尽量多恢复一些体力。

    当真是个怪人。虞怜这么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只知道他是麒麟卫的副指挥使,听口音应该是京城人士。

    你也别死啊……

    她在心里说,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忽然涌了上来。她虽然只有二十岁,可经历过的起起伏伏、风刀霜剑比许多平凡人一辈子都要多。人生的前十年,她是金尊玉贵的公爵女儿,锦衣华服,无忧无虑,无数人吹捧她的天赋与才学,让她也误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女,站在九霄云端俯瞰众生。

    然后一夜之间她从九天跌落,落入十八层地狱。她亲眼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自尽,怀着身孕的母亲被狱卒欺辱,含恨而死。而她除了哭喊,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可奈何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头,后来无数个深夜她都会梦见母亲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求那些禽兽放过她,也会梦见父亲怒目圆睁的尸/体,仿佛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替他洗清冤屈。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敢入眠,甚至生了病,前来问诊的大夫开了安神汤,临走时却叹气说这汤药是治标不治本,最要紧的还是心病。

    再后来,养母虞夫人难产离世,只留下嗷嗷待哺的虞明月。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养父虞敏一夜之间白了头,仿佛苍老了十岁。她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一味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世上终究还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和需要守护的人。

    “阿怜,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做,”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养父临终的面容,那时大概是回光返照,他神采奕奕地握着她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十年里你帮着我带大了明月,我很感激,等我死后你把明月带去冀州、交给我的大哥照料吧。”

    “等到你没有任何负担和牵挂,就去做那件事吧,”养父含着笑说道,“父亲帮不了你什么了,我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你,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虞怜拼命地摇头,虞敏却闭上眼叹气:“当年若不是你父亲慈心,我早就被问罪斩首了,哪里还有今天的家业呢?这些权当是报答当年救命之恩了。”

    “还有一桩事——我利用这十年养了一只江湖势力,人手不多但是绝对忠诚,”虞敏从怀中摸出一块铁制令牌,上面刻着“听雪楼”三个字,“就当是父亲留给女儿的礼物吧。我没办法亲眼看着你大仇得报了,可惜了……”

    虞敏咳嗽起来,眼中忽然充满了泪水:“为父会在地下看着你的,我的孩子,老天让你吃了太多苦啊。”

    虞怜抓住他的手,却无法留住养父的生命,最后的时刻,他那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然后瞳孔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虞怜没有哭,身后的明月和仆役们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她盯着养父安详的脸看了很久,抬手一抹,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水痕。

    “父亲放心。”她轻轻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黑暗里,虞怜从回忆中惊醒——听雪楼,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过,要向他们求助。

    惊醒之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接手这支势力不过半月,就像是一把好刀,刚拿到的时候总是不那么称手的。

    虞敏留给自己的这支江湖势力培养了十年,总共分为四队人马,以听雪楼为首,另有听雨楼、闻晴楼和栖风楼。四队人马各司其职,听雨楼数量最多,主要负责搜集情报,她之前带那麒麟卫疗伤的地方就是听雨楼,表面上看多是青楼、茶楼、赌坊一类。

    虞怜还没见过闻晴楼、栖风楼的楼主,只知道闻晴楼表面上是一座钱庄,负责这支江湖势力所有的供给,不管是金钱武器,还是马匹药草,只要是拿钱能买到的东西闻晴楼都能搞来。

    甚至连蓝田醉的解药,都是闻晴楼出动全部人手,搜寻整整一年才在北境找到的。

    栖风楼更加神秘,虞怜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表面上又有什么伪装。每年栖风楼主都会让信鸽送来密信,向虞敏陈述今年庙堂有什么变动,如何风起云涌,国师又做了哪些预言等等。

    最后是听雪楼。听雪楼是一个杀手组织,共有十七名武艺高强、但名字从未上过江湖榜单的高手。

    虞怜听虞敏说过,这四座楼大部分都是生父沈烈的旧部,或者故友,听雪楼比较特殊,十七名杀手全部都是沈家军的遗孤。他们当年被沈烈收养,沈家出事后被管家送往各大门派,本意是求个庇护,这些遗孤长大后却不忘沈烈恩情,想要为冤死的恩人报仇。

    在虞敏病逝的那天夜里,听雪楼主风尘仆仆地赶来了。看到虞怜手中的令牌后,当即单膝跪地向新主人沉声道:“怜娘子放心,听雪楼上下受先主恩惠,随时听您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虞怜看着手中的令牌,冷冷道:“从前你们是怎么称呼先父的,以后还是怎么称呼我。轻易不要露面,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们,去吧。”

    听雪楼主抬起灼灼发亮的眼睛:“主人,你决心已定了?”

    两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虞怜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听雪楼主面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然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起身离开了。虞怜目送他离开,感到胸口阵阵发痒。

    心中的念头已经蛰伏了十年,现在该是它钻出泥土、肆意生长的时候了。披麻戴孝的虞怜呼出一口气,目光清冷而坚毅:“来人,明日启程,扶柩回冀州。”

    这一刻起,天下不会再有人阻止她的脚步。

    虞怜站起身,感到力量重新开始汇聚——她沉浸在回忆里,甚至没有意识到今夜自己的伤口,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愈合了。

    后来她才知道,惊人的自愈能力是血灵觉醒带来的。北境的每一位护国血灵都惊人的长寿。他们大多数可以活到两百岁,个别在战乱中受了重伤的,也可以活到一百六七十岁。

    虞怜抽出桃夭剑,自己今夜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修罗场,可老天爷开眼,居然让自己碰到了一个北境血灵,他居然说当年的凶手另有其人!

    文骋一个人或许可以在山贼中脱身,可是那个凤目青年分明是天潢贵胄做派,手段要比山贼们高出不知几个段位。文骋一个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更别说带上双腿被打断的银玄了。

    想到文骋,她叹了口气,此人乍一看上去精明强悍,其实冲动自负,太容易受伤了。

    “如果你不是麒麟卫,该有多好啊……”她一边打量着甬道内的情况,一边想着,“偏偏你是麒麟卫,还是陆柳的徒弟,是我最不能动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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